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师听他这么说,马上又说道,“庆太医在军中,是这方面的妙手,您要是能请到他来为乐医生治这病,我们也就不敢在他面前献丑了,乐医生想必会很快痊愈。”
小野听着虽觉得李医师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也想啐他一口唾沫,他这不是认定乐辰就要转成痨病了,不想给治了吗?
戚垠副将明义骑马在其后赶来,刚到门口,就见他家将军用被子裹了个人抱着从军医馆里出来。
看到他,戚垠说道,“马上回去。”
戚垠上马,让乐辰坐在他前面靠在他胸前,纵马回去了。
小野从里面跑出来,边跑还在边喊,“我也要跟着去。”
只是,却没有人理他。
乐辰被戚将军带走的事情,在军医馆里被大家添油加醋颇做了几天的谈资。
乐辰被戚垠带回去,戚垠看乐辰高烧厉害,咳嗽地更厉害,丝毫不敢耽搁,马上去求大将军虞嘉翔,虞嘉翔对属下一向厚待,虽对戚垠这根木头居然也有如此关怀之人感到好奇,但也大方的答应将太医出借。
根据太医所说,乐辰的病的确已经拖得凶险了,差点就要转成肺病,那样就不好治了,多亏小子年纪轻轻,身体本身不错,所以,才能很快治好。
将军房中本不能住病人,将将军也传染了病,那就是天大的过错了。只是,戚垠看乐辰病了之后显得特别的脆弱惹怜,心中那根纤细敏感的弦丝一再颤动,实在不舍将他移出自己房间。
乐辰吃了太医开的药,当晚,并没有清醒,身体虽烫,却又冷得不断打颤。
戚垠站在一旁看着,心一横,将衣服脱了,只穿了裤衩和乐辰睡在一个被窝里,他的身体温度比常人高,紧紧将乐辰抱进怀里,乐辰最后热得直冒汗,不断挣扎,想挣脱他的束缚,戚垠也狠心地没有放松,第二天一大早,戚垠看外面天空有一丝泛白,他便起床练武,发现乐辰的烧已经退了,人睡得不算熟,时而皱眉时而展颜,还喃喃呓语。
戚垠去查了早晨操练,和几个下属吩咐了事情,回到房间,乐辰还没有醒,但是在梦里总算没有撕心裂肺的咳嗽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乐辰从梦里醒来,坐起身,嘴里不断说着这一句,眼泪磅礴如春江之水,哗啦啦像是流之不尽。眼神却又空洞,外界的一切都被他摒弃在外。
戚垠被乐辰突来的这一出痛哭弄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坐到床头拍着乐辰的背,安慰道,“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乐辰哪里能听得进,突然过来一个温暖肉体,马上扑进他怀里,就如以前扑进妈妈姐姐怀里一般,哭诉道,“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直说得又咳嗽起来,一阵呛气抽搐。
戚垠一直以为乐辰是从栾京跑出来的贵公子,哪天受够苦头了就要回去的,他此时听乐辰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舍,但也并不难过,拍着乐辰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说道,“你回去吧!我可以派人保护你回去。”
“真的?你可以送我回去?”乐辰睁着一双哭红的大眼,眼泪糊在脸上,表情异常怪异。
“嗯,可以。”戚垠坚定地回答。
“你带我出城吧,你先带我出城,我要出去。”乐辰将希望寄予眼前之人,马上趁热打铁,“你现在就带我出去。”
第一卷 孟陬 第七章 归家之途
第七章归家之途第七章归家之途
乐辰眼中殷殷切切,神情带着疯狂的期盼和执着。虽然病体酸软无力,精神还带着恍惚,不过,那对出城回家去的热切盼望却使他神经亢奋异常。
戚垠见乐辰这般,不太明白乐辰为何如此急切地盼望出城,即使出城,没有准备又如何能走上一两月的路途回到栾京。
而他无论对乐辰说什么,乐辰只有那一句,“你快带我出城去,出城去了就知道了。”
给副将做了一番交代,在副将忧心的目光里,戚垠给乐辰裹上一件厚实披风,将他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将病得糊涂的乐辰单手紧搂胸前,一声呵啸,骏马疾驰而出。
乐辰城是天朝西北的军事重镇,连接天朝与西北各国的关隘,军事紧张时期,城中几乎全为驻兵,和平时期又会发展成为经济繁荣的都市。
西夷近些年来日渐统一,和天朝不断交战,一心想拿下乐辰城。
天朝乐辰城之后便是千里平川,易攻难守,于是,这座军事重镇便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西夷对乐辰城的小骚扰不断,重兵攻打也有之,只是从没得手。天朝主动出击数次,深入西夷,次次胜利,却不会对敌人造成大的创伤,让其一蹶不振。于是,战争就依然如此不温不火地持续着,这样的拉锯战怕是要等到一方势力大跌,另一方才能得胜。
