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起的小侍从,梓清的模样守门之人自然知晓。
梓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也无人阻拦。
梓清直接去了主殿,苏唐见了他,那张笑脸上全是惊诧:“你……你……”
“结巴了?”梓清挑了挑眉。
“你……你才结巴,你不是在紫观府吗?!”
“这回娘家岂不正常?”
梓清丢下一句话,便往里走去。
只是踏进大殿的时候,梓清瞬间便颓然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看着那笔直的身影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下。
那人背对着梓清,笔直站在那处,看起来竟有种孤寂感。
梓清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那人。
“帝起……”
帝起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任由身后的人抱着。
过了许久,梓清才放开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帝起,眼眶竟有些发红。
帝起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为何会在这里?”
梓清抓住了帝起的手,吸了吸鼻子道:“想你了。”
帝起呼吸一窒,脸色有瞬间的松动,不会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想要甩开梓清的手,才发现他抓得十分紧,竟似要将他的骨头抓碎了般。
“你身带地煞之气,不可乱跑,我送你回紫观府。”帝起道。
梓清脸色猛地一变,吼了一声:“帝起!”
帝起被他吼得一愣。
梓清放开了他的手,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那有些惨白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软绵绵地感觉一闪而逝。
梓清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前,听着那平稳的心跳,蹭了蹭,亲昵道:“你不想我吗?”
帝起紧紧地握成了拳,终究不忍心推开他。
梓清伸出手,落在了帝起的胸膛上,轻声道:“帝起,你喜欢我。”
“那又如何?”帝起终于开口,喉咙干涩地厉害。
梓清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薄凉,笑得帝起心惊。
“是啊,那又如何,终究抵不过仙脉。”
梓清突然放开了帝起,怀中一空,帝起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梓清用那泛红的眼睛看着帝起,嘲讽道:“帝起,你真可怜。”
帝起木然站在那处,没有看梓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地方。
“比我还可怜。”梓清继续道,而后将头埋在了手臂,声音沙哑道,“不,我更可怜。求而不得,身不由己,这可怜之事都落在我身上了。”
梓清将脑袋搁在了桌子上,看着面前盛满水的杯子,不再说话。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便这样过了许久。
梓清突然站起身:“都说阴阳相合,但是万年来,仙魔两界本处于平衡之地,地煞之气反倒会破坏这种平衡。”
帝起并不说话。
梓清可怜兮兮地看着帝起,声音中带着祈求:“所以,这亲事作罢可好?”乌黑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
“魔界岂非日日想要这地煞之气?”帝起面无表情道。
仙魔此消彼长,并非不争便可化解仇怨。
梓清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帝起走了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梓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帝起,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若是你明日执意如此,我立即回紫观府。”
“好。”
这是他给帝起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帝起还是执意让他与仙尊成亲,那么他的心也彻底死了,从此再不相见,即使相见,也形同陌路。
帝起将梓清抱了起来,两人坐到了床上,相拥而眠,一夜过去,谁都没有睡着。
九月十四,梓清起身,洗刷之后,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昨晚的颓废一扫而逝,整个人身上添了几分冷意。
“我替你梳头。”梓清道,便拉着帝起坐到镜子前。
三千青丝,梓清小心翼翼地梳着,而后取了木簪束发,看着那木簪又发了一会呆。
或许是想起阿清那傻子攒了一百颗灵石换的玉簪,帝起竟是一次也没有用过。
镜中的人冷眸细目,面容艳丽无双,可惜终究不属于自己。
梓清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从那人口中说出。
只有鲜血淋漓,方可记住,也方可忘记,心死情断。
“我送你回紫观府。”帝起道。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梓清道,“帝起,保重。”
梓清说完便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帝起一眼。
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梓清突然转身,笑靥如花:“你再跟着,待我后悔,又要缠着你了。”
身后人身体僵住,梓清转身离去,走出许远回头,身后便是空荡荡一片。
梓清乘着葫芦到了紫观府山下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找了一处阴凉处坐下。
盘腿而坐,将真气集中于交握的双手间,双手分离的时候,便泛出一阵光芒。
梓清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光芒渐渐散开,而后消失不见。
等到后面,梓清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他在紫观府中放出的灵蝶便是要师父来接他的,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若是帝起执意,他便随师父回魔修界。
但是等了这么久师父都没有出现。
梓清突然闻到一阵血腥味,梓清警觉地后退了一些,双目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一个黑衣人踉跄地出现了,身后留下一道血痕。
梓清站起了身,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云木。”这人跟随师父多年,梓清自然熟悉。
云木见了梓清,便跪在了地上:“玄尊!”
