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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秦追一路追著黑衣人,生怕再被他逃脱。那黑衣人不知是迷了路还是另有计划,在庄内东突西闯,却不急著出去,有时一个转角便要与山庄护院弟子撞见,千钧一发之际偏又巧妙避开,反倒是秦追在他身后险些被发现。如此追了一路,黑衣人忽地飞身进了一间屋子。秦追留在窗外,黑衣人轻功不弱,脚步声几不可闻,屋中有人呻吟一声,问道:“是谁?”听声音是白天受了伤的平门弟子时鹏。

时鹏被江轻逐削去半个耳朵,正在庄中静养,天剑山庄照管得周到,各种珍贵灵药不吝施用,庄中治伤的大夫、伺候的婢女方才退去,房中只留了时鹏一人。黑衣人压低嗓子道:“是我,黑风。”秦追听到黑风二字,心头大震,更加凝神细听。时鹏似与他颇为熟稔,一听声音却犹有疑惑,问道:“你嗓子怎麽了?”黑风顾左右而言他道:“师兄伤势如何?”时鹏道:“还好。咦……你这身打扮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黑风道:“师兄瞧我这是要做甚麽?”时鹏怒道:“我事事听你安排,如今落了这样的下场,谭师兄与骆师弟也赔了进去,你难道还想杀我不成?”黑风道:“师兄怎麽说这样的话,今日你尽心尽力为主人办事,又受了重伤。小弟看在眼里只有由衷钦佩。谭师兄与骆师弟本就是棋子,二人武功智计都不如师兄,如何能当大事。等小弟回去禀明主人,日后自然有师兄的好处。”

时鹏听了冷哼一声道:“我瞒著师父挑唆师兄弟们做下这等事,眼下已再无路回头,你若敢诓骗我,我也不能叫你好过。”黑风道:“师兄只消再办成一件事,管保你日后再无后顾之忧。”时鹏疑惑道:“甚麽事……”话未说完一声惨叫,秦追心道不好,破窗而入,扑鼻便是阵阵血腥味。他往床上望去,隐约有个黑影,手中长剑寒光闪闪,时鹏仰躺在床上全无动静。秦追提掌向黑影攻去,黑衣人与他四目相对,双眼之中j光四s。秦追手掌到他面前,他微一侧身,顺势将时鹏x口上的长剑拔出。秦追暗中防备,见他剑尖斜刺而来,伸出手指捏住剑锋,借力打力想将长剑缴下。他本当与黑衣人定有一番争夺较量,谁知尚未出力,那人已松了手,自床上翻下地,又后退两步,目光一转满眼讥诮,转身跃出窗外。

秦追正想追去,屋外一群人推门而入,瞧见床上时鹏的尸首,纷纷惊呼冲上前去。来人一色黄衫,都是平门弟子,不问青红皂白便将秦追团团围住道:“姓秦的,时师兄可是你杀的?”另一人道:“这屋中只有他一个,还会有错?”秦追心想此事错综复杂,既是能言善辩之人也未必解释得清楚,更何况自己口不能言。正在为难之际,门外又有人赶到,这回却是天剑山庄弟子和各门各派的人。铭舟领著山庄护院进来,目光四下一扫,说道:“今夜庄中有刺客夜袭,时师兄之死恐怕也是刺客所为,各位师兄师弟稍安勿躁,切莫意气用事冤枉了好人。”

平门弟子忿然道:“姓秦的手里还握著时师兄的佩剑,人赃并获,哪会冤枉了他。”秦追手中之剑是方才那叫黑风的黑衣人过招时顺水推舟塞到他手中,这时火光映照下一瞧,剑身上果然刻著只展翅大鹏。

铭舟也瞧著他手中长剑,平门弟子不依不饶,白天剑武堂上江轻逐削了时鹏一只耳朵,秦追出手阻拦,原本是救时鹏一命,可并无人念他好处,仇反倒越结越深。众人见他并不开口辩白,又无承认杀人之意,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了断。铭舟道:“此事待我禀明庄主再行决断。”平门弟子道:“时师兄惨死难道就这麽算了?”铭舟道:“时师兄到底如何遇害尚未查明,我等互相猜忌岂不正好中了奸人之计。”

