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正拉完水回来,一看那边像坟丘一样的一堆东西,好奇地问我:“哥们儿,那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老头儿,玩自己的闺女玩进来的,”我搂着林武往里走去,“你别管,他快要死了。”
林武边走边埋怨我:“不是我说你,人家操自己的闺女关你什么事儿你还嫌自己的事儿少啊谁打的”
管他谁打的呢,反正不是我。我没有说话,讪笑着回到了屋里。
闷闷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心里空得厉害,我起身走出了监舍。
刚在走廊头上站下,铁栅栏那边就有人喊我:“老四,把门打开,我找你谈点儿事情。”
转头一看是林志扬,我的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这小子整天纠缠我干什么
我怏怏地说:“打不开啊,我没有这个权利。”
林志扬不依不饶:“你喊一声姚光明。”
“谁这么大的谱儿呦,好家伙,扬扬来了,”老鹞子探出头来一怔,立马缩了回去,“我给你拿钥匙去。”
林志扬拍了两下铁栅栏,不满地嘟囔:“胡四你可真够有意思的,躲着我我找你好几次了都。”
我踱过去,冲他一笑:“我躲你干什么你又不吃人。”
林志扬悻悻地横了一下脖子:“少来这个这次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老钟的。”
我在心里笑了一声,你奶奶的,还是为了蝴蝶那事儿。
老钟是一个脸上长着一块蓝色胎痣的黑脸汉子,外号叫青面兽,刚分到我们队上,是管卫生的大值星,听说以前是小广的人,在外面的时候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蝴蝶当年去小广家里抓小广,这小子倒霉,正好碰上了,被蝴蝶他们好一顿臭揍。林志扬来找他,肯定还是为了蝴蝶的事情。
我语气暧昧地说:“扬哥,我发现你的心事可真不少啊,呵呵。”
林志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胡乱应付道:“我的朋友遍天下啊,我的朋友遍天下。”
老鹞子摇着钥匙出来了,神色跟我一样暧昧:“呵,扬扬真勤快,又来找哪个这是”
没等铁栅栏全部打开,林志扬就挤了进来:“少罗嗦。”一闪身,径奔老钟住的磨床组。
老鹞子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吐了一个舌头:“惊弓之鸟啊这叫。”
林志扬回头笑了笑:“你是说你自己吧胡四,一会儿你来一下,有个事儿求你。”
老鹞子挥了两下手:“知道林志扬为什么这么慌张吗哈,他知道蝴蝶快要来了。”
我也有些幸灾乐祸,接口问道:“蝴蝶真的要来吗”
老鹞子神秘兮兮地把身子靠过来:“绝对来,我听一个朋友说,他已经去了入监队,很快就要下队了。”
“林志扬跟蝴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蝴蝶的铁哥们儿金高,扬扬曾经跟金高闹过一场。”
“在外面的事情,进来了还这么记仇”
“那要分什么事情了,扬扬这么害怕,我估计他们这仇结得挺深。”
“有点儿意思,”我笑了,“万一蝴蝶分到咱们大队,那可有热闹看了。”
老鹞子嘿嘿地笑:“那好啊,我最喜欢看高手之间的战争了,过瘾啊。”
林志扬算什么高手在看守所的时候被汤勇勒在地下的情形历历在目,我哑然失笑。
老鹞子见我笑了,用胳膊肘捅捅我,正色道:“你还别瞧不起林志扬,这小子在外面的时候可是个猛人,听说他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情都敢做,要不凤三那个级别的人还能把他收拢到自己的身边”
因为林志扬曾经吓唬过我,我对他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样,讪笑两声回了监舍。刚跟林武闲扯了几句,林志扬拉着青面兽进来了:“他娘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串个中队都麻烦,来一趟可真不容易。呵,老四你的架子可真大啊,还得我亲自来请安。”
我欠了欠身子,示意他坐下。林志扬不坐,往前拉拉青面兽,说:“钟哥你可能不太熟悉,我介绍你们认识。”
青面兽冲我伸出了手:“我们中队的灶王爷谁不认识来,拉个手。”
我对他的印象很一般,这小子跟我和林武不是一路人,整天跟积委会的几个“大头”在一起嘀嘀咕咕,让我感觉这是个很阴险的家伙。我冲他笑了笑,没有伸手。
