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了。可他这个当父亲的终究还挺得住,可张皇后就不一样了,瞧见朱厚照那歪了的帽子,青色的布衫,她几乎是险些掉下眼泪来,几乎是一下子离座而起,上前一把就把儿子揽进了怀里。
“我儿,你究竟是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父皇母后有多担心”
朱厚照才一进门就发现母后也在,正打算一并行礼的,可这会儿被张皇后死命一抱一箍,他顿时有些透不过气来。龇牙咧嘴了一阵子,想起刚刚在外头审案子时的情景,他忍不住渐渐抬起手来,有些笨拙地回应着张皇后的热情,好一阵子才拍打了两下母后的脊背,随即嗫嚅道:“母后,我都老大不小了,父皇看着呢”
弘治皇帝瞧着这母子情深,不觉也是老怀大慰尽管他算不上老,但从岌岌可危的皇太子到垂拱天下平衡朝堂的天子,他的心自然早就不再年轻了直到朱厚照最后说了一句父皇看着呢,他方才威严地咳嗽了一声,随即淡淡地问道:“厚照,今天你不去文华殿听讲,却偷偷摸摸溜出了宫去,你可知罪”
“皇上”
张皇后眼见丈夫一开口便是问罪,顿时急了。可还不等她开口要求情,就只觉得袖子被人拉了拉,一回头就看见朱厚照正冲她使劲眨眼睛,又在那儿摇头。她微微一愕,想想等弘治皇帝要处罚朱厚照时再求情也不迟,便犹犹豫豫站起身来。这时候,朱厚照立时就势跪了下来,砰的一声就磕了一个响头,立时把坐着的弘治皇帝和还未坐下的张皇后给吓得不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认错有的是法子,你这是干什么”弘治皇帝从前愁的是儿子贪玩不听教训,可这会儿朱厚照人也跪了,头也磕了,他却生怕这小子硬顶,说着又沉下了脸,“别想耍赖,快说,今天究竟干什么去了”
“回禀父皇,母后。”朱厚照一面说一面有意看了一眼张皇后,这才昂起头说,“儿臣今天和徐勋一块逮到了一个冒认皇亲的混蛋,已经和北镇抚司叶广一块审过了。儿臣恳请父皇将这个混蛋斩首示众,把他家里的人统统流放辽东,以儆效尤”
这是什么意思
见弘治皇帝满脸迷糊,张皇后亦是茫然不知所云,跪得直直的朱厚照突然大声喝道:“刘瑾,还不把人拖进来”
随着他这一声喝,外头立时进来了一个人,却是老刘瑾揪着一个乾清宫内侍的领子把人拖了进来。那人原本还使劲挣扎,可一看到了御前,他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跪伏于地不敢吭声。可偏生在这时候,朱厚照竟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他就喝道:“刘山,你还不知罪”
刘山莫名其妙地被刘瑾拖了进来,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到太子的这一声大喝,险些没吓得趴下。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稍稍抬起了一丁点脑袋,结结巴巴地说:“太太子殿下,您别别吓奴婢啊,这这如何说起”
“你还不承认”朱厚照刚刚在王恭厂西边审问那郑旺时,就已经气得火冒三丈拳打脚踢,此刻本能地又一脚踹了过去,随即怒声说道,“我问你,那郑旺是怎么回事,王女儿是怎么回事你告诉那郑旺老儿,他就要做皇亲是怎么回事”
弘治皇帝起初还想喝住朱厚照,可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他立时惊得站起身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而张皇后虽没有完全听明白,可皇亲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是懂的要知道,她哥哥寿宁侯张鹤龄府邸前的巷子,便是被称作张皇亲街。要不是弘治皇帝这么多年如一日,她几乎就以为丈夫在背地里金屋藏娇。
刘山怎么也没料到,朱厚照竟是直截了当说出了郑旺和王女儿这两个名字,一时惊得魂都没了,及至朱厚照再问,他竟是突然眼睛一翻,就这么昏厥了过去。眼见这光景,朱厚照满心的愠怒恼火无处发泄,一时恨恨地在刘山身上又踢了几脚。直到一只手扳住了他的肩膀,他才暂时止住,一回头却见是自己的父皇。