他说得在情在理,又是天剑山庄弟子,在这庄中便是东道,平门弟子虽心有不甘也得卖他三分面子。秦追打量这些平门弟子,心想那黑衣人与时鹏相熟,二人师兄弟相称,凶手若混在众弟子中,倒是十分棘手。这时忽听一人笑道:“秦大侠武艺超群,若真杀了人,怎会让你们堵在屋里出不去。”平门弟子怫然不悦道:“谁在那里胡说八道,还不快滚出来。”秦追听声音耳熟,往人群外一瞧,果然是白离,只听他道:“晚上要杀人白天何必出手相救多此一举。”铭舟道:“白少镖头说得有理,秦大侠剑武堂上既能舍身出手救回时师兄一命,莫论旁人,铭舟对他心服口服敬他人品为人。若是演戏,如此心思缜密步步算计怎会杀人后不走,手持凶器等我们围堵捉拿。”

白离笑道:“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指名道姓。”平门弟子怒道:“放屁,甚麽少镖头,仗著爹娘的名头出来丢人现眼,还不滚回娘怀里吃n去。”白离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方才我在外面,你喊我滚出来,我出来了又叫我滚回去,小弟虽不才也是南北十三省镖局的少总镖头,阁下呼来喝去未免太随心所欲,堂堂平门剑派难道就是这样待客麽。”

那人被他堵得说不出话,铭舟道:“时师兄遭人所害,剑盟上下必定为他讨还公道报仇雪恨。”白离道:“小弟还有话要说。”铭舟道:“白少镖头有话直说无妨。”白离道:“剑盟论剑,一日之内发生这麽多事,早已非平门剑派与秦大侠之间的私人恩怨,既然各派均有人遇刺,传扬出去有损七剑盟的颜面,何不大伙一起去见上官盟主,商量下计策如何捉拿刺客。”

铭舟抬眼瞧他道:“莫非白少镖头信不过我?”白离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时大侠死得蹊跷,若非秦大侠所害,那就是今晚刺客行凶。这刺客何等模样我们谁也没瞧见,究竟有几人入庄也无人知晓,这些人暗算各派掌门,又杀剑盟弟子,再不设防只怕咱们都有x命之虞,何不聚在一处,令他们无机可趁。”

众人均道:“白少镖头说得不错,该当一同去见盟主,商量个应对之策。”铭舟低头不语,忽听门外弟子一声惊呼,众人纷纷瞧去。江轻逐浑身是血走了进来,手中长剑尚在滴血,脸颊上也沾了点点血迹。秦追心头一震,以为他受伤,却见他笔直走来步履稳健,并无半点伤重之状,这才放心。

江轻逐杀气腾腾,双眼往平门带头弟子瞧上一眼,那人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铭舟道:“江大侠,你这是……”江轻逐冷笑一声,将左手所提之物抛在他面前,众人定睛一看,是个血淋淋的人头,尽皆骇然。江轻逐抛下人头再也不瞧一眼,径自走到秦追身旁道:“走。”秦追心知若跟他一走了之,今晚之事众口悠悠来日再辨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可不走又不忍拂他一片好意。江轻逐见他犹豫,伸手将他一扯道:“你要走,这里谁拦得住你?”平门弟子见他旁若无人的模样,不由怒从中来,一人挺身而出道:“不能走,他是杀害时师兄的凶手,真相未明岂能容他来去自如。”

江轻逐瞧他一眼,问道:“你又是谁?”那人昂然道:“在下平门剑派郭冉。”此人年纪轻轻,长相俊俏,虽也身著黄衫,却比同门师兄弟多了些玲珑饰物,想必平日是个极讲究之人。江轻逐问了一句再不理会,拉著秦追往门外走。郭冉自视甚高,心中有气,当下拔剑挡住二人去路。江轻逐目光一转,见他手中之剑装饰华美,剑身犹如一片齐整无比的冰棱,薄得几近透明,剑柄处丝涤缠绕,挂著一枚玉佩。那玉雕成桃花模样,晶莹剔透惹人喜爱,江轻逐见了不禁多瞧一眼。郭冉对自己手中佩剑十分锺爱,见他留意,彼此又都是学剑之人,不免有些得意。