青面兽怏怏地缩回手,一屁股坐到了林武的床上:“林子,快要到期了吧”
林武好像也不太喜欢他,瓮声瓮气地说:“跟你们玩儿不了几天了。”
林志扬似乎觉得他们来得很没趣,讪笑着摇了摇头:“坐牢坐生分了都。呵,伙计们是不是都想多了啊没什么啊。老四,小广走了,那什么,你跟小广的关系很不错。我呢,跟小广在这里交往得也不错,他走之前我们几乎成了铁哥们儿。也就是说咱们都是好兄弟这叫什么来着等量代换是不是a等于b,b等于c,结果是a也等于c,嗯,这是小广教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这样一琢磨,咱们两个人也是好兄弟呢,所以”
我打断他道:“扬哥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数学我学得不怎么样。”
林志扬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个劲地傻笑:“没什么没什么,我的意思就是咱们都是好兄弟。”
林武乜了他一眼:“扬扬,你好像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青面兽捏了林志扬的胳膊一把。
林志扬“哦哦”两声,摸了摸我的肩膀,笑得像哭:“呵,看来今天我不该来。我走了,有些事情以后再说”
林武板着脸打开了门:“走好。有什么困难就过来说一声。”
林志扬的脸色很难看,笑容像被阳光照着的冰,一点点地融化:“打扰了。”
林志扬一走,林武忿忿地捶了床帮一拳:“越是这样,越是没人可怜他。”
林武说,全大队谁不知道林志扬最近丢了魂儿人家蝴蝶还没来,他就已经“尿”了。
我打定主意,以后不理林志扬了,倒不是怕惹了麻烦上身,我实在是瞧不起这样的人。
跟林武随便发了一通牢骚,我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凄惶,噩梦连连,我甚至梦见自己被一群妖怪绑在山洞里,跟准备上蒸锅的唐僧差不多。
中午,推着饭车刚拐上去车间的那条小路,我就看见车间门口站了不少的人,这帮人好像是在看贴在墙上的一张大字报,一个个抻长脖子犹如待宰的鸭子。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张大字报不会是写我的吧寒风凛冽,我的思维开始结冰。
“四哥快来看,有人表扬你呢。”宫小雷老远扯着嗓子喊我。
果然是写我的表扬我不可能吧我把饭车支在路旁的冬青一边,疾步上前扒拉开围观的人群,抬头一看,几个大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排骨哪里去了”
看热闹的人表情各异地闪到一边,悄无声息地看着我。
终于还是出事儿了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眼睛也有点儿不听使唤了,游移不定地看完了那张大字报。
那上面说,反改造分子胡四利用手中的职权,多吃多占,尤为恶劣的是,五一节吃排骨的时候,胡四竟然把大伙儿的排骨私自藏了好几饭盒,用来拉拢自己的弟兄。强烈要求撤消反改造分子胡四打饭的职位,选举大家靠得住的人选,以确保全队犯人的口粮问题,从而使大家安心改造落款是侯发章。
我惊呆了:这小子简直不是人,他究竟沾了我多少光我都数不清了。脑子木呆呆的,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我又一次对人性产生了彻底的怀疑。说不上来该恨他还是该笑他,我甩开几个上来安慰我的人,大步向队部走去。
在队部里接受完杨队的一番训斥,我怏怏地走了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饭车空了,大字报不知道被谁撕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吹过,发出“呱嗒呱嗒”的响声。
碎片盖住了标题上其他的字,只有“哪里去”这三个字死命地往墙上摔打着。
第二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
刚在监舍门口支好饭车,我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号,好像是那个中了美人计的老头发出来的。听这意思老家伙挨得不轻,叫唤起来像个病入膏肓的人又被人扎了一刀。
我站在铁门外吆喝了一声:“大虎,开门”
大虎傻呼呼地跑过来,边开门边哈腰:“四哥回来了”
我问:“老鹞子呢”
大虎冲值班室撇了撇嘴:“姚哥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
