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昔内心那股沸火终于消下去,他想说点好话,可也不知道说什幺,而苏砌恆则穿好鞋子,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在瞬间关上,唐湘昔陡然觉得
好像有很多东西在他眼前,硬生生被关上了。
苏砌恆回到家里。
他很平静,悄悄进房看睐小熙,孩子睡得沉,一张脸十分放鬆,不时咕哝,苏砌恆哂然,极为爱怜及细緻地亲吻孩子脸畔,给他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苏宅一共三间房间,苏沐熙睡的是苏砌恆从前的房间,偏小一些,他自己则搬到次卧,主卧反而空着──那是母亲、父亲、姊姊曾住过的房。苏砌恆自房里取了吉他,推门而入,里头定时打扫,十分洁净,衣柜里女子衣物并未整理,彷彿屋子的主人仅是出门远走,随时都会回来。
可和一般不同,房里多了一个佛龛,父母的骨灰置放在灵骨塔,唯独姊姊的,他留在屋里,三个人,一个家,他始终不愿承认家里少了一人,或许这是苏家人的偏执吧。
打开佛龛,姊姊明媚的笑容停格在相框里,苏砌恆合十祭拜,如常向姊姊报告近况。
「姊,好像有阵子没唱歌给妳听我现在有自己的歌了,感觉很神奇,之后还要办演唱会,听起来很厉害对不对」苏砌恆笑了笑,抱好吉他,姊姊生前爱听他唱,可惜机会太少。「吶,这首是特别为妳唱的,别嫌弃喔。」
他刷动吉他弦,用男音悠悠唱:「她是红玫瑰,炫耀绽放自己的美,爱得绝对,从不言悔」
她如刺尖锐,怕爱情如谎太虚伪。
鲜豔美貌曾是她武器,
笔锋一转化为悲剧,
一切注定,莎士比亚亦无可为,
漫长稿纸浸渗眼泪,一碰即碎
她义无反顾往前寻追,
明白美梦易碎,太黑。
不肯妥协如一滩血,
张爱玲巧笔无挽回,
终在雪白墙上,落下爱情的悲。
给得疲累,不堪回味,
她怀念火红玫瑰,青春不悔。
如今颓废,只能宿醉,
阳光被一切揉碎,她坚决不退
他一遍又一遍唱,像台设了repe放音机,可越唱越不对,音声逐步哽咽,满面流泪。「她不再迷恋,追求虚伪。白月光她多不屑她宁可走远,仍是火玫瑰」
──换一个人,她活得更无畏,不怕谁,这一切最可贵。
问题是,能换吗换得了吗他明明那幺那幺的小心了啊。
可是终究无转迴,在姊姊面前,他不再强撑,哭了出来。
「姊」从小到大,只要这样一喊,姊姊就会一脸无可奈何问「又怎幺啦」,可现今再无人回应,原来这就是死亡,想见一个人却不能见;想和一个人说话却无法,他看了这幺多,终于深刻体会。
「呜」他哭不可遏,一脸眼泪鼻涕,他是真的痛,痛姊姊、痛自己,痛一切的一切。
苏砌恆无法形容这样的痛,整个人像要分裂了,有太多需要宣洩,他又哭又唱,像个疯子。
「姊可以跟妳聊一聊吗」可聊什幺有什幺可聊爱情不该是幸福美好的东西吗为何这幺难堪
下一句他唱不出来,像台坏掉的老唱机,一直咿咿啊啊,反覆同一段。
渐渐地,哭声缓下,苏砌恆稳下心绪,慢慢逼自己冷静下来。
历经这阵子,他心理素质坚强许多,可仍有一处是柔软的、期待的,而它刚刚被迫覆上了一层坚壳。
他其实不恨,反而感激,死得太彻底了,不及凌迟,连疼的余韵都没有。
货真价实的痛、快。
他阖上佛龛,拎着吉他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屋,一进厕所,不觉笑出,眼泪鼻涕充斥一脸,他挺想拍照上传fb给苏打们看看:来,认不认得这是谁他这幺骯髒、不堪,妳们还爱不
他吞了一颗胃药,待一切缓和,发lne给经纪人:「我想休假了。」
丁满回:「等一等。」
苏砌恆先前就提过这事,当时是为了多陪伴小熙,如今理由有些不同。
丁满:「你还差一个代言活动,然后一个牌子的宣传照综艺通告除了一个谈话跟音乐节目外,其他可以帮你推掉。」
苏砌恆:「麻烦你了。」
lne完,他抛开手机,瘫在床上,不明白事情怎会到这个境地,他从没求过男人的爱,只想二人平等,哪天可以平心静气好好谈小熙的事,而男人可以理解他、帮助他
他用错了方法。
从最开始到后来,他都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张爱玲说错了,尘埃怎可能育得出花里头没养分,种子发不了芽。他唱自爱,亦如此告诉大众,可他自己就没做到,这已是对歌迷最大谎言,如同唐湘昔说的,谁关心他真正人生
连他自己,都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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