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不在行看得多听得多了也会自己动脑子跟着想。
顾贤见他付东楼自己学着思量,心下暗暗赞许,也不插话不催他,只听他怎么说。
“但木炎拿北燕,且不管他在北燕如何安排,我们定然不会作壁上观,所以稳妥起见,木炎定要先搞乱大楚内部让我们无暇北顾才好,于是卓成的身世是最好的工具。传国玉玺还在卓成手中,若他真不是先皇之子,大楚的保皇派与保王派非打个你死我活不可。到时候大楚轻则国力衰退重则分崩离析,而木炎却夺了北燕站稳脚跟,此消彼长真是让他占尽了便宜。”
“正是如此。”付东楼说的句句到点子上,让顾贤对这个儿媳妇愈发欣赏。
“你可能确实不擅长谋算,但你机敏得很,一点就透,为父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说话,真是比昊儿那个木头疙瘩强多了。”
“是父卿教的好。”付东楼嘿嘿一笑,也捧了顾贤一句。
“木炎既然能想到刺激皇上禅位,定然在祭天大典上安排了后手出幺蛾子。当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为父与你母后揣摩木炎的后招是什么,能想到的只有和儿的身世,所以你母后当机立断抢在木炎安排的人之前让莲华出面,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木炎到底是神算鬼谋,他与朝中的内奸是如何联系的,见和儿身世是由我们捅出便不再出手,反而推了王家谢家出来做挡箭牌,他真正的势力我们还是无从得知。说来也是,王谢之流,无论是哪个上位者都会忌惮,木炎虽是借刀杀人,我们又何尝不是顺水推舟。”
“父卿,木炎有没有可能还没出成都?他若是走远了怎么能那么精准快速地操控成都的局势?老百姓有个说法叫灯下黑,木炎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反而找不到了。”
“不无可能。”顾贤认真想了下,语调忽而变得低沉,“但也有可能这都是他事先布置好的。谋者,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你无论如何接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虽则木炎的计划因为你的失忆和非同寻常有了变动,看上去我们也确实挫败过他,但永远不要掉以轻心,因为他是木炎。”
突然间觉得有些冷,付东楼下意识地扫了一圈所处的屋子,这间陈设精美的小书房似是处处都有阴影能藏人似的,让人觉得背后麻麻的……
“既然是咱们的人,那莲华就不会死了吧?”没话找话,付东楼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自然不会,不仅不会,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这就涉及萧家的一段陈年秘辛了。”顾贤神情忽而变得狡黠,狐狸一般微微一笑,“你许是以后还能见到莲华呢。”
“启禀王太卿殿下、王卿殿下,太医令求见。”
守在门外的内侍清晰恭谨地禀奏截住了付东楼正要问出口的话,想是柏钧昊那边有了结果,付东楼与顾贤皆是站起身整了衣冠,而后叫了太医令进来。
“启禀两位殿下,皇上的毒已然解了。
太医令行过礼之后开门见山说了最主要的事,顾贤闻言略感心安,问道:“皇上情况可还好,孤能否去探视?太后还在皇上身边吗?”
“回殿下,皇上虽解了毒但龙体虚弱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且不宜太过操劳,如今皇上刚服了药,药劲儿上来身上发热有些不爽快还没歇息,您去探视应是不妨的。太后娘娘还在皇上身边。”
“你们悉心伺候着就是了,需要什么药材别吝惜,少了什么宫内不好寻的就去瑞王府找孤,定要医好皇上才是。孤现在就去看看皇上。”
☆、第一百二十章
一入侧殿,顾贤与付东楼便碰上了正准备离开的太后萧彤锦。
“看你要回去休息了就知道皇上已无大碍。”顾贤微笑,“时辰不早你早些安置吧。”
“怎么睡得着,想到皇宫之内有人下毒弑君我就好想回到了大楚还没建立的那段日子,心一直悬着,谈何安枕。”萧彤锦目光投向顾贤身后的付东楼,神情缓和了些,“本是想着你一路风尘,留你在宫里休息一晚明日再送你回王府的,但此刻宫中不安全,便只好罢了。往后日子还长着,等和儿登基你可要日日在宫里了,总听王弟说你孝顺,到时候你可要常到哀家宫里坐坐。”
“谨遵太后吩咐。”付东楼躬身行礼。
听了付东楼的称呼顾贤忍不住打趣道:“还叫太后?不是该改口叫母后吗?”