不舒服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嘛,这小子又玩什么花样我推开值班室的门,见老鹞子躺在床上,像一条受了伤的蛇,蜷成一团,不住地翻腾。
我过去推了他一下:“姚哥,你病了吗”
“哎哟,老四回来了,”老鹞子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胃疼得厉害,哎哎哟哎哟,我感觉我快要不行了,胸闷,屁放不出来,屎也拉不出来难受,哎哟。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躺在床上了,我怕影响别人休息,谁也没敢告诉。”
“你不是挺好的吗不是上午咱们还一起办金老头的案子来着嘛。”
“你别胡说我都在床上躺一天一宿了,谁知道你说的什么金老头”
我豁然明白了,顾不得多想,疾步抢出门外,朝金老头躺着的地方冲去。
林武蹲在金老头旁边,好像是在跟他说着什么,我一把拉开了他:“老金,你没事儿吧”
金老头艰难地抬起脑袋,冲我咧了咧满是暴皮的嘴唇:“我的肋巴疼得厉害,我要上医院”
“上什么医院,”林武猛地推了他的脑袋一把,“劳改队里没有医院”
“没什么大毛病你瞎嚷嚷着上医院就是抗拒改造。”我在一旁吓唬他。无论如何我得先把他安抚住了,我怀疑万一在他身上出点儿什么事情,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金老头被我这么一吓唬,立马好了一点儿,把原来的女高音唱法改成了男低音:“俺明白”
“老家伙,你没事别找事儿啊,劳改犯没你说的那么多权利,”林武又吓唬了他一句,反手拉着我来到厕所,急急地问,“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被你打的”
“什么话,我还敢打人嘛。”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林武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久,面带愁容地说:“不好办了不好办了,看来这件事情要麻烦老鹞子一直没过来看看这个老家伙,我估计他是想淡化这个老混蛋对他的印象,这个老混蛋刚来,脑袋还发着懵呢。刚才我问他,是谁打他了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了,只说是两个警察看来这事儿要啰嗦了。”
“恐怕真的要啰嗦,刚才我在老鹞子那里也看出来了,这小子装病”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他就是想把这事儿往你的身上推。”
他想往我的身上推这是肯定的了金老头说两个警察打他,哪里来的警察嘛,不是我和老鹞子还有谁而老鹞子从昨天就犯了胃疼病,一直躺在床上,他怎么可能打人呢排除了他,那么打人的肯定就是我了。按着胸口站在窗前,我的心像被风不断卷着的云雾一样翻滚不停,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这又是一道坎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脑子也开始麻木起来,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金老头没有什么事儿,只要他没事儿我就可以先过了这一关。我甩开林武,疾步冲出了厕所。
“阿唷四哥你慢点儿嘛,差点儿撞倒我。”大虎被我撞了一个趔趄,倚在墙上不满地说。
“活该,谁让你偷听的”林武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林将军老是打人”大虎捂着腮帮子,一猫腰,“嗖”地窜回了值班室。
“老金,你吃饭了吗”我蹲在金老头身边问他,语气十分温存。
“政府我还没吃。”老头气若游丝,软塌塌地躺在那里,像一根射过精的。
“别叫我政府,我跟你一样,也是犯人。你等着,我给你拿饭去。唉,上了点年纪的人不吃饭抗不住啊。”
“大兄弟,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像撒尿那样簌簌抖动了两下。
“等着我。”转身的时候,我看见老鹞子蔽在值班室的门后,面目紧张地朝这边看,双睛如漆。
急匆匆地回屋里拿出接见时存下的一根火腿肠,又冲了一茶缸子奶粉,我快步赶了回来,蹲在金老头的旁边把东西往他的怀里一送,一脸深情地说:“金大叔,身体要紧啊。起来起来,我也没什么好吃的给你,呶,这是我妈给我带来的一点东西,你先凑合着吃点儿。”