江轻逐瞧了一会儿道:“这剑不错。”郭冉道:“此剑名唤泠浞,是在下家传至宝,剑长三尺,宽一寸。”众人一瞧,果然是口好剑,与日间上官盟主取出的傲雪赤乌难分高下,若论华美j致更胜二剑一筹,不禁窃窃私语艳羡赞叹。郭冉犹自得意,却又听江轻逐道:“剑虽好,可惜落在庸才手里,暴殄天物。泠浞配你,还不如折了的青瑛配白少镖头来得登对。”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噗嗤”一声轻笑。白离笑道:“江大侠教训别人就是了,何苦拿小弟作比打趣。小弟折了剑已是心疼不已,好不容易将这事忘了,旧事重提惹人伤怀,岂非有失厚道。”

江轻逐对他不理不睬,仍扯著秦追要走,铭舟道:“江大侠留步,这人头……”江轻逐道:“此人黑巾蒙面鬼鬼祟祟,被我一剑削了脑袋,至於哪来的刺客,你们留著人头慢慢查。”铭舟上前揭开那人头面上的黑巾,露出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众人纷纷摇头无人认识。铭舟道:“江大侠,此事尚有疑点,望二位能留在庄中,等水落石出还秦大侠一个清白再走不迟。”江轻逐道:“我说不是他杀的就不是他,你还要如何?”

郭冉方才被他一句话噎得憋气,这时回过神来道:“好个无赖强词夺理,你二人敢踏出这屋子半步便是畏罪而逃,剑盟必不会善罢甘休。”江轻逐不以为然道:“剑盟之中若都是你这等货色,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何足畏惧?”说完将赤秀提起一挥,郭冉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大惊失色,急忙后退两步,举剑护住要害。江轻逐不过是虚张声势,长剑挥起,剑身血珠甩在郭冉面上,郭冉闻著一股血腥味,脸上身上血红一片,眼也睁不开了,踉跄倒退,铭舟在旁伸手扶他一把,这才不至跌倒。这屋中多少江湖高手,眼见他脚下虚浮,无半点扎实功夫,对手不过虚晃一招便如此狼狈,都心生鄙夷面露不屑之色。

江轻逐道:“你们口口声声喊著要公道,好,我倒想问,时鹏死时有谁亲眼见到凶手模样?”郭冉愤愤道:“时师兄的佩剑在他手中,剑上余血尚温,可见他行凶不久罪证确凿。”江轻逐冷笑道:“剑在谁手里就是谁杀的?如今这剑交还你们平门弟子手中,莫非我也能说是你们师门不干不净自相残杀?”郭冉怒道:“你这分明是胡说八道不可理喻。”江轻逐提剑往前走了一步,郭冉方才吃了亏,见他过来脸色一变,不敢再说。

秦追见江轻逐不惜一切护著自己,将这屋子里的人都得罪尽了,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忧心。他低头瞧著地上人头,心中忽然一动,伸手在麻子脸上m索,片刻后自人头脸面上揭下一张极薄的面皮。众人均未料到刺客黑巾之下尚有人皮面具易容改扮,这刺客行事谨慎缜密前所未见,不由自主纷纷去瞧他样貌。江轻逐以赤秀一剑削下头颅,死者伤口极为平整,脸上并未有痛苦之色。这人脸盘尖削,面色泛白,相貌极为普通,约莫二十出头。秦追抬头瞧了江轻逐一眼,江轻逐本不想多话,但想他口不能言,便问道:“可有人认得?”