“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的事情,你们谁敢露出去半个字,本小侯爷本太子一定砍了他的脑袋现在都给我出去,不许离开门口,但也不许偷听刘瑾”朱厚照冲着四周围的其他乾清宫答应喝了一番,见几个人忙不迭地退出,他又对刘瑾努了努嘴,见刘瑾知机地跟着一块出去,显见是监视去了,他这才扭过头来看着弘治皇帝和张皇后道,“父皇,母后,恕儿臣僭越,因为有些话不好让外人听去”
儿子竟会拿出太子的身份做正经事了
弘治皇帝心里又是一阵喜欢,旋即方才把这情绪压了下去,把朱厚照拉到软榻前就问道:“厚照,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原原本本说给朕和你母后听”
朱厚照首先回忆了一下从那边出来之后和徐勋刘瑾商量之后定下的统一口径,随即才清了清嗓子说:“父皇,事情是这样的”
尽管儿子的讲述里头,不时会拐到某些丝毫不着边际的地方去,但总体来说却是脉络清楚,尤其是当讲到在仁和长公主府里头那一番作为时,从怎么混进的门,怎么找了个丫头支开服侍的丫头,怎么打的郑旺,怎么对齐济良亮出北镇抚司的腰牌,怎么胁迫的齐济良,又是怎么用胡椒面的纸包制止了追兵,怎么到北镇抚司找的叶广,怎么审的犯人唯独略过的除了郑旺醉酒时说自己是他女儿生的,此外沈悦的事也含糊混了过去。
从头到尾,弘治皇帝听得心情跌宕起伏,时而怒容满面,时而击节赞叹,看着儿子的表情早就不像最初那么严肃了。
他这个见惯了大事的皇帝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在后宫只要应付两宫皇太后,不用像从前任何一位皇后那样应付嫔妃和庶出皇子皇女的张皇后了。张皇后根本没想到,宫中竟然有什么册妃的流言传到了儿子耳朵里,更没想到有人冒认皇亲,还直接找上了仁和长公主府招摇撞骗,甚至连长公主的儿子都把人当成了座上嘉宾。要不是朱厚照直接闹了一场,只怕整个京城都要传得沸沸扬扬,她这面子里子全都会一并丢光
“父皇,就是这么回事。那个郑旺说,就是这个刘山对他说,是仁寿宫宫人郑金莲帮他找到了郑旺的女儿,也就是乾清宫宫女王女儿,还说王女儿嗯,那个就要封妃,所以他日后就是皇亲了”
“皇上”
见张皇后气得脸色通红,弘治皇帝顾不上自己也是气得胃疼肝疼哪都疼,慌忙按着妻子的肩膀让其坐了下来,又是安慰又是陈情,最后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是不信,这会儿大可径直带人去看看那王女儿,宫里有的是人验看女子是否完璧,这一眼就能瞧出来至于那郑金莲,那是仁寿宫太皇太后的身边人,请皇后代传朕意,把人拿过来一并对质”
张皇后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丈夫这坦然的态度应该能说明问题,可终究忍不下这一口冤枉气,当即说道:“好,那郑金莲殊为可恶,这等人断然不能继续留在太皇太后身边那郑旺还押着,刘山人事不知,这宫里的事臣妾就先管起来。臣妾这就去拿下王女儿,再去仁寿宫见太皇太后”
弘治皇帝最明白妻子那急躁护短的性子,见人气冲冲就出门去了,他不禁看着一旁的儿子,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厚照,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比方说,这流言你是怎么听到的,又是怎么知道今儿个那郑旺会去仁和长公主府,还有,怎么撞上的徐勋和刘瑾朕记得承乾宫那些个内侍都说,刘瑾今日告假,可没有陪着你去文华殿。”
“父皇,我去仁和长公主府是因为这个。”朱厚照因为徐勋千叮咛万嘱咐,哪里会说自己听到流言已经有一两年了,刚刚回来之前还和徐勋刘瑾一块计议过,说是北镇抚司归北镇抚司,外头不能就这么断了追查。于是,这会儿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塞到了弘治皇帝的手里,不等父皇瞧看就满脸无辜地说道,“至于儿臣碰到刘瑾和徐勋,这确实不是碰运气,儿臣早就让刘瑾去和徐勋说好了,他们早就在一个地方等着儿臣。”
徐勋的思量是,有些事情与其说成是巧合,还不如说成是设计,这样反而能去人疑心。至少此刻弘治皇帝听到这话,心里倒是还算满意。不管怎么说,太子是小君,他们本就该唯命是从。况且,徐良这个兴安伯,他本来就是看着其子徐勋的份上让其袭封的。然而,当他皱着眉头看了纸条,又听到朱厚照的下一番话时,那脸上就再也挂不住了,竟是勃然大怒。