老金头忽地坐了起来:“大兄弟,你是个好人”
看着金老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我的心里犯开了嘀咕:看这吃相,莫非是装的想想老鹞子下手时的狠毒,我又百思不得其解,就冲他这干柴一样的身板儿,冷不丁挨上那么几下子,不是真的好像是装不出来这个样子的。老家伙这是饿极了,吃饱了恐怕又要犯病了不行,我还得吓唬他,不然让他明白过来,前面的一切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我装模做样地边用小勺喂他奶粉边说:“老金呀,上午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金老头稀里糊涂地应道:“政府帮助我提高思想认识那是帮助我。”
我有点放心了:“老金,哪个政府动手了”
金老头喝下了最后的一口奶粉,用袖口擦着干瘪的嘴巴说:“一个黑大个儿。”
林武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老四,告诉他谁也没打他。”
这个不用你嘱咐,我知道,只要他一口咬定有人打他了,我就脱不了干系我推开林武,对金老头说:“金大叔,在劳改队里什么事情都是要讲证据的,你说别人打你了,你又拿不出证据,这可是犯法的,你懂吗弄不好你这强奸罪还没处理呢,就又犯了诬陷罪了。”
其实我这话说得有毛病,他身上的伤不就是证据可是听了这话,金老头竟然紧张起来,直接坐起了身子:“大兄弟,我没事儿,就是肝那儿有点疼。”
能不疼嘛,老鹞子下手狠着呢看他虾米一样地弯着腰,我怀疑他的肋条可能是裂缝了。这我有经验,以前我一个哥们儿跟人打架就出现了这个效果,不过没有什么大事儿,休养几天也就好了。但这是在劳改队,万一追究起来,凶手肯定是要加刑的。我还得继续吓唬他,我站起来扶着他走了两步:“老金,我还是得说说你,你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罪没遭过就算你挨了几下帮助,还至于这么大哭小叫的吗往小了说你这是资产阶级娇生惯养形成的毛病,往大了说你这就是抗拒改造啊。你想想,你就这么个改造法,还想出去吗”
金老头抖动了几下身子,蓦地站稳当了:“大兄弟,我想通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就是嘛”林武弯腰给他卷起了铺盖,“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这个道理应该明白。”
我长吁了一口粗气,拍着他的后背说:“老金是个明白人啊。好了,这事儿到此就算完结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好爷们儿,我会照顾你的。这样,你先到我的屋里躺会儿去,晚上队长来了,看把你分到哪里你再搬家。”
扶着金老头回到我和林武屋里的时候,大虎正在殷勤地擦着房间的地板。见我们回来了,大虎呲着满口黄牙,朝我点头哈腰:“四哥,赏棵烟抽呗。”
这小子德行不好,我懒得搭理他,撒开金老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安顿好金老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把林武叫出来,满腹心事地问:“你觉得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吗”
林武想了一阵,用手在墙上抹了一把,张开手对我说:“看见我手上的白灰了吧老家伙就好比是这只手,他要往谁的身上抹,谁就背了一巴掌灰。我估摸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可能暂时他不敢叨叨什么,等他适应下来以后”
“傻了吧”我突然有些开朗,哈哈笑了,“等他适应了,病也就好了,我怕个屁他总不能天天拿石头砸自己的肋巴条子玩儿吧。”
林武猛地板起了脸:“你还别跟我装明白人,你想想,当初寒露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一听这个,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呀,当初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四哥,你来一下,姚哥找你。”大虎站在值班室门口叫我。
我握了林武的手一下:“这事儿你不要搀和,看我的。”稳稳精神,转身去了值班室。
老鹞子还在床上簌簌地打着摆子。我坐在他对面的床上问:“姚哥好点儿了没有”
