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我宁愿离上位者远一点,也不愿再进一步。利益纠葛,磨人性情,消人善念,到最终,只会沦落成为被权财腐蚀的恶鬼。”千鹤声线低沉,蕴含着沉沉的阴寒郁愤。
沈缙沉默。她不知道千鹤究竟经历了什么,前一日,她曾看到她眼角的伤疤,她的双目究竟是如何失明的?沈缙好奇非常,却问不出口。而她又是为何千里迢迢从东瀛来到大唐,从此再未回去过,也是不得而知。
千鹤将尺八放在唇边,吹出属于东瀛的乐音。切音奇出,曲向吊诡,好似她曾经所属的那个国度就是那样一个恶鬼居住的地方。这曲调不长,吹了一段后,她放下尺八,轻声用沈缙听不懂的语言吟唱了一段歌词,那曲调与方才她吹奏的乐曲相似。
沈缙问她:
【你唱的是甚么?】
千鹤淡笑,用纯正的唐音翻译道:
“隐隐雷神动,约约闻其声,霾霾天之空,零零雨若至,戚戚君将留。隐隐雷神动,约约闻其声,零零雨未至,恋恋吾亦留,悠悠共吾生。这是我家乡的和歌,儿时,我阿娘总爱唱给我听。”【注1】
【这竟是儿歌吗?】沈缙只觉这句子透着一股凄切婉转的情调,上阙求而不得,下阙失而复得,大约只能是歌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千鹤默了半晌,才回答:“这不是儿歌,这是情歌。她不是唱给我听的,她是唱给她自己听的。”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蓝鸲的声音:
“二郎,我打水回来了。”
这一场对话,便告此终。
第六、七日,自洛水南下,入汉水,抵达兴道县。船停半日,武廷芳需要在兴道县做几笔交易,沈绥一行亦下船来走动放松,整日待在船上,并不舒适。尤其沈缙并不适应坐船,自上船后,身子就不大舒服,大约是晕船了。张若菡亦是如此,早些时日她还在长安中时,就曾大病一场,病未好全,又跟着沈绥出门奔波,淋了大雨。虽然在归雁驿时看了大夫,也服了药,但却没什么用,这上船后又病了,整日里躺在屋中,甚少见她出现。
沈绥不敢带沈缙看大夫,全因沈缙的身份特殊,若是号脉,女子身份立刻暴露。好在她自己和蓝鸲都向颦娘学过一些医术,寻常的晕船,还是能治的。下船后,在县城药房中抓了药,服下后,沈缙的气色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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