梓清连忙蹲下了身,想要扶起他,可惜云木伤的太重,梓清根本扶不动他:“发生了何事,师父呢?”
云木沾满血的脸上呈现出巨大的悲伤:“主人……主人陨落了。”
梓清猛地坐到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木:“你胡说!”
“主人一直在等圣尊,但是圣尊迟迟不来,主人起了疑心,便回了魔界……谁知……谁知……乃是魔修所为,那人修为深厚,却不知是何人。主人让您先呆在仙修界,不要回去……”云木说完,便吐出一口血来,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
片刻后,云木便断了气。
梓清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抽泣了起来,似带着巨大的悲伤。
仙尊找到梓清的时候,那人正缩在角落里,全身都是血,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十分可怜。
愚蒙走了过去,将他那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擦去。
仙尊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梓清的模样,圆鼓鼓的脸,傻到可怜,而如今,却瘦弱许多,那脸,还不如自己一个巴掌大。
愚蒙将梓清抱了起来,缓缓地往山上走去。
梓清乖巧地缩在他的怀中,神魂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似乎有人替他擦了身,换了一身衣服,将他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梓清呆呆地躺在床上,脑袋闪过许多片段。
很多年前,他不过垂髫小儿,便被带入那个陌生的地方。
“以后你便是玄尊梓清了。”有人对他说。
“这是你师父,以后你便要好好修习。”
小孩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一张丑陋至极的脸,也不害怕,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看。
“玄尊不怕我?”那人笑着问道。
“人有什么好怕的。”小孩咕哝着说道,引来那人的一阵大笑。
平日里对他凶巴巴的,许多事都不准,梓清却愈加与他亲和起来。后来自己也一把年纪了,犯了错,那人却还是改不了揍他屁股的毛病。
修炼近千年,总免不了受伤的时候,那人却是不眠不休地照顾着自己,倒是比父母还亲。
梓清瞪大了眼睛,眼睛干涩,眼泪却已经哭尽了。
“清儿……”
梓清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连忙爬起了身,便见门外一片衣角闪过。
梓清下了床,赤着脚,追着那衣角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人终于停了下来,那人转身,布满伤痕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清儿!”
“师父!”梓清欣喜地叫了一声。
梓幽张开了手臂,梓清便扑了上去。
“一把年纪了还撒娇!”那人拍了拍梓清的背,宠溺道。
“在你这老家伙面前,我还是年轻许多的。”梓清一本正经道。
梓幽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转眼千年已过,你竟这般大了。”
“转眼你便这么老了,即使你这般老,我也不会嫌弃你。即使嫌弃,也不会太过显眼。”梓清道。
梓幽大笑出声,梓清呆呆地看着他。
梓幽的脸色突然变了,染上了一层黑气,梓清瞬间便慌了起来。
“师父……”
梓幽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身体也呈诡异的姿势,蜷缩成一团。
“清儿,谁都不要相信。”梓幽说完,身影便消失了。
梓清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刚刚的事似一场梦,却又不是梦。
梓清躺在床上许久,方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谁都不要相信……
师父,我会替你报仇的。
梓清眼神转冷,露出一个冷笑。
梓清闭上眼睛,调整气息,而后睡去。
再醒来已是傍晚,梓清起身,桌上摆放着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
梓清端起米饭,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有好吃的也不叫我!”郁追凑了上来,闻了一口饭菜道。
梓清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饭递给了郁追。
郁追连忙后退了一步,鄙夷地看了那饭菜一眼,而后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恭喜。”
梓清被他看得背后一寒:“惶恐至极,哪来喜事?”
