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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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发誓不去管他的。”

过了相当段时间,他直在连连地叫着口渴;因为看到我们无意给他水喝,他就站起来想自己下去弄水。

“他会把平台踩塌的!”巴契喊了起来。

“他爱怎么干就让他怎么干吧!”老夫子说。

这个快渴死的人,他看到过我是仰着身子滑下去的,因而也想照着去做。但我的身体很轻,他却很笨重;我很灵活,他却臃肿面呆笨;他刚刚仰面躺下,身子下面的煤块就塌了;还没等他叉开双腿重新站起来,这个人便带着两只向空中乱抓的手滚进了漆黑的深水里;被激起的水花直溅到我们的身上;之后,水面重新合上,再不露丝缝隙。

我正要俯身向前,但加斯巴尔大叔和老夫子人抓住了我只胳膊。

“我们得救了!我们会从这里出去了!”巴契和贝关乌同时狂呼起来。

我害怕得发抖,身子猛地朝后倒了下去。我完全呆在那里了,动也动不得了,吓成了半死。

“他不是个诚实的人。”加斯巴尔大叔说。

老夫子没说什么,但马上从牙缝间挤出了这么句:“再说,他消耗了我们份内的不少氧气。”

这话我还是第次听到,我的脑袋象被敲了下,我想了想后问老夫子,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头脑里产生了种不道德和自私的心理,孩子,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们靠面包和空气活命,面包我们没有了,空气也越来越少;要知道,我们消耗掉的空气是不能还原的。我方才看见这个人消失了,就说他再也不会消耗我们赖以活命的空气。为了这句话,我这辈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责备。”

“你说到哪里去了,”加斯巴尔大叔说,“他是罪有应得。”

“现在,切都会好起来了。”巴契说着的时候,用他的两只脚拍打着工作面。

如果说,切并没有象巴契所希望的那样进行得又快又好,那也不是营救我们的工程师和工人们的过错。

已经开始的挖通道的工作直在进行,分钟也没有停顿过,但这个工作变得困难起来了。

人们现在碰上了种被矿工们叫做“咬不烂的硬筋”的煤层,也就是说,这是种特别坚硬的煤层。必须打通这个煤层,但是巷道太狭小,只容得下个挖煤工在里面工作,其余的人只能排着队待在这个人的背后等着,只有第个于累了的时候,第二个才能上前去接替他干下去,所以不管通道里的挖煤工有多少,也不管大家的积极性有多高,实际上始终只有把镐头在凿那块“硬筋”。

再说,这条巷道的通风也不好,面往前掘进,面还要铺设由铁管道,管道的每个接口处又都得用胶泥封住;这都不去说它,最使人感到恼火的是:尽管已经用了台功效强大的手摇鼓风机往管道里送空气,但矿灯依旧只是在管道口才燃烧发亮。

这些困难延误了掘进的速度,在我们被大水吞没的第七天,人们才只挖了二十米深。虽然说这已经是通常情况下的个月的掘进深度了,但按眼下所用的方法和所使用的人力来说,这个进度实在算不上快。

此外,为了把工程进行下去,还需要工程师具有高尚的顽强精神,因为按致的看法,继续挖下去是白费功夫。人们认为,所有憋在井里的矿工都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事到如今,用几只吊桶排水就行了,因为你可能找到的既然只能是堆尸体,那么早点晚点又有什么紧要呢!

主管当局和公众都持这种看法,连受难者的妻子和母亲也都已经穿上了丧服,不会有人能从特鲁耶尔的矿井里活着出来了。

但是工程师不顾同事和朋友们的反对和批评,他坚持着必须往深挖。就这样,除非工具出现故障,井外的营救工作直在不间歇地进行着。

工程师身上有着种哥伦布相信能发现新大陆那样的顽强精神。

“朋友们,再干天吧!”他对工人们说,“如果明天我们还没有任何新的发现,那就放弃。为了你们的伙伴,我请求你们坚持;如果换个位置,是你们在里面,我也会为了你们的缘故,向别人提出同样的请求的。”

工程师的片赤心染红了他自己矿里的工人们的心;至于那些城里的工人,他们听到出事的消息后赶来,现在因为敬佩工程师的负责态度,个个都愿意留下来。

须要工人们去做的还不止是挖通道,在矿灯室旁边的那条总巷道里,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塌方,工人们正在用坑木把它们重新支撑起来。现在,无论是工程师还是工人,大家只有个想法,必须揭开埋藏在这口可怕的矿井里面的秘密,把还活着的受难者救出来。

由于工人们的协力同心和全力以赴,通道越挖越深。

到了第七天,在次换班的时候,个挖煤工刚要动搞,他相信听到了个轻微的声音,好象是阵微弱的打击声。他举着刚要落下的镐头,耳朵贴在煤层上细听。后来,他怕自己弄错了,又招呼了个同伴上前来也听听。两个人屏住气听着,会儿功夫,阵阵微弱的声音,有节奏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这个消息马上不胫而走地传开了,怀疑的比相信的要多。传到工程师那里后,他立刻急匆匆走下了通道。

这下,他相信可以肯定了,到底还是他对,井下现在还有可以活着救出来的人!