七大剑派各有弟子在场,却都不作声,过了半晌才有一人站出来道:“我认得。”这声音清脆悦耳,秦追转头一瞧,是方才与丁麒风在小院中说话的少女。落英g的女弟子轻轻扯她衣袖,似要她少管闲事,但这姑娘生就一派天然正气,朗声道:“我认得,他是平门剑派的师兄。”此言一出尽皆哗然,群雄之中便有人道:“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若是看走了眼丢的是你们七剑盟的脸。”少女道:“小妹若非确准,怎敢信口胡说,这位师兄我虽只见过一面,却绝不会看错。”

众人见她小小女子,眉目温柔一身秀气,说话又清甜可人,不似奸妄狡黠之辈,不由自主信了几分。铭舟道:“各位不必猜疑,既然平门师兄师弟都在,还请来辨认一番,郭师兄,你意下如何?”

郭冉心中一慌道:“我不认得,明明是刺客,怎说是我平门弟子?只凭那小女孩儿信口一言便想栽赃嫁祸,未免太不将我平门放在眼里。”铭舟道:“七大剑派既已结盟,各派弟子情同手足,落英g的师妹不会无事生非。郭师兄,请你仔细瞧一瞧,这人是不是贵派弟子。”郭冉与其余几名平门弟子早已瞧清地上人头,正是自己师弟,只是当著这许多江湖豪杰的面不敢一口承认,便都缄口不语。少女道:“去年师姐领我们去平门拜会贵派师尊,小妹有幸能与众位师兄切磋剑技,当日这位师兄便在一旁观看,小妹於武学剑术上资质鲁钝,记x倒还不差,我师姐师妹也可作证。”落英g门规森严,绝不惹是生非,一名女弟子道:“夏师妹所言非虚,这位师兄我也曾见过,若记得不错,当是姓林。”

群雄之中有人喝道:“即是刺客,还叫甚麽师兄?”姓夏的少女道:“小妹与师姐不过是将见过的人认了出来,未明真相前七剑盟自然还是手足相称,有何不可。”

第二十五回

众人吵闹不休,非要请上官清出来主持公道,处置平门刺客之事。铭舟无奈,只得命几名天剑山庄弟子将时鹏的尸首与那人头一并抬去。江轻逐本不受拘束,高来高去旁若无人,秦追却念及同门,不愿为师兄师侄们徒增烦扰。江轻逐为他忍一时之气,日久相处,已有体恤之情,时时记著万啸风当日所言:宝剑锋利,既在鞘中便该三思而行。今日平门一味咄咄相逼,换做从前他早已拔剑相向,可怪在每每秦追瞧他一眼,微微一笑,或是掌心与他一握,天大的火也压了下去。

一行人出了屋子经过山庄正厅,各派遭了暗算受伤的掌门及弟子都在此,万啸风正为一名老者治伤,阮云之抱著药瓶药罐站在一旁,天玄众弟子也都四处奔走救治伤患。又再走片刻,铭舟领著众人来到盟主上官清屋外,进去通报一声,只让几名平门弟子与江秦二人入内。众人大为不满,有人道:“这不是剑盟家事,关起门来私了就是。上官盟主既请了人来,这人又是在天剑山庄受的伤,刺客究竟是寻仇还是另有y谋,总要闹个清楚明白。要是小兄弟执意不肯让咱们一起见盟主,便是你心怀叵测别有居心了。”

秦追向说话之人望去,见是个长相平平的中年人,背后负著口铁剑,分量似是不轻,剑身上缠著些寻常布条,在人群中并不扎眼。江轻逐道:“既要对质,还怕人听?”那中年人道:“正是。”铭舟叹了口气道:“诸位都是江湖武林中的大人物,又哪轮得到小人推三阻四,盟主若要责怪,小人只好一力承担,领他老人家责罚。”中年剑客听了道:“盟主是非分明,错不在你,绝不会责怪。”今日比剑,上官清一言未发,全由铭舟代劳,众人心中早有狐疑。等进了屋子,那中年剑客不住地瞧江轻逐,忽然道:“江公子,在下驰云剑杨义,多年前有幸与姚大侠比过剑。”