脸上一红,付东楼暗道这些个长辈真是一个比一个着急,还没拜堂就让自己改口。见太后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付东楼只好压下羞窘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母后。”
“这就对了。”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等你与和儿大婚之后哀家把这改口的红包补给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可千万要说出来,你不说哀家就自行斟酌了。”
“长者所赐岂有挑三拣四的道理,母后赏赐什么儿臣都喜欢。”
“瞧这嘴甜的,无怪乎王弟疼你。”
“说得好像你不疼他似的。”顾贤接了个茬,随即岔开话道,“王姝儿虽然已经死了,但指使他下毒的一定不是王家,在当时的情况下弑君除了会给王家招致灭门之祸外对王家的处境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忖度着该是木炎安插了人伪装作王姝儿信任之人给了王姝儿砒霜又告知她王道之获罪一事。眼下死无对证,只能看你那边与刑部调查的结果了。”
“我也是想到了这一节才心下不安。”萧彤锦叹了口气,又嘱咐顾贤与付东楼道,“你们进去看看皇上,然后便出宫回王府去吧,锦官城里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瑞王府了,宫里到底是人太多,怎么小心提防着也还是会有空子。”
“说的也是,但你的慈颐宫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我已经吩咐了金吾卫加强巡逻。敌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呢,你不好好休养哪来的力气和他斗啊。”
“你也不用宽慰我,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懂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回去了。”萧彤锦言罢离开回了慈颐宫。
进得侧殿内室,就看见柏钧昊躺在床上面色通红,身上被厚厚的棉被裹着,有内侍女官拿着帕子不停地给他擦汗。
留守的太医们见到顾贤与付东楼进来纷纷行礼,而后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御前伺候的人也都是机灵的,除了李全继续留下给柏钧昊擦汗喂水,其余人也都出了侧殿。
柏钧昊有很多话想和顾贤说,人一走干净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王叔……让和弟回来吧,我这个样子……实在无法……”
顾贤与付东楼进宫身边都没跟着伺候的人,此时李全给柏钧昊擦汗抽不开身,付东楼便亲自寻了个圆凳来给顾贤,让他坐下与柏钧昊说话。
“昊儿,我知道你的意思,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赶紧养好身体,想得太多休息不好你又怎么恢复得好。”顾贤拍拍柏钧昊的手,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柏钧昊缓缓摇了摇头。
“王叔……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是不是不该禅位给和弟,或者说……不该这个时候……”
“本是想看你一眼确定你没事便回府的,你这孩子还是这样不听劝,非要提禅位的事。”
许是看着柏钧昊遭此大劫心有不忍,顾贤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心平气和地对柏钧昊道:“你这时机确实不对,你说了禅位在先现在又中毒了,和儿如果要接位就必须要从长安回来,如此一来木炎取北燕便少了许多阻力。等我们这厢将王谢两家收拾好再让和儿坐稳了皇位,没准木炎已然在北燕站住脚了。”
“木炎……”太医给柏钧昊开的药是让他发汗排毒的,再加上柏钧昊中毒本就元气大伤,此时的他显得更加虚弱,说句话都十分吃力。
“我……又被木炎……算计了……是吧……?”柏钧昊苦笑,“我自从登上皇位……见王府势大,总想着能……能找一个与王府抗衡的……两边利用,坐收渔利……到头来,被利用的却总是……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得很……”
“昊儿,如果天下承平四海一统,你做个守成之主不是问题,奈何生不逢时。”顾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起身行礼打算告退。
“王叔……留步……”柏钧昊突然着急起来,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
“陛下有话说就是了,切莫挪动。”
“王叔……木炎的一元居……”柏钧昊一把抓住顾贤伸过来扶他的手,神情急切仿佛在交代紧要的遗言一般。
“一元居后山……三百步有个……山洞。进洞走到头……有一处隐秘的地窖……下面藏着的东西应该很重要……不知木炎带走没……王叔尽可去……查看……”
一元居后山的山洞顾贤是知道的,派去拦截木炎的缇骑卫已经把一元居搜过一遍了,什么都没发现,那个山洞自然也搜过,一样是一无所获。柏熠曾经告诉顾贤给他发现了能证明木炎身份的证据,是李唐皇族子弟皆有的玉佩,上刻一个字,但这个玉佩应该是被李随身带走了,顾贤没能找到。
今晚派去的缇骑卫千牛卫本就是做样子的,顾贤已经做好了假玉佩用以揭穿木炎的身份,现在听柏钧昊提到地窖,顾贤心中一动。
“陛下如何得知那个地窖的?”
