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李霖良就一脸懊恼,“我早和翡儿说过要接她出来,即使不能立刻带回家里,在外面找个安静的宅子先安置着也好过留在庄园里,可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愿,说什么庄园主人对她们姐妹有恩,她要留下来报答主人的恩情。真不明白,我对她还不够好么?留在那破园子里有什么好处。”
“听你一说,倒也是重情重义的女子,你喜欢的不也正是这一点么?”
“是啊。”李霖良叹气,所以他才更烦恼。
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才抵达庄园,如今看守园子的门卫已经认得这辆车子,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驶进大门,李霖良将早先的些许不快都抛到脑后,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即将见到心爱之人的兴奋。
兴冲冲地进了屋子,李霖良第一眼就瞧见端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翡儿与翠儿二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服侍,当即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他毕竟在商场上摸打滚爬了一段日子,脸上并未表露出来。
男子年纪三十岁许,衣着奢华,见两人进来,放下手中的杯子,翡儿已经迎上去,柔声道:“二位爷请进。”没有了往日古灵精怪的活泼劲儿,低眉顺眼的模样令李霖良倍感陌生。
男子依然坐在主位上,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说:“二位想必就是翡翠儿这段时间一直念叨着的李氏商行李少爷和玉颜堂段老板吧,久仰大名,在下姓陈,定南人氏。”
话音一落,李霖良也不由得肃然,隆京穆,定南陈,并称北穆南陈,不是他家这种小小茶行能比的。
定南陈氏靠海运起家,拥有的船只据说比南海朝廷水师还多,陈氏的码头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船只靠岸,他们远走南洋,带回无数奇珍异宝,再运往全国各地,简直就是富可敌国。如今的东家年事已高,事务大多交由长子处理,而眼前这人从年纪来看,估计是少东家的儿子陈铎。
陈铎的名字,李霖良也有所耳闻,传闻他行事作风狠辣,丝毫不留余地,被他盯上很难逃得出去,不知这次找上他们为什么,想到这里,李霖良心里忐忑。
相对于李霖良的紧张,段简却不以为然,并不是他不将陈氏当一回事,而是觉得自己这小小的脂粉铺子不可能入得了陈氏的眼。
他们二人的反应看在陈铎眼里,不由得笑笑,“二位不必紧张,今日一来,只是想与二位交个朋友,尤其是李少爷,我可是听翡儿念叨了她的心上人好多回了。”
“主人!”翡儿听了一张俏脸染上绯红。
经他这么一打岔,李霖良的心倒是安了下来,同时心思也活泛开来,如果能和陈铎打好关系,父亲一定会大大地夸赞他一番,想要把翡儿接回来也就容易多了。
他们谈的都是些罗城的风土人情,陈铎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厉害人物,引导着话题往他想要的方向去,李霖良并不设防,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他在罗城长大,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对罗城最清楚不过了,不但陈铎,翡儿翠儿也听得津津有味。而段简心里却隐隐不安,总觉得陈铎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段简把肚子里憋了一天的疑惑跟李霖良说了,对方却不以为意,“大概是陈大哥想在罗城开家分行,事先打听情况吧。”才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就已经和陈铎称兄道弟起来。
既然李霖良都不在意,那他也没必要替对方多操心,段简便将这事给抛到脑后。
接下来几天都风平浪静,还有十来天就是阿泓临产的日子了,段简简直如临大敌,家里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物品,包括婴儿的小衣服小被子,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两种都准备了满满一柜子,用来做尿布的棉布也准备了厚厚一叠,带羊羔的母羊买了两只,这是听周放他家那口子的建议,两只母羊分开喂养,以防万一,这样就算其中一只染病了也还有另一只备用。
产公找的是附近最有口碑的,就差个乳姆,这可不好找,段简相了好几户都不满意,这是他和阿泓的第一个孩子,段简投入十二分的心思,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孩子面前。