江轻逐这才瞧他一眼道:“是麽,我可没见过你。”杨义笑道:“江公子那时年纪尚幼,怎会记得我这自不量力班门弄斧的无名小卒。”江轻逐道:“义父闯荡江湖数十年,找他比剑之人数不胜数,我记漏了也是有的,未必是你籍籍无名。”杨义一愣,心想自己不过是谦虚客套,他倒当真了,又见江轻逐无心攀谈,便识趣地笑了笑退到一旁。

这时一名华服男子自内厅出来,铭舟毕恭毕敬跟他在身后,众人认得正是天剑山庄庄主,七大剑派盟主上官清。只见他龙威燕颔正气凛然,却一言不发,铭舟待他坐下,弯腰低声说了些话,上官清不动声色。郭冉亟不可待,指著江轻逐与秦追道:“禀盟主,这二人杀我同门,诬赖平门弟子假扮刺客扰乱剑盟比武,如此险恶用心岂可轻纵,望盟主秉公论处,必要严惩凶徒,以正我剑盟雄威。”

上官清瞧了铭舟一眼,铭舟便道:“来人,将时师兄的尸首和那平门弟子的首级送来。”几名天剑山庄下人将时鹏的尸身与那林姓弟子的首级一并送到上官清面前。上官清略瞟了一眼,铭舟俯身听他说了几句,点了点头,朗声道:“时师兄x前伤口三寸有余,剑势由上而下力劈,七剑派中南天、燕山、平门三派剑法略有相似。南天剑法以重剑施展,燕山剑法轻灵多变,均不能留下这等伤口,唯有平门剑法起手招式如出一辙。”他话音未落,郭冉不服道:“既然是栽赃杀人,自然可将本门剑法学个样去,盟主也瞧见这姓秦的白天在剑武堂上使姚家剑法,可见此人所学甚杂,又与平门素有仇怨,咱们未加防范被他偷学去几招也未可知。”

江轻逐道:“平门剑法稀松平常,有甚麽可学。”郭冉怒道:“你是自取其祸,定要与平门为敌了。”江轻逐道:“与我为敌,我一人一剑便将平门荡平,你心急做第一个剑下鬼麽?”众人听了无不摇头低语,均觉他说话太过托大,口舌之争不给人留情面。郭冉忍无可忍,伸手将泠浞剑拔了出来。秦追心知江轻逐恨他满口污蔑,故而有意挑衅,瞧郭冉定力修为,剑术造诣未必拔群,只怕落得与时鹏一个下场。他正要劝阻,铭舟喝道:“盟主在此,谁敢妄为。”这一声呵斥倒颇有几分威势,郭冉原是虚张声势争个面子,拔了剑心下惴惴,铭舟一喝他便顺水推舟退回去道:“盟主面前,不与你计较。”

江轻逐道:“你是怕了盟主,还是怕了我。”郭冉被他将得进退两难,好生尴尬,出手只怕不敌,不出手今后有何脸面在师兄弟面前立足。铭舟道:“江大侠,此事非同儿戏,何必争这一时之气。”江轻逐瞧著他道:“不知上官盟主还有何高见?”铭舟道:“盟主示下,秦大侠并未杀害时师兄,凶手另有其人。”众人听了窃窃私语,上官清不过瞧了一眼伤口便断定凶手另有其人,实在难以服众。郭冉冷笑道:“盟主这话我倒有些不明之处,这剑势所造伤口并非平门剑法一家独有,剑盟论剑,天下剑客何止千万,盟主为何认定是我平门自相残杀门户不清?”

