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便不骇人听闻吗?”
公子服人皱眉,道:“先生此言何解?”
夏瑜低头看着那用石头摆成的“国际地图”,在代表着晋国的石头与代表楚国的石头之前又放上了一个小石块,道:“这里,周室。”
公子服人看着那块小石头,心中微有感概,燕国开国君主乃是是周文王之子召公],亦是姬姓血脉,此时眼见这石头拼成的粗陋“地图”上,国土广博的晋国与楚国中间那狭小的周室,不由自主的升起几分悲凉之感。
有道是青史几行名姓匆匆,国强国弱,片影而过。
夏瑜却没理谁公子服人那点小感慨,指着代表周室的石头,道:“昔日武王伐纣,周灭殷商之时,我华夏先民势力不过一个陕西……不是……不过一个若中山国大小,就是往前数夏、商,彼未亡之时,势力亦不过万顷而已,及至周公封建,大大小小分封了几千个国家,使得整个华夏文明的统治范围扩展得到整个大陆。”
随即夏瑜指着代表齐国那块石头,道,“向东分封齐国,势力延伸至东海”,指着代表燕国的石头,道,“向北分封燕国,初步触及东北”,指着代表楚国的石头道,“向南分封楚国,控制长江流域”,指着代表秦国的石头,道,“向西分封秦国,初步统治西北边陲”。
然后夏瑜两手笼罩在这张“石头地图”前,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道:“是从周公封建开始,我华夏才真的成了这块的地上最强大的民族,是从周公封建开始,我华夏才真的把这块大陆牢牢握在了手中。”
☆、第86章
公子服人看着那张用石头临时拼凑起来的粗制地图,耳中听着夏瑜细数周室初兴、大封千国的历史,一时间神思仿佛回到那数百载前,一幕幕历史仿佛从眼前而过。
夏瑜也看着那副地图,道:“周公封建,于其时,难道不是骇人听闻。”
公子服人深吸口气,道:“先生所言不差,昔日周公封建,只怕于当时也是石破天惊,惊煞众人,今日先生所言‘一统天下’,也亦是他人不敢言之语,敢问先生,为何说今日天下动乱之根由在没有一个强国能够一统天下?”
夏瑜看着这位“赵同”,倒是有几分惊讶,这个人面目平凡黝黑,整个人的长相都有几分粗糙,但却似乎有容乃大,虽然对自己所说开始都有几分惊异,却也都能够很快的接受,然后马上切中要害,倒是个奇人,是以夏瑜很自然将胸中想法倒出,道:“昔日周室大封诸侯,这大大小小数千邦国不知多少都是在蛮夷所居之处建国,是以不知道多少邦国日夜担忧防备的都是那蛮夷的侵扰进攻,有了敌人,血脉亲人亲友才是可贵,是彼时我华夏各个邦国相安无事,诸侯彼此亲昵,然当蛮夷渐渐我华夏所化,当这些蛮夷渐渐不再构成威胁,敌人消失了,内斗才开始。”
公子服人默默不语,听着夏瑜的阐述。
夏瑜道:“再者,昔日周室将许许多多的诸侯分封到各蛮夷杂处的土地上,将最肥美最易于开垦的土地留给自己,然世事奇妙就在于此处,人常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国亦如此。周室所处中原之地,开垦已久,土地肥沃易耕,而诸侯分封之地大多为原始未曾开垦过的土地,又时时有蛮夷侵染,但也正因如此,诸侯能够求存变革,如管仲之辅桓公兴齐,如秦国之西拓灭西戎数十国,而周室却在内乱中日渐萧条。周室无力主持天下事,而这片大陆上的蛮夷也渐渐被周室分封的各个邦国分化消灭,是以各诸侯开始相互攻伐。”
说到这里夏瑜顿了一下,道:“昔日管仲辅佐桓公强国于半代,齐国以‘尊王攘夷’之号,得周天子至伯,那数十年间,桓公代周室管理天下诸侯,诸侯间相互攻伐比之以往确实少了些。”
