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平乱的人选陛下可有想好。”慕言用的是敬语,还是头一次承认他的身份,只是这语气倒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慕白对这一点也早就没了盼想。
慕言要是能低下头来对他恭敬,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被换成了假货。慕言是标准的天家人,在他的身上是根本没有血浓于水可言。先帝和厉后对他够重要了,死的时候也没换来几滴眼泪。
暂时的悲伤肯定是有,可这伤感很快就会被得到江山权势的喜悦冲走。一个打着他的幌子的娘舅,他就更加不可能有半点儿心软。
因此这极致俊秀的男人不过笑了笑:“乱臣贼子自然是要讨伐的,不过请缨的折子这么多,陛下可有想好用哪一个?我觉着吧,苏将军就很不错。”
苏老将军早就去了,这里的苏将军自然指的是苏之冉。
“不行,还是换成别的人去来的妥当。”慕白几乎是下意识拒绝,然后很快地平复了情绪。
“为什么不行?还是你怕他像记忆里那样就死在了战场上。”慕言的记性是极好的,那看到的两年的轨迹早就被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苏之冉这个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惹他厌烦的人他更是不可能忘记。
原本这个时候苏之冉是该死了的,如今却好好的活着,虽然因为皇家的顾忌加上他自己的缘故尚未娶妻生子,但至少人还在,什么盼头都是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窥探了那一世完全不同的轨迹,可是两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慕白难免还是有些不适应,然而他只是望着对方的脸很自然地承认了:“我确实是担心,所以苏之冉不能去。”
请缨的折子被驳回的时候,苏之冉还特地进宫来找了一趟慕白,那个时候慕言也在,只不过坐在帘子后头,苏之冉进来的时候,有些渗人的视线就一直凝在他的脸上。
苏之冉最后还是没能劝说成慕白,只得表了忠心便退了下去:“无论陛下什么时候用得上微臣,臣都必定全力以赴不负圣恩。”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君臣,尽管慕白有意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苏之冉却不肯。
私底下的时候,对方曾经说过:“微臣觉得,就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若是陛下真愿意为我好。就放一我一马吧,也让臣能放过自己。”
苏之冉给自己画了一条线,他不希望慕白踏过这条线来,慕白也就尊重他的意愿,并不强求,但在这一件事情上,他还是希望苏之冉能够好好的活着,若对方愿意娶妻生子,他就把人放出朝野,好好过日子。
慕白派出去的是个颇有经验也很忠心的将军,有句话叫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真身就一直在慕白身边呆着呢,费了一番周折厉利和那所谓的军师终究是以霍乱朝纲造反的罪名关入了大牢,等候秋后的处斩。
但这一场算不得大的内`乱还是给无辜的百姓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慕白在决定去安抚民心之时,慕言也易了容,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做了个贴身随从。
一对看起来是大家族落魄的母女接了发放的粮食,对皇帝自然是感恩戴德,站在人群外头的时候,她身边那个很是漂亮的小姑娘为了捡个东西差点被士兵的马蹄给踩踏之死。
人自然是被慕白救下来了,只是短暂的抱了那么一下,他就准备把怀里头的小孩子放了下来,只是伴随着受惊后还打着颤的感谢声的却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电光火石之间,反应根本就来不及。
只是那匕首最终没能刺中慕白的胸膛,而是刺进了跟在他身边的贴身随从的身上。慕白的始终能够清晰地记得,在对方的乌黑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格外震惊的脸。
没有什么太感激的情绪,他身上还穿着金丝软甲,即使没慕言挡的那么一下,那匕首也不会让他受太重的伤。
除了震惊疑惑,慕白已经不能用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现今的心绪了。
躺在床上,胸膛大片白色绷带的男人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了,随行的太医也说伤得不重,只要好好休养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若是在那两年里头都还清了,那这一回你总该是欠我的吧,总之这辈子,或者是下下辈子,你还是死了那条心的好。”
慕白的手扬起来,又慢慢地放了下去。年轻的帝王最后只是凝视着床上人苍白俊秀的脸庞,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边就这样罢了。”