好几个人跟在他的后面下了通道,他推开挖煤工,自己用耳朵细听,但是他太激动了,周身哆嗦着,所以什么也没听见。

“我怎么听不见呢?”他失望地说。

“这是井里的魔鬼在作祟,”个矿工说,“他想捉弄我们,敲打出声音来好叫我们上当。”

但是最早听到声音的两个挖煤工坚持他们没有弄错,他们认为那声音确实是种回答他们的敲打声。这两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有经验的井下工,他们的说话是有权威的。

工程师把尾随在他后面的人,包括那连串在通道里排着队传递筐子的人都打发到通道外面去,只留下那两个挖煤工在他身边。他们用镐重重地有间隔地敲打出声音来,然后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煤层上细听。

等了会儿功夫,他们心里感到阵深沉的震动,因为有阵微弱的有节奏的急促的声音在回答他们。

“再敲,敲的中间要有间隔,要能肯定那不是你们敲打后反射过来的回声才好。”

挖煤工敲了几下。不会儿,他们又听到了同先前样的有节奏的声音。不是回声,是回答。就是说,井下有矿工在向他们答话。

不必怀疑了,有人还活着,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消息象条导火线,全城轰动了。人们纷纷朝特鲁耶尔矿山涌来,人数之多,情绪之激动超出了出事的当天。遇难者的妻子们,孩子们,母亲们,亲友们都来了。他们颤抖着,丧服上闪着希望的光芒。

还有多少人活着?也许很多。你们家的也许还活着,我们家的也定还活着。

大家都想拥抱工程师。

这个心无旁用只把心思用在营救工作上的工程师,他面对欢笑,如同面对嘲笑和怀疑时样,显得镇定如若;为了把家属和那些爱打听消息的人支开,他要来了城防军阻止这些人接近巷道,以保证掘进工作能继续顺利进展。

传出来的声音太微弱了,以致不可能肯定这些声音是从哪个确切的地方传来的。但这些声音足以说明,逃避水灾的矿工们定是在老废井的三个上山眼工作面中的个里面。只挖掘条通道未必就能恰巧通到这些“囚徒”的面前,应该挖三条通道分别通到这三个工作面。越往深处挖,声音会听得越真切,那时就可以停止挖掘,集中力量往外排水。

大家干得比任何时候都起劲了,附近的煤矿公司派了他们最好的掘进手到特鲁耶尔矿山来帮忙。

人们原来只把希望寄托在挖通道上面,现在,因为水在退下去,不用多久,人们可以下到第水平,再从那里的巷道走进牢狱中去救人,看来这也完全是可能的了。

当我们在工作面里听到工程师敲打的呼唤声时,我们惊喜的心情同当初听到吊桶落在井里排水的声音时样。

“我们得救了。”

这是从我们嘴里冲出来的狂喜的喊叫。不用细想,我们确信人们就要来救我们了。

然而,如同刚听到吊桶排水时样,希望过后又是失望。

镐头敲打的声音表明,营救我们的工人离我们还远着哩!可能还有二十米,或者是三十米。打通这么厚的煤层还要多久呢?我们的估计各不相同。个月,个星期,或者是六天?我们怎么还能等上个月个星期或者六天呢?我们中间谁还能活六天?我们已经有多少天不吃东西了啊!