“另外,儿臣确实有一句话刚刚没说。那个郑旺那个郑旺竟然胡说八道,说儿臣不是母后生的,是他女儿生的,还说他才是儿臣的外公”
“狗东西,混账东西”
弘治皇帝霍然跳了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几次三番险些撞着了墙和桌案等等各种摆设。良久,他才陡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朱厚照说道:“厚照,你既是亲自去审了此人,那依你,郑旺刘山等人,是该审了处决,还是押着”
“当然是秘密处决”刚刚瞅见张皇后这么恼怒,因此小太子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这宫中已经有流言,他又在民间招摇撞骗许久,不赶紧杀了,难道让外头人胡说八道么而且,母后要是知道人居然说我不是他生的,肯定要伤心的”
孩子长大了
此时此刻,弘治皇帝心中简直是说不出的欣慰,伸出手去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这才淡淡地说:“你母后既然已经知道了不少,那光是瞒决计不行。你记住,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与其压下去,还不如索性办得大一些。只要你将来江山坐稳,何愁有人胡言乱语”
见朱厚照似懂非懂,弘治皇帝突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可知道,你今天这突然一逃课,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会说什么另外,这样的大事,你这太子居然让徐勋一个外人参与其中,亏得是个可靠的人,但若是别有用心,那又该如何还有,你说此次朕是该赏他当时急中生智搬出北镇抚司的名头,替你这个太子遮掩,还是该罚他大闹长公主府的胆大妄为”
朱厚照哪曾想过这些,瞪大眼睛想了老半天,他才突然自作聪明地笑道:“当然是赏了父皇不能赏他,让母后赏不不不,干脆这样,让儿臣那两个舅舅好好犒劳犒劳他,这样朝堂上的官儿就不会吵吵闹闹了”
“你呀你呀”
弘治皇帝不禁哑然失笑,看着儿子的目光里一时满是宠溺。朱厚照却没觉察到,拉着父皇的手又絮絮叨叨说起了那郑旺的可恶,末了甚至恼怒地说:“还有民间那些人,一个个把他当成皇亲供着不说,听说送他各种东西的商旅就有六百余人还有,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宫中器物就有好几件,对了对了,我还带回来一样”
朱厚照一拍脑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支珠钗递给了弘治皇帝,嘴里又说道:“父皇,这就是那个刘山送给郑旺,说是郑旺之女托其捎带出宫的。要我说,这东西肯定是偷的”
偷的
弘治皇帝拿着珠钗反反复复看了半晌,确认上头的御用监印记确实如假包换,他不禁渐渐皱起了眉头。他身边虽有宫女,但只是伺候起居,他更不会随随便便拿这种东西去赏赐了人,更何况,如今宫中需要这些器物的,也就是张皇后和两宫皇太后。
想到这里,他随手把东西拢在袖中,漫不经心似的笑道:“当是如此,朕到时候让御用监好好彻查就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寿宁侯谢礼,天子兴大狱
徐勋这个新鲜出炉的兴安伯世子自然不知道宫中那对至尊父子竟是论及了他的话题,这一整天奔波下来,晚饭早就错过了,如今饿过头了又没胃口,他强打精神对一直等在家里的徐良解说了两句,随即甚至连洗漱都懒得去做了,就这么昏昏沉沉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兼且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他最后竟是被咕咕叫的肚子给饿醒的。
