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一听到那女子这样说道,聂阳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墨,
目光中的惊骇,仿佛有形有质可以一把从空中揪下。
那女子也没想到聂阳的神色竟会变得有些骇人,她武功只能说还算不错,可
单就方才倒兜两颗毒弹的手法,她也绝不是聂阳对手,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一个
闪身躲到了王、李夫妇身边,颤声道:“我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邢碎影,已经
死了。怎么你、你是他的好友么”
聂阳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的双拳在腿边微微颤抖,一旁月儿抢道:“那姓邢
的与我们家有血海深仇,那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怎么会轻易丧命。你可莫要信
口胡说”
那女子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聂阳发青的面色,还是有些惧意,谨慎道:
“我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死的那天,我就在镇上。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
镇上不少人必定都还记得。你你不信我,大可以去问别人。”
聂阳胸膛急剧起伏,扶着山岩垂手喘息片刻,才稍微平静下来,对于方才的
失态,心底也是一阵疑惑,他甩了甩头,直起身子道:“这位姑娘,还请你将知
道的都原原本本告诉我。邢碎影的生死,对我十分重要。刚才我心神激荡,口气
不当,还请海涵。”
那女子轻轻吐了口气,放慢脚步接近到聂阳这边,柔声道:“你报仇心切,
听到仇人已死,会有些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按说我与邢碎影素未平生,他的死我
本不该那么肯定,这世上这么多易容好手,死遁又是江湖常见的手段,你一定以
为我看到的是假的对么”
聂阳不置可否,月儿倒是点了点头,“他一定是假死脱身,隐身在不知什么
地方伺机发作,说不定,这山上的怪事就是他捣的鬼这六万两银子,他背后
指使的摧花盟本就有最大嫌疑。”
那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可那一定就是邢碎影本人。一直追查他形迹的
人中,不是有个叫做逐影的组织么,他们在江北遇到重创噢,抱歉,我忘了
当时你就在附近。逐影有几个幸存之人,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的尸身她们
几个亲自验过,有个小个子女人见到那尸身连眼睛都红了,夺了把剑就把首级砍
了下来,那样还不解气,又把裤裆砍了个稀烂。”
她顿了一顿,怕聂阳不信,又道:“那头颅用药腌好当作证物,至今还在聂
家大宅中放着。验尸的时候那几个女人几乎把他的脸抠了下来,绝对没有易容。”
这是怎么事仿佛赖以驻足的天梯陡然从脚下消失,霎那间,聂阳的
胸腹之间一片空落,一颗心直坠下去,好似跌进了无底深渊。他脚下一个踉跄,
竟险些摔倒在山路上。
月儿连忙把他扶稳,眉心微蹙,问道:“这位姐姐,你详细说说,那邢碎影
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鬓边,道:“你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邢碎影就是想
要潜入聂家老宅的时候被人发现,围攻而死的。我那时还不明白他冒死往那宅子
去是做什么,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和你家有旧怨。”
“围攻他的是些什么人”聂阳的情绪稍稍缓和,低声问道。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
家吧”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
震天雷赵万钧、佛剑慕青莲、崆峒断空子、仁庄田义斌、十方禅院净空大师、武
当宋贤”
聂阳抬手打断道:“等等,这些人都落脚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一来客栈也没那么多地方,二来又有人
邀请,他们也是顺水推舟”
月儿怒道:“聂家子孙不在,他人凭什么邀请人住进聂家”
那女子瑟缩一下,声音更显微弱,“可可发出邀请那人的宗族,的确和
聂家世代交好啊。”
聂阳心中一震,双目微瞪,颤声道:“难道,你说的那人就是杀了邢碎
影的那个”