开始,只有老夫子个人的说话还那么硬气,但久而久之我们的悲观情绪也感染了他,因为衰弱也渐渐地把他摧垮了。

水,我们倒是可以喝个够,但没有吃的,饥饿使我们难以忍受,我们甚至想啃漂在水里的烂木头。

我们中间最熬不住肚子饿的是卡洛利,他把剩下的只靴子割开,不停地嚼着靴子皮。

我见到同伴们饿成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害怕了,再加上些其他使我恐惧的因素,我时刻感到心惊肉跳,紧张得发慌。维泰利斯过去常常给我讲些海上遇险的故事,他经历过的海上旅行,至少和他在陆地上的旅行次数样多。自从我们被饥饿折磨以来,其中有个故事不断地在我脑海里盘旋。这个故事说,有帮水手被困在大海中的个沙岛上,那里找不到丁点吃的东西,他们就杀了个少年见习水手来充饥。听见我的同伴们饿得直叫唤,我不禁想,是否相同的命运会落到我的头上?在我们这个煤岛上,我不会被杀死吃掉吗?我肯定能在老夫子和加斯巴尔大叔那里找到保护,但巴契贝关乌和卡洛利,这三个人能信得过吗?我对他们可没有丝毫信任,特别是卡洛利,他正在靴子皮上磨快他那雪白的大牙齿。

这种害怕也许是十分可笑的,但在我们当时那样的处境下,支配着我们头脑的思维和想象力的,既不是理智也不是冷静的思考能力。

更加可怕的是照明没有了。我们矿灯里的油快用尽了。当只剩下最后两盏矿灯的时候,老夫子决定只有在必需照明的情况下才点灯。于是我们就在黑暗中度过漫长的时间。

我们的境况不仅是凄惨的,而且也异常危险,因为只要不小心,我们就会滚落到水里去。

贡贝鲁死后,每级平台上只剩下三个人,我们的地方稍微宽敞了些。加斯巴尔大叔占头,老夫子占另头,我夹在他们中间。

有段时间,我似睡非睡,非常吃惊地听见老夫子在低声地说话,好象是在说着梦话。

我醒了醒,侧耳细听。

“天上有着云彩,”他说,“云彩可是极漂亮的东西,有的人不喜欢它,我可喜欢得它要命。啊,啊!刮风了,多好啊,我也喜欢风。”

他是在做梦?我摇了摇他的胳膊,他还在说:“如果你愿意给我六个煎鸡蛋不,八个!干脆放上打吧!我回去时就把它们吃光。”

“你听见了吗?加斯巴尔大叔?”

“听见了,他在做梦。”

“不,他是醒着的!”

“他在说疯话。”

“我肯定他是醒着的。”

“哎,老夫子!”

“你愿意来同我块儿吃晚饭吗?加斯巴尔?你来趟吧,我通知你,天上可要刮大风了。”

“他昏迷了。”加斯巴尔大叔说,“这是饥饿和高烧引起的。”

“不,他死了。”贝关乌说,“这是他的灵魂在说话。老夫子,哪来的风呀?是密史脱拉风5吗?”

“地狱里没有密史脱拉风,”巴契叫喊道,“老夫子到地狱里去了。我告诉你,你也得去那里,当然,你是不肯相信我的。”

他们这是怎么啦?全失去理智了吗?全疯了吗?要是这样,他们会互相厮打互相残杀的。该怎么办呢?

“您想喝水吗,老夫子?”

“不,谢谢了,等我吃煎鸡蛋的时候再喝吧。”

经过了段很长的时间,他们三个人直都在说话,但相互间却谁也不答理谁。在这些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里,总是重复这几个字:吃喝出去天空风。

突然,我想起该把我的矿灯点上。灯和火柴都放在老夫子那头,我把它们拿了过来。

火苗刚刚闪动,他们个个都默不作声了。

经过片刻的沉寂之后,他们都问发生了什么事,完全象刚从梦中醒过来样。

“你们害上谵妄症了。”加斯巴尔大叔说。

“谁?”

“你,老夫子。还有巴契和贝关乌。你们都说自己已经到了外面,还说天在刮风。”

我们不时地敲打工作面,让营救的人知道我们还活着。我们听到他们的镐头在不停地挖煤,但响声要很慢才增大点儿,这就是说,他们离这儿还远着哩。

灯点燃以后,我下去用靴子打水,发觉水已经退了好几公分。

“水在退!”

“天主啊!”