老鹞子战抖着手要来摸放在桌子上的烟,一时够不着,有气无力地吆喝道:“大虎,给你四哥拿烟抽。”
我摸出自己的烟点上两根,给他插在嘴里一根:“要不我背你去医务室看看这么拖下去可不好啊。”
老鹞子抽了一口烟,这口烟抽得力道很大,看得来他的心里非常紧张:“医务室就不用去了,我还能坚持老四,刚才那是谁在走廊上吆喝,是不是又分来新犯人了”
我笑道:“没有人吆喝,就是一个刚来的老头儿想家了,在走廊上唱了两句歌,我把他推到我屋里去了。这个老家伙挺讨厌的,听说他把他自己的亲闺女给收拾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等我病好了,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老畜生,没人性嘛。”
“是啊,这种事情太恶心,连我都差点儿揍他一顿呢。”
“打人总是不好的刚才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帮助他呢,原来没人帮助他,你说他叫唤什么”
“咳,不是我说了嘛,这老家伙想家了。”
晕头胀脑地回到监舍的时候,金老头已经睡着了,睡相颇似一只垂死的猴子。
大虎吹着口哨在擦走廊的地板,口哨的旋律是北京喜讯到边寨。
第二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
董启祥来信回到监舍,我把林武叫到窗口,心怀忐忑地说:“林将军,这个事情先告一段落,还有一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你帮我拿拿主意。”
林武回头看了金老头一眼,匆忙拉着我去了厕所。
站在厕所里头冲凉的那边,我简单把大字报的事情跟林武说了一遍。最后,我忿忿地说:“侯发章倒是直爽得很,他竟敢直接在大字报上填上了他的名字。”
林武“吱吱”地嘬了几下牙花子:“呵呵,这叫有什么无恐啊”
是啊,这小子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我若有所思地说:“你说,他仗着谁呢”
林武张口就来:“肯定是老鹞子在背后捣的鬼我早就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算完,小人就是小人,为了口吃的就这么翻脸不认人。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去上厕所,看见老鹞子跟侯发章蹲在这里,好一顿嘀咕呢。”
“不能吧,”我说,“老鹞子难道就这么个小心眼儿”
林武横了我一眼:“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我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可这也太快了嘛,年前我们还在一起吃“龙肉”,一起说笑呢,说话不迭就翻脸了从认识老鹞子开始的那一幕幕,在我的眼前过电影般忽闪起来,看不分明,只有他那双狼一样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戳在我的眼前。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排骨问题
“这样吧,”林武用肩膀扛了我一下,“呆会儿他们收工回来,我亲自去问问侯发章”
“算了把你,”我打断他道,“你膘了你又不是队长,姓侯的会那么轻易告诉你”
林武捅了我的肚子一下,笑道:“他敢不说我有办法让他说的,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是谁智勇双全林大将军啊。”
我不再言语,心道:管你用什么办法呢,只要问出来是谁指使的他,我就可以防备着谁了。不过我仍然有点儿担心,害怕情急之下林武会动手打人,那样的话麻烦就又来了。
林武可能是看出了我的担心,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世道你不娘,他是不会叫你爹的。”
我稳稳精神,拉着他往回走:“我不管,反正不是我让你去问他的。”
晚上,我拉回饭,站在走廊头上吆喝开饭的时候,有几位朋友纳闷地看着我,目光中透露着这样的意思:咦这小子怎么还打饭不是已经把他撤职了吗
我故意在分饭的时候把手上的动作加大,见了谁也关心地招呼一声:“多吃点儿啊,不够的话就言语一声。”
宫小雷一直站在我的旁边帮腔:“伙计们都放开肚子造啊,老四干不了几天了。”
几位平常跟我关系不错的伙计也不时地来上一句:“反对老四辞职,老四辞职我自杀”
“就是,再上来一个膘子打饭,能打回来那么多嘛”