铭舟道:“郭师兄,你可知自己在对谁说话?”郭冉道:“这盟主又不是我定的,说不出道理,平门自然不服,七剑联盟不要也罢。”铭舟肃然道:“你一人便能代平门众多弟子做主?平门掌门万师伯多年卧病,这门户是该清理,连上下都不分了麽。”他言辞虽厉,郭冉却不惧怕,大声道:“你算甚麽东西,也配教训我,让上官清自己出来说话。”他直呼盟主其名,厅上众人听见乱作一团,七大剑派向来交好,在这紧要关头闹得如此不堪,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大有人在。

郭冉不过是个年轻弟子,若非平门早有轻视之意,未必敢大庭广众之下对盟主不敬。平门掌教平万钧四年前病重,听闻已不久於人世,他剑术武功不在上官清之下,当年各派比剑,唯有平门书雪剑法与上官清战个平分秋色,最后却以一招之差惜败。此后十余年,平万钧勤学苦练,认定自己败於剑法太过绵软,日日钻研废寝忘食,将一套雪落无痕的书雪剑法改得面目全非,成了如今劈山断海似的刚猛路子。杜笑植提起平万钧时道,此人心高气傲,必不甘居於人下,此番卧薪尝胆,终有一日会向上官清讨回落败的一招。秦追听了便道可惜,如此剑痴,以卧病而终,实在令人扼腕。杜笑植道,平万钧不过中年,练武之人无缘无故怎会突然得病,只怕未必是重病垂危,而是避世修炼,盼有朝一日一鸣惊人以偿夙愿。

秦追原本是当故事听罢了,但见郭冉在上官清面前这般嚣张无礼,平门弟子又个个有恃无恐,倒是印了几分杜笑植的猜测。

铭舟听了郭冉的话,冷冷道:“盟主近日身体欠佳,不能高声说话,盟主之意小人代为转达。”郭冉道:“我怎知是上官清的意思还是你这小子信口胡诌。”铭舟道:“小人六岁入天剑山庄,如今十年有余,只因资质鲁钝,不敢自称天剑山庄弟子,幸得盟主闲来指点几招。试问小人见识修为如此浅薄,如何能一眼看出时师兄身上伤口是平门剑法所刺,如何能将南天、燕山两派剑法似是而非之处一一指出?郭师兄是平门首座弟子,与小人云泥之别,请问师兄可曾瞧出这伤口有何异样?”

郭冉一时语塞,时鹏身上的伤他确实瞧过两眼,可要说究竟被哪门哪派的剑法所伤却是毫无头绪,即便是本门剑法若非在剑术上多年专j研习,也无论如何不能如数家珍随口说出。他略一犹豫道:“我派弟子向来友爱,怎会自相残杀,盟主只瞧一眼难免不仔细,看错了也未可知。”铭舟道:“时师兄日间受伤,左耳包扎医治正卧床静养,耳力不济不如往日警醒。刺客若是偷袭破窗而入,时师兄应当如何?”

郭冉一愣道:“师兄虽猝不及防,但习武之人总有几分应变,平日睡下也将佩剑置於枕边,那时自然是先拔剑御敌。”铭舟道:“不错。时师兄武功不弱,绝不能坐以待毙,可剑在枕边伸手可得,如何会落入刺客之手?”郭冉道:“必定是那刺客夺去的。”铭舟道:“刺客入室行凶难道会不带兵刃,事到临头还抢夺别人的不成?”郭冉道:“这……许是争斗之时不慎失手被夺了去,未必是凶器。”铭舟道:“方才这许多人都在时师兄屋中,可有谁瞧见争斗的痕迹?”郭冉面色尴尬,江轻逐冷眼旁观,倒是一旁杨义开口道:“确未见有打斗迹象。”

铭舟向他点了点头道:“屋内无打斗迹象,自是尚未交手已遭杀害。为何时师兄已起身坐起,佩剑在手却毫无抵抗一剑被那刺客穿心刺死?”郭冉怒道:“甚麽起身坐起,你又非亲眼所见,却在这胡说八道东拉西扯,一味替姓秦的开脱。”铭舟道:“只因时师兄死於同门之手,临死前并不知眼前便是凶手。”他转身自天剑山庄护卫手中接过时鹏沾血的佩剑,双手捧於上官清面前请他查看,少顷转身道:“此剑剑锋尺寸与时师兄x前伤口吻合,正是凶器。秦大侠与时师兄素来有些误会嫌隙,今日剑武堂上江大侠又失手伤了他,若秦大侠在屋中,时师兄岂肯将佩剑交出?时师兄与行凶者同处一室未起争执,凶手使的平门剑法,用的平门佩剑,怎不叫人生疑。”一番话说得郭冉哑口无言,众人均觉不错,若非相熟怎会无半分提防轻易遇害。铭舟道:“江大侠,请问你在何处遇见这蒙面刺客?”