公子服人点头,管仲辅佐桓公称霸诸侯的事,列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诸侯莫不想得到一个如管仲一般的人才能够强国兴邦,公子服人虽然不甚通诗书,那也只是对文辞不精而已,对史书记载的诸侯历史,公子服人一直都很感兴趣,也很用功攻读,道:“昔日桓公葵丘会盟,天子赐胙肉,彼时周室内乱,多得桓公与管仲扶持,内镇周室乱臣,外九合诸侯,使诸侯相互无攻伐,得以齐聚桓公指挥之下,对抗蛮夷,天子感念桓公之德,加之桓公年岁已老,特嘱使臣不使桓公下拜受赐,而桓公管仲皆认为天下之所以混乱便是因为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所以桓公仍旧下拜受赐,天下诸侯莫不震动。”
说到此处公子服人面上神色不动,内里却有几分激动,作为姬姓血脉,作为受礼乐熏陶的中原诸侯子弟,对着昔日的葵丘会盟只怕怎能不激动。
昔日周室倾颓之后,诸侯相互攻伐内斗,彼时四夷交侵,中原不绝如线。
想想看,昔日在管仲理政之后国力比之周室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齐国,代领诸侯对抗蛮夷,在邢国被北狄所灭之时,在燕国被山戎所灭,在卫国险些被夷狄覆灭之时,是桓公代领诸侯北抗北狄、山戎,帮助邢国、燕国复国,包围了国都被破,几乎全国人都被北狄活活吃杀光了的卫国,然而就是如此强大的齐国,却在一直对周室礼遇有加,谨守臣道,在周天子赐胙肉时,年纪老迈的桓公颤颤巍巍的在诸侯面前下拜受赐,那一刻天下诸侯所受的震动可想而知。
这世上很多人只知道强者可以耀武扬威,但却不知道有些强者可以挺身而出对抗强大敌人,也可以在他们真心服从的信念下弯下他们骄傲的腰。
能够挺胸抬头的强者叫人畏惧,能够坚守道德在信仰面前折腰的强者,让人敬佩。
桓公的作为,让诸侯敬佩,让诸侯心甘情愿的服从,让那时很是混乱的时局,相互内斗的诸侯有了短暂的和睦共处。
然而桓公去了,其后天下又见纷乱,又有晋文公继续“尊王攘夷”,扶持周室,如今却连晋国都是公室颓弱卿大夫把持国政了。
夏瑜点点头,公子服人所说的桓公下拜受胙的历史他在《国家战争》里就学习过了,在没接触《国家战争》之前,他对这段历史没什么感触,对“尊王攘夷”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什么不同也没什么感触,但当他了解了,却是对将教科书上将“尊王攘夷”说成诸侯为了拓展自己的势力通过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利益这种说法有了反感。
越是了解管仲其人,便也是觉得其人沉甸甸的,因为通过那些历史的记载勾勒出的轮廓,夏瑜觉得,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拯救整个世道,他是真的认为天下大乱的根源在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所以他通过辅佐齐桓公小白强大齐国,然后让齐国出面管理诸侯,使得诸侯相互之间停止攻伐,凝集力量对抗北狄山戎和南边擅自称王的楚国,管仲劝导桓公“尊王攘夷”,礼敬周室,就是让强大的齐国做表率,遵循君臣之道,希望拨乱反正还天下太平。
这时间有些政治家很能干,像吴起,有些政治家很有理想,像王安石,有些人却是即能干又有理想,管仲就是一个即能干又有理想的政治家,他的执政理财使得齐国强大,使得齐国贯穿春秋战国一直都在一流强国的行列,使得列国诸侯无不期盼能够得到一个管仲辅佐强国,但可能没有所少人会注意到,管仲真正一生追求的,直到死时都没能实现――使得天下重归太平。
这是无奈,是悲哀,也是必然,因为管仲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没办法超越这个时代的局限,这个时代,称霸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真正能够使得天下重归太平的是一统天下。
