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视线放在马身上,他轻皱眉宇,“章远,雷风病了。”
这句话一落,章远脸色就变了,他抓抓头发,在原地来回踱步,“你看着马,我去告诉二管事。”说完就焦急的跑开。
“辛苦你了。”沈默摸摸马脖子,手指抹去它眼角因为痛苦分泌出的泪水,耐心的给它顺着毛。
黑马眨了眨眼睛,马蹄踢着土,不停的发出喷声,嘴里吐出不少草料,把沈默的衣服蹭出大片的污迹。
不放心的拿手在马头上面摸摸,沈默在心里询问,“111,那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这次的任务艰巨,提供了不少东西,刚才他使用的就是一种药物,让马看起来是伤风了,依照刘衍对这匹马的在乎程度,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检查,并且找他过去问话。
“叮,拒绝山寨。”
沈默眼角一抽,随意的调侃,“111,你的西皮000很久没出来了。”
“叮,系统维护中。”
抓起一把草料放到马嘴边,沈默拍着它的头,没过多久就见章远回来,还跟着府里的大夫,眼神示意对方安心,沈默跟着二管事出现在花园。
府里的下人三六九等,从衣着上区分,灰色粗布衣是最低等的,也就是沈默这种,像站在这里端茶送水的那些下人穿的是黄色衣服,平时跟着主子进出的则穿着深蓝色衣服。
伺候奴才跟伺候主子,待遇天壤地别。
二管事弯下身子,恭声道,“王爷,新来的马夫带来了。”
花园很安静,只有杯盏发出的清脆声音和悠扬的琴声,沈默低着头,“奴才程无用拜见王爷。”
琴声戛然而止,二管事拿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咚的跪在地上,沈默抿了抿唇,也跟着跪了下去。
“王爷,雷风无事便好。”
细柔酥软的女声将凝滞的气氛缓和,随即响起一声轻笑,“无用?本王还是头一遭听到如此大雅的名字。”
“回王爷,想必是奴才的爹娘希望奴才一生平安。”沈默垂了垂眼,平静的回应。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惊讶与赞许,“王爷,这新来的马夫肚子里有点墨水,最重要一点,他能看透世人不懂的那些。”
“抬起头来。”
沈默唇角抿的更紧,绷着脸缓缓抬眸看去。
坐在一把琴前面的男子身着一拢红衣,玄纹云袖,犹如刀削斧刻的脸部轮廓,并无一丝柔和美丽,却平生出过分的妖媚。
出生帝王家,张狂不羁中自带一种沉稳贵气,这个男子是他见过最为风情,没有之一。
看似风情,实则无情。
男子身边坐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披着一件狐裘披风,红颜知己,月满楼的花魁,孔月。
城里的百姓们都说九王爷成日无所事事,花天酒地,沉迷于温柔乡里面。
一传十十传百,自然而然就传开了去,传到都城,宫里那位想不知道都难。
于是,天子一怒,对刘衍的关注渐渐淡去,而这时候,才是大风起。
刘衍将琴拿开,玩世不恭的视线里透着几不可察的锐利,“雷风受了风寒,这件事你且说说。”
“马棚有一处漏雨。”沈默垂着眼帘,“前几天就已经上报了,但是迟迟没修,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
边上的二管事又一次擦汗,好在那件事挨不到他头上,马厩那边一直以来都是大管事亲自管理。
刘衍身子后仰,将手搭在孔月的腰际,斜睨一眼,“福安,可听见了?”