“你说孩子取什么名字好?”段简飞快地翻着书,苦恼地说,书页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都好,你来决定吧。”阿泓随口敷衍,果然段简听了也不生气,点点头说,“你说的对,孩子还没出世呢,现在就取名字不好,娘说过,小孩子没满月之前不能取名字。”没有名字的话,老天爷就没法把孩子收回去了。
“好,好。”阿泓说,他连自己应的是什么都没听清楚,自己正忙着看账本呢,反正段简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就是想有个人应他一声而已。
魏园子将祖父留下来的遗产交还给阿泓之后就撒手不管了,这段时间他都忙着清算物资,没空搭理段简。谢祖留给孙子的资产包括隆京的两间粮店,两间布庄以及一间杂货铺,这几间店铺规模不大,跟隆京里的其他同行相比毫不起眼,但都是经营了数十年的铺子,掌柜受过谢祖的恩情,十年如一日替谢家守着铺子,若不是师父告诉,就连魏园子都不知道,原来这几间铺子竟然是谢家的资产。
段简一个人翻了半天书也没人理他,终于觉得无聊了,把书丢开挪过去,从背后揽着阿泓,他最近喜欢上了这种黏黏糊糊的姿势,抱着就不撒手了。
五间铺子不大,但积攒了几十年的账本垒起来也很可观了,阿泓刚接手没多久,很多事务都不清楚,魏园子又是个不靠谱的,除了每年年底回去听掌柜交代今年的收支总账,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要不是有师父的遗命束着他,连一年一次的总账都懒得看,这次好不容易能够脱手让人把账本送来之后就跑了,好在魏园子说他已经给隆京的掌柜发信,等处理完隆京的事情,掌柜会亲自过来。
“阿泓也是有钱人了。”段简有些酸溜溜地说,“我的玉颜堂都还没开到隆京呢。”
“瞎说什么。”阿泓没好气地说。
“你现在都只顾着账本不管我了,在你眼里我还没有这几本破册子重要!”段简一边控诉一边动手动脚,魏园子前几天扭扭捏捏地过来跟他说,阿泓快要临产了,能做的话就尽量多做几次,这对生产有好处,末了又瞪他一眼,换上恶狠狠的语气,虽然能做,但不能过激,否则伤到他的侄子侄孙就有他好看。
有了魏园子的话这个正当理由,段简高高兴兴地拆起阿泓的腰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樱桃了姑娘扔的第二个地雷=333=
☆、出事了
玉颜堂生意向来不错,遭人惦记一点都不奇怪,好在有李霖良压着,想要闹事的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所以这几年来才能一直相安无事。
段简扪心自问,虽然他有时候行为手段是不够厚道,但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迫害到别人家破人亡,究竟是谁要陷他于死地?
本来他好好地在后面看账本,掌柜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说:“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段简心一沉,掌柜是个沉稳的中年人,究竟什么事能让他急成这样。
“外面来了十几个大汉,个个披麻戴孝,冲进来见什么就砸什么,我们拦都拦不住,领头的还说是咱们店里卖出去的脂粉害死人啊!还说要咱们赔命!少爷您赶紧出去看看吧!再晚点,整间店都要被他们砸光了!”
段简出来的时候,店里一片狼藉,外面看店的几个小伙计被打得鼻青脸肿,瑟缩在一旁不敢再拦着他们,店门外聚集了满满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住手!”段简怒气腾腾地喝道。
领头的大汉显然认识段简,见他出现后,扯开嗓子往外喊:“快看啊!这黑心的老板竟然还敢出来!就是他们家卖的香粉有毒害死了我家的妹子啊!我可怜的妹子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
外面的人哗然,这玉颜堂开了也有许多年了,口碑向来不错,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事,也有不少人半信半疑。
掌柜急得脸都红了,做生意最讲究信誉,不管大汉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能让他这样继续抹黑下去,气得冲上去扯住叫喊的大汉,“胡说!你可有证据证明!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是要见官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掌柜怎么会是大汉的对手,推搡之间被绊倒在地上摔了一跤,正好摔在柜子上,差点把腰撞断爬不起来了。而段简替掌柜拦下接着的拳头,手臂突然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难道对方手里藏着针不成?