柏钧昊说完了想说的话松了一口气,被李全扶着躺回床榻上,长长舒了几口气,艰难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我小时候在木炎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谁都当我是个笨的……又怎会防着我……歪打误撞……发现的。当时我……我只以为是……国师用来藏宝贝的……谁没有点秘密……现在想来……必有……必有蹊跷……”
“陛下放心,臣亲自去检查那个地窖。”顾贤说完行了一礼就要告退。
付东楼跟着木炎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身对满面怅然的柏钧昊道:“陛下,许多人都认为当皇帝是天下最得意的事,但臣觉得不然。皇帝之位尊贵无匹,手中有着绝对崇高的权力,却也承担着旁人难以想象的责任,想做个好皇帝实在太难了。纵观历史,好皇帝毕竟是少数。臣虽然与陛下接触不多,但臣能感觉到陛下是个好人。即便陛下不当皇帝了,也一样有很多种方法让自己活得很成功。”
“说句心里话,其实臣不愿意卓成做皇帝,臣舍不得他受那份苦。但是已至此,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侧殿内安静极了,偶尔能听到炭火“哔啵”的声响。柏钧昊躺在床榻上睁大了眼睛直直望着高高的横梁,似是盯住了上面的金龙。顾贤站在几步之外也没有出声,低垂的眸子掩住了他的心思,晃动的烛火有些暗了,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片刻之后柏钧昊合上了眼睛,缓缓道:“是啊……身不由己……”
“付东楼……朕很期待……很期待你登上后位。从未有过的……男皇后……必然不同凡响……”
付东楼愣住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才那一番话纯属有感而发,说完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现在被柏钧昊直白地提到当皇后,付东楼感到羞窘也心生惶恐。亏他还心疼柏钧和要当皇上受罪,他这个男皇后怕是要比柏钧和受罪一百倍。
“你们走吧……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们呢……”
“陛下保重,臣告退。”顾贤拉了一下付东楼,两人一起退出了侧殿。
柏钧和人在长安,心里却时时刻刻惦记着成都。他知道他的父卿能处理好这一次的危机,也放心付东楼,可心中还是隐隐不安。
北燕的情形也让他忧心忡忡。北燕虽然是胡人统治,但冬至一样是要祭天的,这一习俗与汉人无甚区别,可今年北燕的祭天大典却没有照常举行。据潜伏在北燕的密探回报,史朝义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露面了,早朝都没上。
令狐纯消失之后史朝义本是下令全国追缉的,令狐纯在江南露过面之后,北燕得到了风声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一点也是令人生疑。
柏钧和觉得,北燕内部一定是出了乱子了。
“谁?!”柏钧和突然从桌案前站起身来一手按在了佩剑上。
羽林军的中军大帐分内帐外帐,外帐办公内帐休息。此刻柏钧和人在内帐却听得外帐有响动似是有人,可门外的亲兵并未通报,柏钧和怎能不警戒。
“不错,你还是挺警醒的。”柏熠说着挑了帘子进了内帐,“我特意叫他们别通报,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睡死了,谁承想你还挑灯夜读呢。”
“给父王请安,恕儿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柏钧和行了军礼,将柏熠请到了主位上。
“这么晚还穿着轻甲,不休息吗?”
“巡营回来就在想事,一时没顾上。”
“媳妇不在身边都不会照顾自己了。”柏熠打趣了一句,见儿子板着一张棺材脸,讨了个没趣。
“哎,你媳妇不在你这张脸又冻上了,你跟你父卿也这样?”
“儿子不敢……”柏钧和完全不知回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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