“来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声进来的不是他意想中的陶泓或是阿宝,而是一个绮年玉貌的丫头。见人上前要服侍他起身穿衣,他本能地往后头一躲,旋即眉头一皱道:“你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丫头闻言忙含笑万福行礼:“回少爷的话,奴婢朱缨,是寿宁侯送来服侍少爷的。”
寿宁侯张鹤龄送来的丫头他和那位国舅爷可没什么交情,唯一见过的一面,还是张鹤龄呵斥了他和王世坤,结果把朱厚照这位张大小姐好容易请回来的太子爷给气走了。
徐勋目光闪烁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不惯一个陌生女子替自己打理这些私密的勾当,斟酌片刻就开口说道:“既是寿宁侯送来的,我这儿暂时不需人,你去服侍我爹吧。”
“回少爷的话,侯爷统共送来了八个丫头,老爷身边已经有人了,咱们四个是服侍少爷的。”朱缨闻言却是神色如常,照旧言笑盈盈地解释了这缘由,见徐勋仿佛吃惊得很,她才又低头说道,“侯爷说,少爷于寿宁侯府有恩,嘱咐奴婢等人务必尽心竭力。”
一句有恩说得徐勋心头顿时敞亮了起来,知道昨儿个朱厚照回宫必然是好一番闹腾。见门外又有三个丫头捧了沐盆漱盂手巾等等东西过来,他想了想便下了床,任由她们围着自己张罗更衣穿衣。见四人都生得俏丽,这一番服侍亦是规规矩矩不带什么挑逗,他也就暂时把她们的事丢在了脑后,心中一面寻思外头如今究竟怎样了,一面草草漱洗。想着想着,他不免随口问了一句。
“眼下什么时辰了”
“少爷,如今是申初一刻。”
竟然一觉睡到了下午
徐勋这一惊非同小可,丢下擦脸的手巾,一点头就出了门去。待到了正房门外,他先咳嗽了一声,这才打起门帘进了门,正好看见徐良从东屋里头出来。
“爹,怎么一大早的都不叫我”
“憋了这么多天,难得松乏一日又不要紧。”徐良正说着,突然只听得徐勋的肚子又叫唤了一声,忍不住笑道,“只不过看来是苦了你的肚子。这许久没进食,还是先用些清粥小菜,养养胃再吃其他的。厨房正在做鱼片粥,你且再熬片刻。”
“鱼片粥我记得金六嫂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菜,什么时候能耐了”
“她哪有这本事,也是今日寿宁侯送来的一个厨娘,说是造的好饭,料理的好汤水,我想那位侯爷总不至于害我这个暴发户,就由得人去厨下折腾了。”说到这里,徐良便神色一正道,“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如今是富贵了,就是没有寿宁侯送人,你身边也总得添一两个丫头,可你得把持得住,别忘了悦儿。”
“爹”徐勋被徐良说得哭笑不得,正要打趣老爹是有了媳妇忘儿子,可如今家里新添了人,就比从前人口复杂了许多,于是他四下一看就岔开话题道,“不是说送来了八个丫头,还有四个人呢”
“我这么多年自己料理都习惯了,用不着她们,免得有人生出非分之想来。”徐良想起从前在大宅门中耳濡目染的那些阴私勾当,顿时厌恶地皱了皱眉,又接着说道,“横竖别人肯定都当我是暴发户,就是寿宁侯,知道了也顶多背后笑我一声村罢了,不会计较这些。这几天那四个随便打打下手,等搬过去之后,那么大的地方多这几个,一丁点也不显眼。”
徐勋知道徐良这话除了本意,也有再次履行先前承诺的意思,不觉心里滚热。知道徐良脾气的他没有再劝,沉默片刻就问道:“爹,寿宁侯是什么时候差了谁送人来的,除了一个厨娘八个丫头,可还有其他的还说了什么话么”
“一大早就来了,来的是寿宁侯的大公子,对着我一口一个世伯好不客气,说是特意来贺咱们双喜临门。除了刚刚说的这些人,还有一二十端表里,都是上好的丝绢绸缎,四件皮货,外带各种器物一箱子,简直像是预先送给咱们搬家之后用的。”徐良说着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昨晚上你大老晚的回来,今儿个一大早就送来了这些,这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寿宁侯张鹤龄可不是这么懂事的人,那位国舅爷搂钱是一把好手,要他散财却难上加难,除非宫中除了朱厚照的大闹,还有张皇后捎信出来,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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