天生冤孽,不休不离。
第66章 六十六
苏之冉得知那畏罪自杀的前太子不仅没死还成了当今皇帝的入幕之宾,如今北国皇室暗处势力的掌权者时,他并没有自己料想中的那样惊讶。
慕白的身份虽说也是皇室中人,可两人的血缘几近没有。得知这一点,他心里头的那点疙瘩也就。其他人看来,前太子慕言早就长眠地底,宫里伺候过慕言的老人并不多。就算是瞧见了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身份。
慕言如今在暗处,又不在朝堂上露脸。他也不担心对方的存在把当今皇帝的清誉给毁得一干二净。养男宠还可以说是风雅之事,把嫡亲的兄长变成颠鸾倒凤的对象那就是逆了人伦。当初跟着瑞亲王的旧部一个个平了反,洗刷了冤屈,但总不能把慕白的身份就这样暴露人前。
选择把真相告诉他的女子面色很冷,轻飘飘一句话砸下来就让他有些糊涂的脑子冷静下来:“将军知道如何对陛下好,老奴自然相信您能拿捏好自己的分寸。”
望着这个一向态度和善的苏嬷嬷,苏之冉面露讥讽之色,想要说些什么,看着那朱瓦琉璃却发了好一会的呆,最终颇有些唏嘘地应了对方:“嬷嬷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苏之冉虽说是武将,可比起大部分文官来说还要冷静理智得多。他从衣领处掏出当年送给那人的小玩意,躺在手心的是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那本是苏家男丁用来讨媳妇的信物,却被他送给了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对方身上贴身带了十余年,又在几年前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他本是该开心对方愿意放自己一马,心里头却莫名惆怅,因为不放过他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慕白,而是他自己。
慕白于苏之冉,从来都只是一场孽缘,还是一场单方面的,永远不能表露的孽缘。苏家先祖当年陪同北国太`祖四处征战,打下这大好江山可谓功不可没。又因为世世代代都教导子孙要精忠爱国,不可妄动心思。苏家世代忠良,在征战沙场的同时还受着帝王的猜忌,本就男丁稀薄,到苏之冉这一辈更是就剩了他这么一个男丁。
苏之冉本还有两个叔叔,死的时候连半分血脉都没留下。偏生就这么一个男丁还是叫当皇帝的不放心,所以当苏之冉把玉佩给出去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再把东西要回来。
倒是苏母脸黑了,狠狠地把儿子教训了一顿,然后发话若是后者有能耐就把那二皇子从宫里头带出来,她就不再追究此事。这位将军夫人打的主意自然是让那一直被忽视的二皇子主动把东西还回来。毕竟是小孩子,哄两句,拿个新奇玩意把东西换回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还是苏将军发话改了发妻这个念头:“皇上对苏家忌惮得很,何况这玉佩虽说是传给咱家儿媳的,那二皇子毕竟还是皇子,陛下和皇后就这么两个孩子,哪怕是再不受宠也不可能嫁到咱家来。陛下不就是想拖着么,还不如就让玉佩待在那安王手里头,也好安了陛下的心,也安了我们苏家的心。”
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母亲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嫁给了父亲之后就从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了如今能拎着夫君耳朵的悍妇。家里只有苏之冉这么一个孩子,就算对他要求再严格也是千宠万宠的,再加上他本就天资聪颖,苏之冉的心气不可谓不高。
因为对君王的猜忌能理解却难以接受,对那极其出色的太子苏之冉完全亲近不起来,至于那个并不受宠的二皇子,也就是一出生就被封了安王的慕白,他一开始把玉佩给对方不过是想瞧一瞧那几个皇家人的脸色。
都道二皇子不受宠爱,可皇宫里头最受宠的往往是靶子,他并不觉得那小孩子就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完全被皇帝无视。一个完全被无视的皇子还能像慕白那样长得白白胖胖像年画娃娃似的?谁爱信谁信,反正他是不信的。
不过后来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就譬如那个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安王入了他的眼,和他这个做臣子的成了莫逆之交,最后还成了他苏之冉难以放下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那玉佩给咒的,才会在苏之冉的心里头暗自结了这么一段缘。刚察觉的时候这个放不下叫他也一样惊异的,不过少年人年轻气盛,慕白又恍然未觉,对方不避开,他也未刻意地去斩断那不该长出来的情丝,等到后来他就是想理一理那乱七八糟的一团,也觉得太过费神而放任自流的。