那女子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连忙道:“没错没错,他出手杀死邢碎影是还
说是为故人报仇,看来你一定也知道他了。其实这次大家本就是因他而来。只不
过没想到,他除了要在此揭破六万两税银大案,还要借机重振天风剑派。已经
有十几个当年的旧子投奔而来,其中有人比他辈分还高,仍尊他一声仇掌门。
真是威风得很。”
“你说的,可是仇隋”聂阳缓缓问道,一字字仿佛从齿缝间碾平挤出。
“不是仇二公子,又还能是谁”那女子双眼发亮,显然已被所见所闻打动,
满心倾慕,“他虽说是聂家托去仇家的养子,但仇不平故去多年,由他接下重担,
也未尝不可。这人武功超群,举止文雅,为了重振门派能耐着性子苦修剑法多年,
不去追名逐利,此番初入江湖,便查出税银巨案线,诛杀有名淫贼,结交名门
正宗,重振本家门派,恐怕不必多久,天风剑派便会重归江湖。其余五大剑派的
后人,怕是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了。”
前面走的一个汉子头笑道:“嘿,我听说仇二公子忙于修炼武功,至今尚
未娶妻,你这么喜欢他,不如嫁给他作老婆如何”
那女子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我可没那福份高攀,少来笑我。没见他才
抛头露面不足一个月,就有那么多年轻女侠芳心暗许了么。”
大概是远离了危险之处,同行那几人的心绪总算轻松下来,另一个青年讥诮
道:“这到不假。你看看逐影那几个女子来辨认尸体的时候,那感激到痛哭流涕
的模样,要不是知道已是残花败柳,恐怕当场就以身相许了吧。”
他们这般聊着,聂阳却已不再出声。
只要稍加串联,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碎影死了,仇隋重出江湖,影子变作了人,人变作了影子。自此他的身份
便只是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不再是被人追杀的下流淫贼。即便天道中有人对他
有所狐疑,自此以后也只能烂在肚里,不敢再提。有心指认他的如李萧等人,必
定会被他设法除去。
可认得邢碎影的并不是寥寥无几,纵使他能收买几个逐影的叛徒做出伪证,
也总有会被识破的一天,他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最后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想要一窥真相的心情愈发迫切,聂阳按捺不住,抢上两步,问道:“仇隋现
在是否还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正和别人说话,一被打断,不禁楞了一下,跟着答道:“八成还在,
他们一些正道高手似乎在商量如何帮官府清理掉这山上的恶鬼,仇隋是发起人,
应该不会单独行动擅自离开。”
“诸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聂阳匆匆一拱手,拉住月儿手掌,
提气疾奔而去。后面王凝山远远叫了句聂兄,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心神虽然激荡,他倒也没有完全乱了方寸,一路施展轻功到了镇外,跟着便
缓下步伐,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调匀气息,弥补内力损耗。
尽管已有多年不曾来过,家宅的大致方位,聂阳倒也不会记错。为防万一,
他带着月儿选了一条僻静小道,绕了一个大圈,从聂家院门斜对面的小巷探出头
来,小心看了过去。
内里的情况被院墙挡着,单看四面围墙和那开敞院门,倒是被收拾得焕然一
新,门口还有不知是不是新聘的两个家丁,一个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石阶,另一个
端着铜盆随后泼洒清水。
聂家从没有过丰裕家财,这祖宅也是代代传下,即使涉入江湖之后多了一笔
来自武馆的收入,家境宽裕少许,也秉持着一贯的勤俭作风,门口新立的那两座
石狮,必定是仇隋的手笔无疑。
看来他倒真是把自己当作人一样,聂阳暗暗咬了咬牙,情势未明之时不愿
贸然现身,他只想先看一看,那号称是邢碎影尸身的人,和此时的仇隋。
如果那女子所言不虚,此刻聂宅中尽是些一流高手,想要偷偷潜入窥探而不
被发现,实在难如登天。
即便现在聂阳内功大进,他也没信心与那女子提到的任何一人在招之内分
出胜负。且他有信心十拿九稳赢下的,也只有以外功见长的赵万钧一人而已。
更何况那女子并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所说的也只是她认得出来的高手,这么
一算,也不知多少棘手的家伙就在仇隋身边。
啪嚓一声,聂阳放在一边墙上的拳头不觉用上了真力,在那陈旧砖墙上陷出
一个手印。而他自己直到听见声响,才意识到右臂竟已运足了真力,登时心中一