“老奴这就去。”二管事应了声就去吩咐下人去修马棚。
偌大的花园静悄悄的,沈默一直跪在卵石通道上,石头子磨着膝盖,外加周遭的寒气袭人,他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直到琴弦突然发出翁的声音,沈默暗自松了口气,他撩起眼帘看了眼刘衍,谁知对方也在看他,狭长的凤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神情。
沈默被他注视的浑身发毛,觉得自己身?无?寸?缕的站在他面前,那种感觉极为诡异。
“奴才甘愿领罚。”
刘衍勾了勾唇,听不出多少情绪,“下去吧。”
“是。”沈默皱紧眉头,忍着双腿的不适站起来,后退着离开。
见身边的男子眯起眼睛,捉摸不透的深意,孔月微微欠身行礼,“王爷,孔月先回去了。”
将狐裘给她弄严实,刘衍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几分柔和,“你身子不好,让杜九送你回去。”
冬日的晌午,阳光并不炙热,透着温暖,但是花园却仿佛笼罩在冰雪之中。
“马夫无用呵”刘衍唇边挂着一贯的笑意,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寒,“这回又是谁派来的”
沈默挨了十板子,一瘸一拐的往下人房走,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每走一步,那些伤口摩擦着粗布,能让他压制不住的牙关打颤。
下人房很大,由冷硬的木板拼凑的床铺一排排,空气里混合着各种奇怪的气味,沈默已经从当初的排斥变成习惯。
环境能使人改变的,远远都会超出自己所预料。
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趴床上,沈默在脑中呼唤111,他手里凭空出现一个白玉瓶子,正打算给自己上药就听门外有脚步声。
“无用,你没事吧?”随着开门的声音,章远快步走过来,直接把沈默身上的被子拽开,二话不说就扒了他的裤子。
沈默:
屁股那里的伤口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沈默不经意的打了个抖,磨着后槽牙,“看够了?”
章远尴尬的咳了声,摸摸后脑勺,也不别扭,“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害羞的,来,无用,我帮你上药。”
但是他的眼珠子就跟按在沈默屁股上一样,一点也没挪开半分。
章远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药膏,他拔?掉瓶塞子,手弄了点药膏往上面抹,声音有点紧,“无用,忍着点。”
沈默嗯了声,把脸埋在被子里咬紧牙关,疼的浑身抽搐。
用嘴吹了吹,章远见青年呼吸平缓了些,他凑近轻唤了声,“无用?程无用?”
沈默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干吗?”
“大管事手段毒辣,你不该把这件事扯到他身上。”章远咬着下唇,沉思着,“再过些天他就要从老家回来,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服个软认错,实在不行,我把攒的银子拿出来。”
沈默双眸闪了闪,没吭声。
王府的下人吃饭都在后厨,掌勺的厨子是50多岁的老妇,下人们都尊敬的唤她婆婆,她是府里资历最老的,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厨子,连大管事在她面前说话都会掂量着点。
因为她是当年跟随大军出征西北平乱的火头军之一。
老妇将一勺子肉丁放到沈默碗里,笑着问,“无用啊,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娶妻生子了吗?”
“谢谢婆婆,嗯,家里没什么人了。”沈默扒拉着大碗里的饭菜,含糊道,“我这个样子,没有哪家的女子看得上。”
老妇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婆婆觉得翠花那丫头就不错。”
噗----
章远嘴里的饭喷出去,“婆婆,翠花都快40了,无用才20,你是想让无用给她当儿子?”
“娶妻在贤,年纪啊,相貌啊,那都不叫事。”老妇看着沈默,“翠花能吃苦,也能干,一手绣工连婆婆都自叹不如,无用要是跟了她”
噗----
这次是沈默没把持住,他看着脚边的一口米饭,还有几颗肉丁,嘴角抽了抽。
章远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周围的下人听见,也跟着笑。
老妇这才发现自己说岔了嘴,她摸摸沈默的头,“无用啊,这过日子,谁跟谁都一个样,重要是”
“婆婆,我去给您倒茶。”沈默起身打断,端着碗大步跑了。
老妇把视线挪到另一个青年身上,“章远,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娶妻生子了吗?”
“婆婆,我来府上三年,你总共问过我”章远手一抖,他把碗放下来,举起两只手来回翻了翻,“不少于五十遍。”
“婆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老妇语气顿了顿,叹了口气,“那你娶妻生子了吗?”