天朝虞家王朝老皇帝这几年来身体有恙,其下有六个儿子,有力量能争皇位的也有三个,西夷近两年来侵犯愈发频繁,便与此有关。
戚垠料想乐辰所说出城便是出庆辉门,一路骑马飞奔至城门下,亮出令牌,喝言要出城去。
城门守卫见是将军,行礼毕检查了戚垠的令牌,又仔细观察了戚垠搂抱身前的人,乐辰早被洗刷干净,白皙细腻的脸上带着病中的昏沉憔悴,不过,只消一眼,就知道是个美貌少年。
城门守卫没料想戚将军要带个少年出城,按照规定让其为少年登记,之后才放行。
出了城门,外面的风更大,原来还昏沉的乐辰清醒很多,支起头来看环境。
骏马飞奔,只见乐辰城在身后远去,渐渐缩小。太阳又掩藏进了层云,那云朵边缘染上橙黄光芒,大地上草木早枯,此时被雪覆盖着,只在某些地方露出些许褐色来。
乐辰想起了一首诗,轻声咏唱起来:
落雪纷纷,对我倾诉
雪地延展,木屐轻踏
屐印深显,漫延身后
沿此路途,无人寻来
何处古寺,钟声响起
曾几何时,钟声又起
吾之足迹,终将消弭
覆于雪下,散于天地
诗咏完了,他看着地上已在渐渐融化的积雪,神情愣怔。
“吾之足迹,终将消弭;吾之足迹,终将消弭……”
他又将视线移到戚垠刚毅的脸上,看着不说话。
戚垠听着乐辰轻吟的诗句,他听着觉得是带着禅意的诗句,但从乐辰口中出来,便是说不出的悲凉与孤寂,他心中那根弦又轻颤起来,想说些东西赶走自己心中的抑郁,赶走乐辰突然出现的消沉,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乐辰城在他们身后变得更小,成为远处的一个小点,苍凉孤寂。
几个小山岭出现在视线里,乐辰望着那山坡,原来还沉寂的眼又显出带着点疯狂的期盼之光。
这前方山坡上有乐辰城中的哨岗烽火台,往前一直有六座,用于观察来犯敌情和路上情景。
转过第一个小山坡,乐辰马上让停下来。
戚垠只好停下马,乐辰要下去,他就下马将乐辰半抱下马。
乐辰望着那一片光溜溜的陡坡,此时那陡坡上是一层积雪,从原来的土褐黄变成了现在的雪白。
乐辰心情激动起来,他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他从那上面滚下来,被士兵抓住了,他就是从那里滚下来的,也许,他又回到那上面去,从上面滚下,一滚就滚回原来的世界了。乐辰神经紧张,他想着这样就能回去,但是心里又没有底。
他拉着戚垠的手,眼中满是紧张和期待,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就是从那个上面滚下来的,我记得就是那个地方,我要去那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从那上面滚下来就能回去了,一定能回去。”
乐辰带着神经质的念叨让戚垠皱了眉头,他以前听乐辰说他是从山坡上滚下来就到这里了,他就有些奇怪,此时乐辰的话更让他觉得奇怪,并认为乐辰也许精神上有病,在想到家或是想到回家的时候,这病就复发了。
“你就是要来这里么?”戚垠抓住突然迈腿要跑的乐辰,问道。
“不要抓住我,我要爬上去。”乐辰想甩开戚垠的手。
戚垠确定和乐辰说不通,便只好由着他,放开他的手,看他向陡坡跑去。
乐辰跑了两步,便由于身体酸软,神经恍惚,走路不稳扑跌在地上。
戚垠放开马缰绳,跑上前去将乐辰从地上抱起来,乐辰张嘴大呼着气,头发上脸上前胸都沾着雪粒。
乐辰推开戚垠,慢慢朝那陡坡走去,走到陡坡下便想爬上去,这陡坡上秋日时还有一层薄草,此时只剩下积雪,坡度太陡,爬上去两步便又被滑下来。
“你就是要来这里?你上这坡做甚,这上面有哨岗。”戚垠过去将又滑倒摔在地上的乐辰提起来,很担心地说道,他的话平板没有起伏,虽带关心却又像是斥责,乐辰才不管,拉着他就问,“上面有哨岗?”
是啊,上次他从上面滚下来就被人抓住了,一定是有能看到他的人在。
“是不是可以用别的办法上去,你带我上去。”乐辰眼睛发红,双手抓着戚垠的手臂不放,乐辰平时力气很小,此时却将戚垠的手臂都捏得痛了。
戚垠什么也没说,将乐辰一下子背到背上,他拍了一下马,他那坐骑朝他喷了口气,自己走远了。
戚垠背着乐辰往另一边山坡走,然后看到陡坡上的石头上有凿出些微凹坑作为梯子,虽有梯子但仍然极陡,到上面一些后梯子都没有了,便有两根绳索,戚垠一手扶着乐辰身体,一手抓上绳索,沿着陡坡爬了上去。
戚垠去哨岗里面探视一番,里面士兵朝他行礼,他交代两句,往乐辰刚才想攀援的那面陡坡走去。
乐辰从戚垠背上下来,一走一摔,又爬起来跑到那斜坡上面,这面斜坡很高,他看着犹豫了一下,就要从那里跳下去,戚垠看乐辰已经状若疯狂,上前一把将要跳的乐辰拉倒在地,怒吼道,“你这是作甚,要找死么?”