颤,将经脉内息先行散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他胸腹中鼓荡
的杀意才稍感平缓。
这一番磨蹭,却叫他等出了几人。
最先走出聂家大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肩宽腿长的男人,袍袖颇宽
仍被臂膀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垂在腿旁的手掌好似两个簸箕,双目眼帘半垂,
内敛精光,单是看他举手投足的架势,也知道江湖中对赵万钧只是外家功夫登峰
造极的传言有多么离谱。
到不如说,他少有机会需要使出内家功夫才对。
聂阳与他曾有短暂的一面之缘,不禁将头往巷中缩了一缩。
与赵万钧前后踏出门外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原本说要仁庄去的田义斌田
老爷子。他口中虽与赵万钧谈笑,神情却颇为迷惑,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叫
他思不得其解。
看他们二人去的方向,多半是要往西南镇上最大的酒楼珍馐阁去。
田义斌家财万贯,赵万钧也是江南富户,这两人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哪里哪里,宋前辈过谦了,在下才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向您请教也是理所
当然。您可千万不必客气。今后天风剑派与武当之间如何重修旧好,还要多仰仗
前辈美言了。”
骤然远远听到这样一句,聂阳顿时心神一凛,那语声明明十分陌生,可让他
一听,就由心底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恨意。
这是邢碎影不,这是仇隋原本的声音
随着那话走出来的人,穿着青布长衫,五十余岁,黄面微须,眉角微微下垂,
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他腰间佩着一柄七星宝剑,剑柄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八
卦石,不难猜到多半就是在武当辈分极高的元老之一,也是董剑鸣的授业恩师,
宋贤。
紧随在他身边慢了半步走出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也许比看起来还要更大一些。他的面庞休整的十分洁
净,连一丝胡茬也没有留下,脸上的微笑透着一股诱人安心的儒雅。他的确长的
十分俊俏,难怪先前那女子提到他时会情不自禁带上倾慕之情。
可他真的不是邢碎影,至少,他长的与邢碎影并没多少相同之处。邢碎影的
五官更加偏于阴柔,若是生为女子,也能算是清秀佳人,眉宇之间,与聂阳还有
不易察觉的几分相似。而此时出来的仇隋,身量虽与邢碎影大致相仿,相貌却更
为阳刚坚毅,周身上下不再有半分书生气,那种温文尔雅,也更像是儒侠一般的
神态。更奇妙的是,仇隋的相貌竟也与聂阳有几分相似,而且相像之处更为明显,
连聂阳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忍不住皱起眉心。
而唯一能让聂阳抓住的一条线头,便是仇隋的面色。
他仿佛终年不见阳光一样,面色极为苍白,白的近乎透明,且没有丝毫玉润
之色,否则到可以说是面如冠玉。
月儿满腹惊疑,看聂阳神色极为不安,忍不住问道:“那个就是仇隋他
他当真和邢碎影没有半点相像啊”
此前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谁聂阳心中不断问道,只觉身周密布迷雾,
重重叠叠,摸不到半点头绪。
这时聂家门前又走出一人,叫了一声仇兄,跟了过去。仇隋头一笑,返身
迎了那人两步。
这次,聂阳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黑不见底,带着一丝笑意,又藏着几分讥诮,冷冷的,却用温暖伪装
起来。
那眉毛已变得不同,眼眶已变得不同,颧骨处也已变得不同,可唯有那眼神,
却一如往昔,狠狠地印入聂阳心底,严丝缝的与他的记忆重叠,没有丝毫偏差。
“是他”聂阳喃喃说道,退后半步,转身靠在了墙上,浑身都在微微颤
抖,“就是他,我绝不会记错。那双眼睛当年在马车上,我我看到的就
是那双眼睛。”
他握住月儿的手,拼命让自己的心神不要从那惨痛的记忆中擅自逃离,他的
掌心满是汗水,肩头也微微颤抖不休。
不仅是因为忆带来的痛楚,也因为他猜到了仇隋一直所做的事情。
邢碎影不过是他一直刻意制造的一个身份,当他是邢碎影的时候,他才是易
容过的。而那个与邢碎影这身份长相一样的,怕是他早就找好的一个替死鬼。从
他逃遁消失之后至今,这么多年,要找一个这样的替身并不太难。更何况,他多
半在找好替身后又数次用那个形象现身作案,留下的每一个幸存者,都是如今他