江轻逐道:“贵庄财大气chu,建得皇g内院一般,这麽多路我怎麽说得清,只记得那里有个小院,院门外有一株参天大树。”他言语刻薄,铭舟微微一笑道:“江大侠艺高胆大,如此作比,莫非连皇g内院也闯过?”这话中已有几分促狭调侃之意,江轻逐却道:“去过一次,追个偷**m狗的小贼。”杨义奇道:“甚麽小贼,竟敢往禁卫森严的皇g跑,可是慌不择路跑错了地方。”江轻逐道:“这人在江湖上有个混号‘独手飞将’。”杨义大惊,“独手飞将”游靖哪是甚麽偷**m狗的小贼,成名十载是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神偷大盗,别说皇g内院,龙潭虎x也照样来去自如。杨义问道:“不知独手飞将盗了甚麽,劳得江公子一路追去皇家禁地?”江轻逐道:“也不是甚麽值钱东西,我瞧他路过顺手牵羊拿了小贩几个果子。”秦追莞尔一笑,杨义道:“想不到这神偷y沟里翻船,为几个果子被追得狗急跳墙,实在大快人心。”江轻逐却就此打住并不多言。

铭舟将那血淋淋的人头捧去请上官清过目,随后向众人问道:“在场可有易容换形的高手麽?”他见无人应答,又再喊两遍,这才有个颤巍巍的老者从人群中出来。铭舟上前施礼道:“老先生可懂易容之术?”老者鸠形鹄面,身形佝偻,眼皮耷拉著,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铭舟怕他听不清楚,又问道:“老先生尊姓,小人眼拙怠慢高人,还望原宥。”老者瞧他一眼,摆了摆手道:“老朽略通易容之术,不过是些皮毛,过来瞧瞧,不作数不作数。”

铭舟将人头摆在他跟前道:“老先生瞧这面皮,是他自己戴著还是有人死后栽赃?”老者道:“这面具虽不是甚麽上乘货色,也算得j致,敷於脸上必得花一番功夫。人死之后面容扭曲不宜佩戴,当是活著时做的易容。”说完又颤巍巍站起,走了回去。铭舟瞧了他背影一眼道:“多谢先生。”众人再去看郭冉,他已是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铭舟道:“郭师兄,我方才问你这人可是平门弟子,现今在盟主面前又要再问一次,望你如实相告。”

郭冉心知抵赖无用,硬说不是自然有别派弟子认得,反而失信於人愈加难堪,只得点头道:“此人确是平门弟子,只是与我并不相熟,又死得如此蹊跷,方才不敢贸然相认。”铭舟道:“郭师兄谨慎。此事仍有众多疑点,其一,时师兄既是被相熟之人所害,此人同为平门弟子自然嫌疑最大,但方才老先生言道,易容改扮需得花一番功夫,绝非随手能为之,易容后的模样又与他本来样貌大相径庭,时师兄应当认不得,自不会将他当做熟人看待,又怎会大意失防。其二,江大侠将其斩杀之处与时师兄养伤的屋子相距甚远,纵是轻功绝顶也无法片刻间往来两地。但此人鬼鬼祟祟易容蒙面,今夜刺客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杨义点头道:“少侠所言极是,既然此事扑朔迷离多有疑点,不知上官盟主如何定夺?”铭舟道:“盟主有令,命我剑盟弟子,即刻前往平门拜会平掌门,派中既有这样的叛徒,无论如何,掌门疏於整肃,难辞其咎。”郭冉怒道:“师父重病,这麽多人前去,岂不惊扰了他。”铭舟道:“平掌门重病不愈,盟主心中记挂,正好遣我等前去探望,若平掌门有心无力,不能打理门派之事,座下又无得力弟子接掌,盟主自会另择贤明暂代平门掌教,以正七剑盟清正。”言下之意竟要将平万钧除去掌门之位另选他人取而代之。众人听了均感意外,虽说七大剑派皆从盟主号令,但各派教中事务并不由外人c手,岂有废别派掌门另立的道理。