更有甚者直接就骂上了:“妈的,把那个叫侯勃起的混蛋杀了祭灶”
吃完了饭,林武跟我挤了一下眼睛就出去了。看他的神情,这肯定是找侯发章去了。
金老头看样子精神了许多,见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一咧嘴,战战兢兢地朝我递过饭碗来:“大兄弟,再来点儿稀饭。”
我边给他添稀饭边说:“老金,以后不管你分到哪个组,饿了就来找我,有你兄弟吃的一口,我就不能让我大哥饿着。”说完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难受。我完了,跟一个的畜生称兄道弟起来了。唉,还不是老鹞子给闹腾的如果不出这事儿,我他妈饿死他。
老金稀里呼噜地又喝了一大碗稀饭,这才摸着肚子躺在了铺上。我刚要再跟他联络联络感情,宫小雷推门进来了:“四哥,刚才董启祥让人给捎了个信来,那个伙计在门口找你,我看见了,就直接把信拿来让他走了。”
我连忙打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董启祥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本来他四月份就应该分下来了,但由于入监队新来的的队长挺赏识他的,硬把他留在那里值班,他打算再在那里干上一阵,等时机成熟了再要求下队。他说他见到蝴蝶了,蝴蝶是个很不错的兄弟,人猛,心眼儿也不错,在入监队的时候他们交往得很好。蝴蝶过几天就下队了,很有可能分到我们大队。蝴蝶这次加刑很冤枉,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我帮他写写申诉。最后,董启祥嘱咐我,在哪里也要瞪起眼来,尤其是交往人这方面,蝴蝶这样的人如果交往好了,将来绝对有用,希望我能跟蝴蝶成为好朋友。至于林志扬之流尽量少搭理他们,万一他们闹起来,能帮蝴蝶就帮蝴蝶,帮不上的话就装什么也不知道,保全自己最重要。
看完了信,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蝴蝶也是我们这根线上的人了,这样的好汉如果来了,我将如虎添翼,以后的劳改一定会打得漂漂亮亮刚摸着下巴笑了两声,心里突然感觉一阵怅然,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依稀觉得自己很悲哀:我为什么要等待别人来保护我呢叹一口气,我突然有些想家,想摸着我妈的手跟她聊天,想喝着我爸爸的茶水跟他下棋正在闷闷不乐着,大虎站在门口,指着宫小雷,尖声嚷道:“哪个组的谁让你串号了”
宫小雷回身笑了笑:“伙计,你找死是吧”
大虎慢慢往后退着,一蹦三尺高:“好好,你等着。四哥,杨队让那个老头儿去办公室。”
杨队来了我的头皮一麻,猛推了宫小雷一把:“别找事儿,赶紧回去”
宫小雷横了大虎一眼,摇着头走了。
我站在当地,用力捶了发木的脖颈几下,定定神过去拉起了金老头:“金大叔,杨队长来了。看样子今晚要给你分组呢金大叔,不,金大哥,我还是那句话,见了谁也不能提上午的那件事情,要知道胡说八道是要吃官司的。你刚来,可能有些事情不太明白,说不好你就麻烦了总之,少说话为妙,你兄弟是不会让你吃亏的,听清楚了没有”
金老头哆里哆嗦地穿好衣服,哈着腰应道:“大兄弟,我有数。”
我三两下帮他整理好了被褥:“分好了组就回来拿铺盖,需要什么就言语一声。”
金老头佝偻着身子往外挪去,像一条迎风摆动的蚯蚓。
第二十四章 不知所措1
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起身走到了窗前。暖暖的夜风穿过铁窗徐徐扑面,让我的脖子痒痒的,我使劲把脑袋往铁窗外拱了拱,心想,如果我的脑袋能钻出去,那么身子也应该能出去,那样我就可以趁着天黑钻到窗外,然后贴着墙角钻到冬青里去,在里面观察好了就瞅个空子往大门那边跑,恰好站岗的大兵正在打瞌睡,我“嗖”地窜出了门外。门外站着一位沂蒙山红嫂那样的美女,美女一见我长得面目清秀,顿时就有了一点儿想法,娇滴滴地冲我使媚眼:大兄弟,跟我来我躲在她的身后,三两步就奔上了宽阔的马路,然后红嫂就把我领到了她的家里,安顿我躺在她温暖的,泛着暧昧香气的床上,羞羞答答地去厨房给我熬上了鸡汤。一般情况下,她会边忙活边唱沂蒙小调:炉中火,放红光,我为亲人熬鸡汤,填一把蒙山柴炉火更旺,添一瓢沂河水情深意长,愿亲人早日养好伤,为人民得解放重返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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