夏瑜看着公子服人,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我们曾经很小”,他指着那块代表周室的石头,然后夏瑜将双手扩大,照着那个地图画了一个圈,道,“现在我们很大,大到不再有敌人,大到相互攻伐不止,此时时局如商汤灭夏桀,如周武灭殷纣,称霸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如管仲者尚且不能令天下在称霸格局之下重新拥有秩序,只有一统天下,才能使得秩序重建,再得天下太平。”
☆、第87章
公子服人静静的听着这位“智青”先生的话语,良久,才道:“先生说称霸已经不能解决如今天下的动乱,只有一个强国一统天下,天下才能重得秩序,可这些与燕国现状差距太远,现今的燕国贫弱,别说什么一统天下,就是称霸诸侯也是妄想。”
夏瑜笑了,然后很是平和的道:“事在人为。”
公子服人一愣,然后沉思,半响喃喃自语道:“事在人为……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夏瑜道:“昔日楚人被驱赶到南蛮聚集之地,仅仅得封子爵之位,然筚路蓝缕,以起山林,试看今日楚国,擅自称王,与霸主晋国百年争锋,如此强盛国力,岂非楚人辛苦奋斗所得,不在人为,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公子服人目中精光闪耀,然后公子服人抬头看着夏瑜,眼睛神情都仿佛再发亮,道:“敢问先生,如何人为?”
夏瑜听得此问,顿了下,然后道:“先拿农制来说,燕国要强大,其根基在于农,是以强燕必要先强农,燕国的农制陈旧,必要废除先下公田之制,采用租庸之制,方可激发庶民耕种热情;其二,国强国弱皆在于人,国有贤人则国兴,而燕国官制仍是世袭之制,只要投胎的好,不论愚贤不肖,都可为官,使贤人不得进,此点必须要改。”
公子服人听得这两天,皱眉道:“此事艰难”,何止艰难,若是废除国中世袭之制,只怕朝中贵戚尽皆要与他为敌了,但转念一想,官制不说,但农制却是可以先行的,随即问道道,“先生所言农制,似乎与齐国、晋国都颇为不同。”
夏瑜道:“齐国仍旧沿用管仲旧制,士农工商分类,量地而征,晋国农制变更较大者那是赵氏,革新亩制,调整赋税,都不是根本的变革之道。”
公子服人进一步追问道:“何也?”
夏瑜道:“齐国士农工商分处,使得农人之子务农,商人之子经商,工匠之子做工,士人之子报效国家,地分等级而催征,短时间内确实得以快速收效,却为从根本上改变制度,只能收效一时,而如晋国赵氏者,扩大亩制,只是变相向庶民减税而已。”
公子服人道:“先生所言之根本制度是何种制度?可否在燕国实施?列国农制,仅齐、晋得有可取之处吗?”
夏瑜道:“列国农制各异,也有较为先进者,如鲁国,亦早用租庸之制,然鲁国另有他处不足,仅农制变更不足以强国……”
公子服人不停发问,夏瑜不停回答,毕竟多出来两千多年的见识,现代社会又处于信息爆炸时期,夏瑜又有随身的宇宙时期资料库可以随时查询,胸中见解足以叫公子服人惊叹。
要知道公子服人自由长自民间,后得挥洒于军旅,于这燕国庙堂自有与国中贵戚不同的看法,于燕国百姓贫弱难得温饱,自比那些封主贵族多了几分心痛。
以前他对燕国现状不管有几多悲愤,却都无可奈何,而此时他是燕国正子,与国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对燕国贫弱的现状不再无可奈何,他能做点什么去改变,可惜常常无从着手。
但此时此刻,所有这些疑问却似乎能又得到解答的机会了,因为眼前人,眼前这位所谓的“智青”先生,与那些高谈阔论的士子不同,这位“智青”说的话他听得懂,而且剖析问题切中要害,所谈所讲都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惑念兹在兹却不得的答案。
这位“智青先生”说说的一切,让公子服人看到了强国的可能,甚至称霸诸侯的可能。
公子服人的眼睛亮了,而且越来越亮,然后他跪了下来,在这位不知敌我甚至不知真实姓名的“智青先生”面前跪了下来,道:“先生可愿来燕国?”