郭冉环顾四周,见其余剑派虽对铭舟之言略表诧异,却也无人出言反对。他气急道:“今日上官清要除平门,明日便也可一个个轮流除了你们,将来他天剑山庄独大,怕再没有七大剑派的名头。”铭舟道:“郭师兄多虑,另选掌门自然需平掌门首肯。今日之事关系武林同道安危,必要知会平掌门一声,给大伙一个交代。”郭冉道:“我怎知不是这些人联起手来陷害咱们。今日起平门与剑盟再无瓜葛,由你们六派去结盟罢了。”说完转身示意平门众弟子随他离去。

平门掌门平万钧对一招输给上官清的事耿耿於怀,只是顾及颜面,假作大度,才与其余六派结盟。郭冉自幼随侍师父,武功剑法虽不成器,却擅察言观色讨师父欢心,平万钧见他聪明伶俐又长得俊秀,比别的弟子多些喜爱,无意间将心中郁结之事说几句给他听。郭冉知道师父输得不甘,早晚有一日要在剑法上赢过剑盟盟主,他转身拂袖而去原是想替师父出口恶气,好叫上官清在武林同道面前丢个面子,谁知走出几步同门弟子并无一人跟来。郭冉转头道:“磨蹭甚麽,这里容不得咱们,还不快将时师兄的尸首带走?”

平门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郭冉怒道:“你们走是不走?”一名弟子怯怯道:“退盟这等大事还是与师父商量过再说吧。”郭冉道:“师父怪罪自然有我担待,你们怕甚麽?”那些平门弟子仍然犹犹豫豫,见郭冉动怒终於有一人挪了步子。铭舟见状道:“七大剑派结盟是各派掌门定下的盟约,岂容一派弟子想退便退,郭师兄若一意孤行,小人只得从盟主之令强留各位,再亲赴平门交由平掌门处置。”郭冉忍不住道:“狗屁盟主,从头到尾只听你一人在此大放阙词,上官清可有半句话说,他这盟主当得好自在,放了条r臭未干的狗狂吠乱嚎,自己却连屁都不敢放上一个。当著这麽多武林同道江湖剑客的面,我倒想瞧瞧你要如何强留咱们。”说完拔剑在手。郭冉虽对武功造诣并无太大自信,但年轻人终有几分少年意气。铭舟定定瞧著他,过了半晌未有动静。郭冉越等,心中越是发虚,手心全是冷汗。这时忽听厅上一阵声响,上官清缓缓站起向外走来,郭冉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上官清眉目间不怒自威,正是一方盟主气势,向厅中众人一扫,对郭冉道:“郭少侠,令师可还健在?”他声音又低又沈,沙哑难听,与样貌极为不符。郭冉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怒道:“家师自然建在,你咒他死麽?”上官清道:“既然平万钧还活著,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区区小辈目无尊长,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你若要走,现下便可出天剑山庄,我上官清承蒙各大剑派抬爱做这七剑盟主,结盟本是各凭自愿并无勉强,真有退意,天剑山庄绝不留难。”

第二十六回

上官清说完这几句话便转身离去,铭舟送他进了内厅又再出来,对四下一揖道:“盟主身体抱恙,各位请回去歇息,此事天剑山庄一力承担,今晚加强守备绝不会再令宵小有可趁之机。”众人见刺客之事虽未有定论,但上官清亦不徇私,算有个交代。天剑山庄弟子个个披坚执锐,将山庄防得密不透风,料想刺客不敢再来,众人便都各自回去照顾受伤的同门师友。

郭冉与几名平门弟子被晾在一旁,心中不是滋味,被上官清不轻不重地教训一番,连与江秦二人的梁子都暂且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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