金蝉脱壳的帮手。
现下邢碎影已死,还有谁能证明,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与那阴毒狡诈的淫
贼竟是一人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仇隋满含讥诮的微笑,无声的对他说:“你就算来了,又
能拿我如何你要杀的人,我已帮你杀了。你要报的仇,我已帮你报了。”
“哥你不要紧吧”月儿察觉有异,有些紧张的将他拉到身边,问道,
“你流了好多汗,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看错了,邢碎影长相和声音都和他不同
啊。”
“他每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的身份向人下
手的时候,都是易容过的。一定有人从很早就开始帮他。”聂阳喃喃说道,像是
说给月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办法揭穿他吗”月儿怔了一怔,怒色染上秀目,“这么多正道高手在,
一旦揭破了他的秘密,必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总会有办法的”聂阳咬牙说道,“趁他们去吃饭,咱们先去看看那替
死鬼的首级。希望能找出点破绽。我就不信,他能将这样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两人又在巷口等了约莫一刻功夫,见不再有人出来,才往对面的街道走去。
那街道的一边正是聂家宅院的围墙,走到墙末,折入一条供车马出入的短巷。
时值正午,日头颇为骄烈,蒸起了前日的雨水,令人颇有些气闷,街上行人
几不可见,仅有几个小贩扯开上衣亮出肚皮,用宽边草帽挡着面庞,就着阴凉处
大剌剌躺倒。
四下看了一遍,聂阳带着月儿闪进车马巷中,往尽头走去。与故居近在咫尺,
深埋的忆丝丝缕缕冒出头来,他循着心中所想大步走到尽头再度一拐,绕进了
一条一人半宽的缝隙之中。那是聂家大宅与旁边的绸缎庄布局不留下的一条死
巷,另一端被两家门面砌死,并无出路,两家的污水沟渠都从这边通出,汇为一
股,水沟两边对的也尽是些无人收尸的陈年垃圾。
被那扑鼻恶臭一熏,月儿忍不住掩住鼻子,低声皱眉道:“哥,来这种地方
做什么”
聂阳过去将一扇朽烂门踢开,就见排水洞边不远外的院墙底下,还开着一
个破洞,他轻声道:“以前这绸缎庄后面是南宫家的别院,老夫人也在那边住过
一段,我时常从这洞里偷偷溜出来,翻墙爬进那院子里”记忆到此,不免又
将一个温柔亲切的童稚笑脸翻找出来,他神色一黯,不愿再说下去,只是道,
“这里进去是咱们家荒弃不用的偏院,尸首若在里面,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在,
也不能冒险再去别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儿皱眉望着那狗洞一样的出口,为难道:“就不能翻墙过去吗”
聂阳摇头道:“这边院墙比绸缎庄的屋顶还要高些,从上面翻过太容易被人
发现。”
“好,”月儿把心一横,忍着臭气道,“我也钻就是,我陪你一起去。”
聂阳迟疑一下,转念一想,留她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安心,带着一起反而有个
照应。便点了点头,先弯腰趴在地上钻了进去。
洞内被一片长草密密挡住,聂阳抬手拨开站起,望着双膝和手掌上的脏污,
不禁心中自嘲,多年不曾乡,归家后头一遭进门,竟钻了狗洞。
月儿跟在后面爬入,抬手挥开盘旋飞舞的蚊虫,低声问道:“接着呢”
聂阳并未答话,而是怔怔的看着一旁,那边有个已经干涸的池塘,塘边长着
一棵歪脖老柳。他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弯腰盯着树皮上还能清晰可辨
的几道划痕。
那是幼年的他与南宫盼在这里比身高时遗留的痕迹,如今痕迹仍在,红颜却
已无踪。
“哥,咱们没时间磨蹭了”月儿有些情急,一边低声催促,一边在后面拍
了他一下。
聂阳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略显纷乱的思绪,转身向着房檐下走去。
那一列是自他出生就未再住过人的闲屋,听说因为死过人,父亲嫌那里晦气,
便连院门一并封了。不过他不知为何,偏偏愿意往这院子里跑,就像这里有什么
人在轻声唤他一样。
屋里早已没了家具,房门自然不必上锁。
这偏院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他挨个推门看过,一无所获。
“这边仍然空着,看来我只有晚上再来探过了。”聂阳略感沮丧,扶着那棵
半枯柳树,一时不愿离去。
月儿了解他此刻心情,也没出言催促,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景物。毕