☆、61?卷八
作者有话要说:噜啦啦~~(RQ)/~
沈默又开始养马的枯燥生活,那时候他见过巴图怎么跟马沟通,所以学了点皮毛。
应了那句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吃的比猪少。
好在计划挺顺利,正在一步步的往前走。
把嘴里的草儿吐掉,章远过去喊道,“无用,二管事叫你去一趟。”
沈默回头,盯着他不太对劲的脸色,视线不易察觉的从他不自然的左臂那里移开,随意的问,
“章远,你手受伤了?”
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沈默猛地抓住他的左臂,略用力拉了一下。
鬓角有冷汗渗出,章远倒吸一口气,呵呵笑着将手抽回,“没有。”而他垂着的那只左手却在轻微的发抖。
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青年,沈默没再说什么,拿布擦掉手上的草屑,走了几步远,他没回头,
“我把你当朋友,章远,人要为自己活。”
昨晚府里出现刺客,惊动了所有侍卫,却没有抓到,可见刺客对府里地形的熟悉。
章远脸上不在意的笑容挂不住了,一点点收敛,眼底涌出的杀意一闪而逝,被复杂之色取代。
他慢慢扯起唇角,苦涩的笑笑,站在原地抬头看天,喃喃自语,“哪有那么容易啊”
沈默在王府门口几个侍卫古怪的目光中走到刘衍面前,弯腰,低头行礼,“王爷。”
微微昂首,居高临下的扫了眼青年,意味不明的笑意掠过,刘衍扬起马鞭往城里奔去。
马蹄带起的灰尘让沈默嘴角抽了抽,他迈步跟了上去。
巡街这件事,对于刘衍来说,枯燥无味,如果遇上民众闹事,例如什么恶霸欺压民女啊之类的。
救吧,麻烦。
因为整个江左城,未出阁的那些女子当中,想嫁给当今文武双全的衍王,多不胜数,甚至还有连名分都可以不要的。
这也是刘衍经常碰到各种离奇苦情戏的原因。
走的再快,体力再好,两条腿也比不上马快,所以对于沈默来说,现在他真想跑过去抓住马尾巴,再把马上的男子揪下来扔地上。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自从几天前被叫到街上安抚雷风之后,他就开始白天上午陪着巡街,下午陪着在兰园端茶送水。
刘衍在怀疑他的来历和目的,所以才把他拉到眼皮底下。
这是将计就计,如果他真的图谋不轨,势必会利用机会做点什么。
只可惜,刘衍注定要失望了。
“无用,你发现没,今天王爷心情不错。”走在后面的侍卫小声嘀咕。
这时,前面骑马的男子恰巧回头,那一身大红衣袍当真妖魅,沈默眯起了眼睛,“看出来了。”
确切的说从开始有意无意整他之后,那人貌似心情就不错。
江左城面积不小,依山伴水,四季如春,各地的商旅络绎不绝,民风淳朴,大概极少人知道刘衍面上不加管理,玩世不恭,背地里却一直派有股势力潜伏在城里。
出行的队伍很高调的停在月满楼下,刘衍跃下马,朝他的贴身侍卫命道,“黄浩,回去。”
黄浩快速瞥了眼一直低着头的瘦高青年,挥手让所有人绕着城往王府走,他自己越过青年的时候又多看了眼才离开。
沈默跟着刘衍一走进月满楼,那里面的妈妈就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为难的开口。
“王爷,今儿来的比昨儿要早,这孔月那丫头身体不适,您看今儿要不就让春花秋月来陪您”
“无妨。”刘衍从周围热情的女子中随手拉过一个,逗?弄般勾着她的纤腰暧?昧的抚?摸,在女子动情的呻?吟中,他却恶劣的收回手。
“找青竹青叶过来。”刘衍别有深意的斜了眼身后规规矩矩的青年,“今日的主角不是本王。”
二楼靠北的雅间
沈默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他在猜测刘衍打什么主意。
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刘衍斜躺在榻上,戏谑的轻笑,“这位是本王府上的马夫程无用。”
沈默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不错,能记住他的名字了。
那几个衣着薄衫的妙龄女子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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