郁追大笑出声,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好好准备。”说完便大笑着离去。
那笑声十分诡异,或许这世上有比自己更不想自己与仙尊成亲的人。
而这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坏事。
九月十五。
梓清睁开眼睛,屋里便多出一人。
灵兮手中拿着红袍,站在了门口处,见梓清醒来,柔声道:“公子醒了。”
梓清揉了揉眼睛,便爬起了身,任由灵兮替他束发穿衣。
梓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往日里的胖子已经消失不见,却也不似自己之前的模样,只有眉目之间三分相似,倒比原来的模样还瘦弱了几分。
尖削的下巴,漆黑的双眼,秀气的眉目,这般容貌,更显阴柔些。
而穿上一身红袍之后,却又似变了个人。
“公子,时辰到了,我扶你出去吧。”灵兮恭敬道。
梓清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紫观府中本无多少人,而这次来观礼的也不过四大长老与其身边的人。
梓清目不斜视地跟随着灵兮进了喜堂,仙尊也是一身红袍,衬得俊美非常。
帝起坐在第一位,梓清却似没有看到他一般,挽上了仙尊的手臂,眼睛的余光扫过了两边的宾客。
帝起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纪,眉目之间弥漫着一股天真浪漫。但是能坐在这喜堂中的女子,怕是只有一人了,那便是妙音长老。
“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妙音凑近了帝起问道。
帝起却似呆了般,眼睛紧紧盯着喜堂中的人,盯着那交握的手臂,似极力克制着什么。
妙音见他无甚反应,看着旁边一脸怪笑的郁追,便越过了他,看向了炎泷。
“阿清。”炎泷又开始不老实,“之前是帝起的贴身的侍从,帝起这是太开心了,竟然没有听到你的话?”说着目光便扫过了帝起。
“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妙音道,继而补充道,“气质甚佳。”
“妙音妹子,这可是仙尊的人,你莫要抱什么非分之想。”炎泷板着脸道。
坐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郁追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喜堂中央的仙尊看了那离去的人一眼,嘴唇紧抿,透出一股不快来。
炎泷凑近了妙音,轻声道:“这是吃醋了?”
妙音瞪了他一眼:“你莫要幸灾乐祸。”说完便坐直了身体。
结为道侣便是以血结契,若是一方不忠,便是爆体身亡。
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拳头大小碗口的碗,此并非一般的碗,而是法宝。
碗中盛的不是清水,而是带着灵力的结命水,结亲之后,便为一体,一荣共荣,一陨共陨。
仙尊取过小刀,在自己手上割开一个口,将一滴血滴在了那水中,那水便泛起一层红光。仙尊将小刀递给了梓清,梓清接过,突然看了帝起一眼:“不如真人帮我一把。”
帝起坐在那里,面上结着一层寒冰,一动不动,似没有听到一般。
梓清便眨着眼睛看着他。
两人便这般僵持着,待那红光渐要消失,帝起突然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梓清面前。
梓清笑眯眯地看着他。
帝起接过那刀,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梓清将手伸给了,白皙修长的手,帝起握在了手里,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只要轻轻割一刀便可。”梓清轻笑道,“真人可不要太用力,我怕疼。”
帝起手上的青筋凸了起来,压抑着手上的颤抖,轻轻割了下去。
梓清感觉到手上一阵锐痛,便抽回了手,朝着那碗走了过去。
“尊上,郁追公子打开了枉生境!”突然有人喊道。
那本来带着笑的仙尊脸上突然现了惊恐的表情,手一挥,那碗便落在地上,而后转身往外跑去。
这场变故来的太快,众人都还在怔楞间,仙尊的身影便消失了。
枉生境是修炼秘境中最高的一重也是最危险的一重,要么修为大涨,要么灰飞烟灭。
只不过这灰飞烟灭的可能性比修为大涨的可能性高出许多,这枉生境更适合自杀。
郁追自杀,仙尊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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