不过段简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扶着管家到一旁坐下,打发个伙计去请大夫过来。
掌柜一边诶哟一边抓着段简的衣袖,“少爷,我看他们来者不善,您可要当心啊。”
而就在这时,外面风波又起,原本把店面堵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从中间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老妇人在别人的搀扶下,捧着牌位,哭哭啼啼地走进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你怎么就忍心丢下你娘一个人走了,你让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领头的大汉搀着老妇人在店门口坐下,“干娘,别哭坏了身子,我们要给妹子讨个公道!”
“对,不能让我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老妇人搂着牌位不放,看着就凄凉无比,让人于心不忍,本来吵吵嚷嚷的地方一下子静下来听她哭诉。
原来妇人有个才十六岁的女儿,中年得女,又出落得甜美可人,简直对她疼爱到骨子里,本来已经和县里的富户说好亲事,就等年底过门了。却没想到,女儿前段时间从玉颜堂里买了盒香粉回去,涂了几天后脸上竟然长了一片红疙瘩,急忙忙找了大夫来,用了药也退不下去,好端端的一个小美人就这样毁了容。
眼见婚期将至,若是被夫家知道给退婚的话,那她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于是,小女儿想不开,夜半时候竟然一根腰带将自己吊死在闺房里,等到家里人发现时,身子早就僵冷了。
老妇人登时就哭昏过去。
而这领头的大汉是老妇人收的干儿子,得知自己的干妹妹因为一盒香粉毁容轻生,破口大骂的同时劝说老妇人,不能就这样放过那黑心的商家,得让他们赔命,不然他的干妹妹就白死了,他本来就是附近一带的地痞流氓,立刻就纠结了十几个同伙找上门来。
大伙儿听了老妇人的哭诉,无不同情,有些性子急的甚至开始咒骂段简,竟然拿有毒的香粉出来卖,无端端地害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段简虽然愤怒,理智尚在,知道这时候不能和对方硬着来,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缓和口气询问:“老人家,令嫒的事情我深表同情,但您说令嫒是因为用了我店里的香粉才出的事,可有证据?”他声音并不高,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我都留着呢!”老妇人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正是穆煜送来的那一批香粉,段简心一沉,这香粉虽然是代穆煜售卖,但打的却是玉颜堂的名号!
“的确是从我店里卖出去的香粉。”段简点头。
领头的大汉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瞪大双眼凶狠地说:“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虽是我店里卖出去的香粉,却不一定是香粉的问题。这款香是上月初八开始上柜,到昨日共卖出四十九盒,却只听说令嫒出了事……我想未必是香粉的问题,具体原因还是需要报官,让仵作验明……”
“分明是你的香粉害了人,还敢狡辩!可怜我的妹妹尸骨未寒,你却还要打她的尸骨的主意!”大汉打断段简的话,看样子是根本不接受段简的建议,转头朝人群噗通跪下,“大伙来评评理,他家店铺害了我妹妹的性命,竟然还不承认,更不肯让我妹妹入土为安,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大汉的嚎哭伴着老妇人,原本还平静的人群有一次骚动起来,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更是将群众的情绪推到更高。
眼看场面就要乱起来,官兵终于姗姗来迟,不耐烦地推开围观人群挤进来。
为首的官兵大喝:“是谁胆敢当街聚众闹事,脑袋不想要了?都停手!都给我停手!”
而这时,段简才能松口气,毕竟店里连他带掌柜,也只有七个人,要是动起手来他们完全不是大汉的对手。
“你们这究竟发生何事?”为首的官兵进来环视一圈,如今的店里几乎找不到地方落脚,到处都是摔碎的货品。
“大人,是这样的,请听小人说来。”大汉抢着上前,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本来大汉生怕外面的人听不清,一直拔高了声音说话,但不知为何,原本近在耳边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慢慢变得飘渺起来,好像越来越远,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不清。
段简甩了甩头,身子也控制不住开始摇摇欲坠,只是凭着毅力在强撑罢了。
还是掌柜最先发现段简的异状,在惊呼声中,段简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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