说实话,苏之冉一开始只是把对方当个不受宠的皇子处的,没有争夺权力的皇子对他而言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也就充其量是个有趣且地位颇高的茶余饭后消遣。开心了就逗弄一番,不开心就爱答不理,简直和他逗弄苏夫人养家里的那只小狼狗的方式没多大区别。
但慕白并不是小狼狗,而是有思想有脑子和他一样的人。相处到后来,他基本上是相信了这个皇子是真不受那对他讨厌的夫妻重视的,这人的脾气也是好到让他惊叹的地步。
脾气好并不等同于懦弱,他曾经瞧见过慕白整治那些胆大妄为的宫人,自然是不如太子那般狠辣,可也算不得心慈手软。那个景仁殿的女官,和他同一姓氏的宫女既不是皇帝委派,也不是厉后安插在安王边上保护对方的棋子。
这个时候他才算是对慕白生出一种非常微妙的感情来,待对方的方式也由饲养动物变成了养弟弟。养弟弟那就很不一样了,他开始把这个困在皇宫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皇子频频往外头带,只要不做什么让皇家蒙羞的事,安王好像做什么那对最尊贵的夫妻都是不闻不问的。
那么长的时间下来,哪怕是养条猫猫狗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慕白做弟弟的还算贴心乖巧。与苏之冉交好的世家子弟里也不少底下有弟弟的,一个个是调皮得很,要么就是为了财产和爵位勾心斗角,嫡庶之间地位相差大的更是没什么话说。
一个皇子能在他的面前乖乖巧巧地做个好弟弟,即使只是个不大受宠的皇子也足够让他在同伴的面前长足了威风。
不过这样在京城里潇洒的日子显然没过太久,苏之冉还是在苏夫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下去了边疆。他身体里头流着的是苏家的血,对战场和军营的生活有一种天生的渴慕,他没告诉慕白自己走的日子,不过是不愿意看着对方不开心的样子,最后后者还是站在城门上目送他走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直直地望过来的时候固执得简直叫人心疼,可惜他苏之冉该铁石心肠的时候就绝不会心软过。他的母亲那般不舍都一样拦不住,更何况慕白于他只是个当弟弟养着的存在。
他还没什么稀奇古怪的癖好,自然不可能在对方那么小的年纪生出奇怪的心思来,是弟弟始终就是弟弟。在边疆的时候,他们之间则是靠书信维系着那份关系。然而回了京都,那人却和记忆里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孩子有了很大的偏差。
心动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或许不过是一枝花,一句话,甚至是夕阳底下略带孤寂的一抹剪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那么轻微的一缕情思,他放纵它生长着。情丝虽细小,却时时刻刻撩拨着心,因这他对那人更上心更好。
但慕白无心,目光坦坦荡荡,教他这份不能明说心思显得有些可笑起来。
他的执念并不深,便把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压在了最心底,终究两人的关系还是止步于兄弟之谊,而到了最后,他们成了让世人称颂的明君良臣。
慕白不比先帝和前太子慕言对苏家百般猜忌,也没有因为突然坐上皇位就变了副面孔。这也是当初慕白开口让他帮忙他毫不犹豫应下的原因。
在小太子出生的第三年,他还是依照父母的意愿远离了朝堂娶了妻,妻子在为他留下一儿一女之后撒手人寰。此后他未再续弦,而是选择了重返边疆,为国效力。成了别人口中难得的痴情人,青史留名的大将军。
后来他也受了几次伤,打了好些胜仗,也吃了几回败仗。被封了镇国将军,位子实在是提得不能再提,只能得些金银财宝的封赏。再后来一些,他的女儿出了嫁,儿子接过了他身上的担子,在老得不像话的时候,天子曾来见过他一面,身边没有跟着令他生厌的那个人。
“见你过得很好,我便放心,只要苏家人不动什么歪心思,我保五代之内,苏家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天子着的是便服,语气也不复朝堂上的高高在上。
自己老得那般快,对方却还是记忆里的那般样子。望着对方的眉眼,他有些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然后凑到了对方的耳前,用最后的力气说完了那两句话:“倘若有来世,你做个女子或是我投生为女子,咱们好好做对夫妻,让那个该死的见鬼去吧。这一世,你就安安心心过完它!”
在天子惊愕的面容里,一代忠臣良将苏之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六十有七。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四张了
今天写孩子的番外,然后就是那两年发生的事,还有厉后和先帝的事
其实本来应该还有蛮长的,因为当初有些想要写的东西没有写到,比如大杀四方神马的,那个就得写很长了,但是短期没时间写大长篇了
么么哒总舵主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10-20 11: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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