竟对她而言,这祖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唤起的记忆,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大体印
象,描绘不出半点细节。
大概正因如此,她对这旧宅并没半点怀念之情。
他二人正要原路返,就听院墙另一边传来一个略显惶恐的男子声音,“这
这位大姐,小的都说了,仇公子和那些大侠都出门用饭去了,小的不知道你
说的东西在哪儿,没法给您找出来啊。”
紧跟着,一个聂阳还算熟悉的女子声音平平的响起,“你不知道,我可
以陪你去找。我不是来见仇隋的,你只管找那个人头让我看看就是。我看一下就
走,绝不多留。”
“孙绝凡她也到了”聂阳拍了拍月儿肩头,向着一边屋门使了个眼色,
“走,去那边看看。”
屋内后窗用木钉死,聂阳靠在一条接近边缘的缝隙处,用缠着绷带的左手
扶好边,右手二指一捏,掰下一块,透出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洞。
后窗外是一排树,应该是为了特地挡住这两间房屋才种下的,透过树干的间
隙,勉强能看到这一进院落的情形。
“那那可是个死人的脑袋哎,有什么好看呐。您就别让小的惹一身晦气
了成不成”一脸苦相磨磨蹭蹭走进院子的,就是方才说话的帮工,看他一脸憨
厚脚步虚浮,多半是临时雇来帮忙打理院落而已。
“你指给我,我去拿就是。”跟在他身后的灰衣女子,自然就是孙绝凡。
孙绝凡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但神情却有了极大不同,曾经那死水般
的双目此刻竟泛着赤红,满脸恨怒交织,让原本还残存几分秀美的面容变得有些
狰狞。
她一定也想到这可能是仇隋李代桃僵的手段,也和聂阳抱着一样的想法,必
须亲眼验证死去的邢碎影,才能让那丝疑虑彻底消失。
那帮工一步三头的走到东首的储物间,拉开屋门,向里指了指,跟着畏畏
缩缩的站在一边,并不敢进去。
常姓,自然对死人这种满是晦气的事物退避三舍。
孙绝凡大步迈了进去。
聂阳屏息看着那打开的门口,静静等着。
不料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刻有余。聂阳迟疑着将钉在窗上的木扳松,万
一情形有变,也好破窗而出,把孙绝凡救走。
刚处理好半扇窗户,就听那房中传来一声充满惊疑、凄厉高亢的呼喊。
“为什么这不可能呀啊啊啊”那恍若垂死母兽般的嘶吼余音未歇,
孙绝凡娇小的身影便一闪冲出房门,她手里抱着一口黄漆木箱,像是抱着自己的
生命一样用力,扣在箱底的手背青筋突起,连指节都已经发白。
那一定是邢碎影的首级
一股热气从足底直升脑海,聂阳双目一亮,顿时仿佛连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忘
却,单掌凌空一劈,将扳松的木砸开,纵身穿窗而出。
月儿暗叫一声不好,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孙绝凡轻功只是不错,但心性大受刺激之下,好似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甚至
等不及从首排房屋两侧绕行,屈膝一蹬,倒翻上屋顶,浑不在意被人发现,在房
顶上又是一掠而起,飞鸟般远去。
聂阳本就落后十余丈远,正要提气飞纵,才想起妹妹就在身后,只好等她一
等,拉她一起跃起。已经到了屋顶,自然也顾不得被人看到,他匀出三成力气紧
紧拉住月儿手臂,好让两人速度接近一致,两步踏到檐边,盯着孙绝凡远处起落
身影,二人好似二为一一样一起追了过去。
月儿人在半空,突然如芒刺在背,踏足落脚之时差了半个鞋底,险些滑落下
去,幸亏被聂阳一把托住,才不致在这遍地江湖人的街道上丢人现眼。
她忍不住头看了一眼,想找出那股不安的来源,双腿跟着聂阳的牵引发力
前纵,不得不头看向前方之时,余光骤然扫到了一张刚刚才见到过的苍白面孔,
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一直冷冰冰的盯着她。
“怎么了有些勉强么”聂阳察觉到妹妹猛地打了个冷战,不禁吐气开声,
出言问道。
这一开口,又落下了两栋房屋的距离。月儿知道哥哥情急,连忙摇了摇头,
道:“不碍事,咱们追。”
看孙绝凡的方向,显然并无确切目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纵跃狂奔。聂阳只
有硬着头皮苦追不休,一番飞檐走壁下来,体内内息流转愈发如意,终于渐渐拉
近距离。
转眼前后三人就已到了镇外,孙绝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么径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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