乐辰愣怔了一瞬,推开戚垠的手,睁着双大眼看着戚垠,握上戚垠的双手,说道,“大哥,我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回去了,我会感激你的救命和爱护之恩的,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乐辰说着就猛地推开戚垠,往后一倒就摔了下去。
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见惯生死的戚垠心居然一瞬间紧缩,眼中是惊恐的慌张,“乐辰……”他吼了一声,立即跟着跳下去,沿着陡坡滚下,他一路用力,终于在半坡将乐辰的衣服抓住,一把将乐辰搂到怀里,将乐辰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处,用手保护起来,越滚越快,两人终于滚到了陡坡底端,停了下来。
乐辰趴在戚垠身上,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戚垠气得抬起手来就要打乐辰,看到乐辰满眼的茫然无助,那手举着就打不下去了,只能吼道,“你想死么?”
看乐辰坐起来愣愣望着身后的陡坡不语,他只好摸着他的手臂大腿看他是否受伤,乐辰像个木头人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望着那陡坡,眼泪又开始往外冒,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能回去,为什么没有回去。”
戚垠根本无法理解乐辰这类疯癫的行为,看他身上没有受伤,便又摸他的额头脸颊,他的脸被雪冻得冰凉,他便用衣服袖子给他擦擦雪渣子,又用手狠狠给他搓了搓。
他这一搓,倒把乐辰给搓醒了,他眼里突然又发出了那种疯狂渴望的光,他朝戚垠说道,“大哥,刚才也许是你的阻挠我才没回去,你再带我上去一次,这次我能够回去的。”
戚垠气得嘴唇哆嗦,好几次想揍他几拳,最后都忍了下来。
“你带我上去吧,求你了,你带我上去吧!”乐辰拉着戚垠一遍遍哀求,想他刚才那条道他是爬不上去的,而且即使爬上去了没有戚垠也会被上面的守卫给杀了。
乐辰苦苦哀求,戚垠无法,只得又背上他,走过山坡去爬那条道。
“为何你说你从那上面滚下来就可回家?”戚垠问道。
“你一直不信我,我说过我不是栾京人氏,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就是从这陡坡滚下来就到了这边,我想,我继续从这陡坡滚下去,就可以回去了。你为什么一直不相信呢。”
第一卷 孟陬 第八章 寻死
第八章寻死第八章寻死
听到乐辰带着愤怒兼之悲伤的言语,戚垠当然依然是无法理解的,只能当他是说胡话,但是也不想再刺激他,便顺着他的话说道,“你从上面滚下仍然无法回家,你当怎么办?”
在戚垠的思维里,无论乐辰怎么滚,都是不可能回到家的,所以,先问后果。
戚垠这一问倒让乐辰犯难了,他没想过回不去的情况,怎么可能回不去呢,既然能过来,那么就能回去。
乐辰趴在戚垠背上,沉默了。
太阳又从层云中出来,阳光在山坡上的雪上反射,异常刺眼。
他半眯了眼,脸色因为生病变得潮红,大呼口气,坚定地说道,“不可能的,我一定能回去。”
戚垠只当他在说疯话,想着让他再滚滚,这次不管他了,看他能回去?要是回不去他就会面对现实,不再发疯了吧。
戚垠又从哨岗前走过,这次士兵脸上带上了惊讶,欲言又止。但戚垠面色严肃,背上背个人也能走得像在检阅排兵走阵,士兵们不敢有何表示,放行让他去到另一边山脊。
戚垠在陡坡上将乐辰放下来,看着他异常肃穆认真地问道,“你从这里滚下去,要是回不去,我们就回城去。”
乐辰望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回答,抽着鼻息,上前狠狠抱了戚垠一把,就要去跳陡坡。
被乐辰主动抱住,戚垠愣了,忘了作出反应,而等他再反应过来,想回抱住乐辰的时候,乐辰已经退开,面色决绝。
戚垠看他那副决然的样子,心里感情一时极为复杂。他用脑袋做赌注,乐辰不可能一跳就回去了,但他还是有些不信将信的惶恐,走上前将乐辰身上的大氅给他裹紧,又交代道,“要注意保护头,不要撞伤了。”
乐辰点点头,一时之间感情也复杂起来,他又望了望戚垠,这才到陡坡边坐下然后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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