夏瑜被眼前人突然下跪给吓到了,急急去搀扶,搀扶不动便也跪了下来,然后就听到了眼前人邀自己到燕国的话,当即便愣了。
公子服人跪在夏瑜面前,急切的道:“先生在齐国可得重用?”
夏瑜又是一愣,回想自己此时在齐国的境地,在一般看来似乎应该是重用的,不然能够几个人他这么点儿的年岁,又是初来乍到,就能爬到现在的位置的,可是田氏代他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夏瑜苦笑了下,道:“算是吧。”
公子服人从饥寒交迫到公室庙堂,高的低的、穷的富的、贱的贵的,各色人等都见识过了,怎么会看不出此时对面人脸上的神色有几分言不由衷,便道:“先生既然在齐国不得意,何不到燕国来。”
夏瑜此时已经对这位“赵同”一舒胸中那在来这个世界初初计划积攒的“治国大道”,痛快过后倒是冷静了下来,听得“赵同”此时邀请他到燕国来的话,很是平淡的道:“到燕国,我能什么?我能比在齐国更好吗?”
在老太师田彪府上一段时日,夏瑜对齐国庙堂也基本知道了,也自然明白他以军功得爵乃是因为晋、越、燕三国伐齐国,使得田氏处境危绝,若是换了地方了,如眼前人所说的到燕国去,还不定是什么境遇呢。
公子服人不知这个中内情,见“智青”有问,只当对方有些微心动,便道:“燕国二公子服人求贤若渴,先生若肯来燕国,服人公子必然重用。”
夏瑜一听,心道得了,你们家那位求贤若渴的二公子可正和我死磕着呢,他的部署被我宰了的可不在少数,留在此时此刻,我来燕国,也是为了宰了你们的那位二公子,都到了这地步了,我还能投靠他?
夏瑜此时对齐国也是有几分灰心,也想过要换“东家”,但一来他与老太师、太师内佐,还有田舒还有江夺、西郭河等等都有了感情,而来,这个时代换东家可比两千年后风险打,要谨慎打算,所以这想法也只停留在脑中想想而已。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要将要换“东家”的想法付诸实施,首选也是他万分熟悉的晋国,而不是这正在死磕着的燕国。
是以夏瑜没对公子服人的话做回应。
公子服人却是有几分急了,他方才与这位“智青”先生的交谈,真真如久旱逢甘霖般,如何肯放手,急道:“先生,您到底有何难处,不妨直言,在下……”
这“在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公子服人便觉眼前发黑,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心中直道:你要晕也别赶着这个时候晕啊!
但所谓客观事实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公子服人因为被野狼所要,没做杀菌处理进而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勉强被夏瑜这个半吊子救了回来,病体未愈又强撑着来找夏瑜致谢,然后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此时心情有颇为激动,一直消耗颇大的身体便支撑不住了,不以服人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晕了。
晕倒之前,公子服人十分不甘,拼命试图睁大眼睛,却仍是不敌那渐渐笼罩的黑暗,而夏瑜一见眼前人身子歪斜,便急忙伸手去搀扶,然后,公子服人彻底昏了过去,不受控制的身体直接扑在了对面夏瑜的怀里。
公子服人又是做粗活惯了,所以身形颇为健壮,加之有比夏瑜年长几岁,已是长成壮年男子体魄,夏瑜此时身体不过十五六年纪,还未长成,比公子服人小了一圈,此时公子服人晕倒扑进怀里,没防备,抱之不住,直接被公子服人失去意识的身躯压倒在了雪地上。
夏瑜嗷嗷惨叫道:“不是吧,又来!”
公子服人浑浑噩噩,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眨了眨眼,才看清自己又回到了自己这几天养病的屋子里,慢吞吞的起身,便听到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公子,别急起来,小心头晕。”
公子服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孙由正扑过来,扶住自己,然后公子服人混沌的脑袋才有了几分清明,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形,急急一把抓住孙由的手臂,道:“智青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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