我们心里又次燃起了希望。

有人想让灯点着,好观察下水位退下去的情况,但老夫子不许这样做。

我马上想到场争吵又要爆发了。但是老夫子在不讲清道理以前,是从来不会强求别人听从他的。

“我们以后还需要灯哩!如果现在就把灯油用尽了,在非它不可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还有,水位的下降是不会下子明显地让人看出来的,那么,你们现在去看着它,岂不反而会把自己急死吗?我们会得救的,鼓起勇气吧!不该指望水会下子全退尽。这里还有十三根火柴,到需要用的时候就用得着了。”

灯灭掉了。我们都喝了个够,谵妄症也不再纠缠我们了。在漫长的几个小时里,或许是几天吧,我们动也不动,就靠着听镐头挖巷道的声音和吊桶在井里排水的声音,坚持着活下去。

声音不知不觉地愈来愈响,水在退,人们在接近我们。不过他们能及时赶到吗?如果说营救我们的工作越来越接近成功的话,我们却变得越来越衰弱越来越痛苦了,这既是体力上的虚脱,也是精神上的虚脱。从发生水灾的那天起,我的同伴们还没有吃过东西。更加可怕的是,我们唯能呼吸的,只是种不能更新的空气,它正变得越来越有害,使我们越来越感到不堪忍受了。幸好水退了,气压也减低了。如果直是那样的气压,那我们肯定会窒息而死的。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说,我们的得救,都是由于营救工作的迅速有效和指挥得当。

镐头和吊桶的响声象摆动着的钟摆,完全是有规律的。只要营救工作稍有停顿,我们便立刻感到焦躁不安。他们会抛弃我们吗?是碰上了难以克服的困难了吗?在次这样的停顿中,突然响起了种非常巨大的声音,种轰隆隆的象呼啸着的大风所发出的声音。

“水又涌到井里来了!”卡洛利叫了起来。

“不是水。”老夫子说。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它不是水。”

尽管老夫子的洞察力和他的预感的可靠性都早已提供了足以使我们信服的大量证据,但他的话也只是在有显而易见的道理作依据时;大家才会相信。既然现在连他自己也承认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我们后来才知道,这是台涡轮鼓风机在给挖巷道的工人送空气,大家便又象吓疯了似的想到了水灾。

“把灯点上。”

“没有用。”

“点上,点上!”

该是老夫子听从别人的时候了,因为所有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这样命令着。

灯的亮光使我们看清楚了,水不但没有上涨,而且还在退。

“你们看清楚了吧。”老夫子说。

“水会涨的,这回呀,只有死路条了。”

“那也好,还不如马上就死!我再也受不了啦!”

“给我灯,老夫子。我想写张纸条留给我的女人和孩子。”

“替我写上两句。”

“也替我写上几句。”

这是贝关乌在要灯,他打算在临终前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写信,他从胸口掏出张被他贴肉窝干的小纸片,另外又从口袋里掏出截铅笔头,他动笔了。

“瞧,这就是我要说的话:‘加斯巴尔巴契老夫子卡洛利和雷米,我们都被关在工作面里,很快就要死去了。’”

“‘我,贝关乌,请求上帝做寡妇的丈夫和孤儿的父亲。我祝福他们。’”

“你呢?加斯巴尔?”

“‘加斯巴尔将他所有的切都给他的侄子亚历克西。’”

“‘巴契把他的女人和孩子托付给仁慈的天主圣母和公司。’”

“你呢,老夫子?”

“我没有亲人。”老夫子伤心地说,“没有人为我哭泣。”

“你呢,卡洛利?”

“我吗?”卡洛利喊道,“‘我要把我的栗子托付给个人,请他在栗子还没有变红变黑以前统统卖掉。’”

“在我们的遗书上,不该写进这样无聊的蠢话。”

“这不是蠢话。”

“你难道没有人可拥抱吗?你母亲呢?”

“‘我母亲,她将继承我的遗产。’”

“那么你呢,雷米?”

“‘雷米把他的卡比和坚琴给马西亚;雷米拥抱亚历克西,并要求他去寻找丽丝,拥抱她,把我上衣里朵干枯的玫瑰还给她。’”

“我们大家都来签名吧!”

“我,我想画个十字。”巴契说。

“现在,”贝关乌说,“大家都在遗书上签名以后,我请求你们让我安静地死去,不要和我说话。永别了,伙伴们。”

说完,他离开他在平台上的位置,来到我们这边拥抱了我们三个人。然后又爬上自己原来的位置,去拥抱巴契和卡洛利。他堆起堆煤屑,将头枕在上面,整个身子平躺着,不再动动。

写遗书所引起的激动和贝关乌的躺倒等死,使我们更为丧气。

可是,铁镐的响声变得更清晰了。

“可以肯定,人们在接近我们,也许很快就可以到达我们这里了。”老夫子对我们说,看得出来,他是为了给我们点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才这样说的。

“他们果真离我们很近的话,那就应该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可我们听不见,不用说他们也不会听见我们的。”

“他们可能离我们只有几米远了,至于为什么还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可能同他们所要穿过的矿层的传音性能有关。”

“也许是同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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