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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人看着狄氏抱着公孙谦,那轻轻哄慰的样子,心中突然一痛,但为什么会痛,却又说不清楚。

就在此时,殿外有寺人的声音,道:“国Y尊上,太子殿下,前殿军情。”

狄氏抱着哄慰公孙谦,然后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那个装着虎符与燕君印绶的漆盒,对服人道:“把这拿走,军情要紧,去吧。”

服人看着狄氏,半响,行礼接过那代表整个燕国君主社稷之权的盒子,退出离去。

眼见服人离去,埋首在狄氏怀里的公孙谦抬头文狄氏道:“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狄氏一愣,道:“阿谦怎么会这么说。”

公孙谦嘟嘴,道:“父亲看到我都不笑的。”

狄氏笑了,道:“你父亲天生就是一张木脸,不会笑的,再说你父亲是一国储君,要有储君的威仪,自然笑得少。”

公孙谦却似乎没被这样的解释说服,很是稚嫩的脸上有了几丝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忧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听那些寺人说,父亲有了内佐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那时候父亲是不是更不喜欢我了。”

狄氏眉头一挑,眼中一股杀意一闪而过,道:“哪个寺人乱嚼舌根。”

公孙谦扯着狄氏的衣袖用稚嫩的声音道:“内祖父,别生气,他们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守夜悄悄说的。”

狄氏微微皱眉,道:“别听那些胡说,你父亲是喜欢你的,他只是忙,没空常来看你。”

公孙谦不说话了,只是埋首在狄氏怀中,小孩子到底身体挺不住,慢慢的就睡着了。

此时自由狄氏的心腹寺人进来把公孙谦抱出去,哄了公孙谦半响,狄氏也累得够呛,脸色又一片青白,直直喘息不止,有跟随了狄氏多年的寺人扶着狄氏,眼中含泪,道:“国Y,为何不告诉太子,您这么撑着,就不怕……。”

狄氏叹息一声,道:“我自己作孽自己承,这个时候,我不想给服人添乱了。”

☆、第177章

服人从内室出来,回到燕宫正殿,却见夏瑜以及杨之孙、杞熏、吴豹,孙由、秦开、公子启、寺人桥,都还在殿中,但是那些军卒却已经被遣走,离殿百步之外,而大殿之中正扑了一张巨大的地图,服人大略扫了一眼,却见是一张巨细靡遗的天下诸侯的地图。

服人一路上自然也听孤竹存阿讲过夏瑜在晋国祁台上如何舌战群雄,自然有听过夏瑜亮出来的那张震慑诸侯的“四海归一图”,此时亲眼在这殿中见到这张绘制了天下山川形势的地图,服人也有点明白当日祁台,为何众人包括那些平日身处高位手握天下权柄的诸侯们为何被震撼。

因为当这样一副巨大的详尽的地图摆在眼前,仿佛整个天下都被收入囊中踩在脚下。

夏瑜眼见服人步入大殿,仍是低头看着那副巨大的地图,道:“那些军卒我遣其百步之外护守,我等着也无聊,就找了点事情做,已经画过一遍了,再来一遍就用不了多少时间了。”

服人看着这副地图,静静的踱步绕着地图查看,没说话。

夏瑜伸出一指点在燕国蓟都外数百里处,道:“我猜田舒此时差不多到这里了。”

服人道:“蓟都前还有一些小的城池村邑,而且地势也并非一马平川,田舒应该知道要攻陷蓟都是场硬仗,他不会那么草率进兵,多半会在路上减缓进军速度,整军备战。”

服人这话音才落,有斥候急急举军报一路狂喊进报,道:“报!!!军报!!!”

孙由抢上前去接过军报,看了眼,转头对服人道:“如太子所料,田舒放缓了进兵速度,已经再安营扎在,同时也在清剿蓟都周围的一些矮小城池村邑。”

服人与夏瑜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夏瑜看着地图,沉吟片刻,转头对公子启道:“中山国呢?”

服人听到夏瑜的话脸色微沉,也道:“中山国与齐国确定联手了吗?”

夏瑜见服人脸色,已经猜到自己提起中山,只怕服人是想起了燕国与中山边境燕国百姓被洗劫的惨状,不过公子启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服人是询问中山事,便道:“月前,内佐去晋国迎太子回国,国Y也立时派了使节前去中山国,意图在齐国大军北上之际稳住中山,中山国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但私下里,中山首辅重臣公孙启曾经允诺,中山不会掺合进来,最起码在燕国与齐国胜负未分之时,不会。”

公子启说这话时神色微带轻松之意,毕竟此时燕国情势危急,能少一个敌人或者说少一个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对手,都是好的,但是这话并没有让服人的神色变得轻松,反而让他的神色更加阴沉。

夏瑜此时却无视了服人阴沉的脸色,直接道:“即使中山不动,我们也打不赢。”

孙由听到夏瑜这话眉头一挑,一股愤怒神色从眼中划过,但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孙由的神色又微微暗淡下来,微微收敛了怒色。

一贯暴脾气的孙由没说话,倒是以前向外温和的秦开忍不住冷笑开口,道:“内佐也未免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还是说因为统兵的是田舒,内佐您便格外的觉得齐军强劲?”

秦开这话有几分诛心,夏瑜眼神一瞬间微微变得锐利,看了秦开一眼,但还没等开口,服人却已经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阿瑜留下。”

服人开口,加之服人此时的脸色严肃还有些阴沉,自然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有所违逆,众人都施礼依次退出大殿,只留下服人与夏瑜两人。

服人低头看着那张地图,一边似乎沉入在思绪之中一边踱步,道:“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夏瑜此时算是半跪坐在那副地图上,手指在蓟都附近轻划着,道:“他们迟早要知道。”

服人道:“是,但是能晚不宜早,军中士卒战心,全来中层军官的士气维系,若是这些军官的士气散了,那全军的士气也就散了。”

夏瑜却是有些明了服人话中的意思了,道:“你怕孙由、秦开他们撑不住?”

服人道:“前段大败,军中军官阵亡非少,孙由、秦开皆是久经沙场之人,不是吃不得败仗的,但此次大败,却尽皆锐气尽失,却是这几年来接连大战阵亡的军官将领实在太多,军中已近无人可用,这不止他们,整个燕军低迷,这样下去我怕整个蓟都守军都会撑不住,未战士气先泄。”

夏瑜明白服人心中忧虑,道:“这还不是眼下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粮草,眼见已近入冬,再过不久燕地只怕就是要飘雪的时候了,其他的不说,三个多月的雪封北地,粮食就是个要命的事情。”

服人来回踱步,道:“接连大战,府库已空,粮草见底,军械支援难济……”说道这里服人想到了些什么,驻足,转头对夏瑜道,“你不是把方城的粮草军械都搬回来了吗?如何?”

夏瑜摇了摇头,道:“很难,方城产粮丰厚,武阳才是军械产地,齐国大军逼近,我让杞熏把方城也好武阳也好全搬空了,先不谈粮草,只说军械,武阳的高炉拆了,工匠虽然都待会蓟都了,但再建一个高炉没那么容易,在这蓟都附近也没有大的矿山,没有原料,工匠技艺再精也是无济于事。再说方城粮草,短时间内支撑军队还算可以,但是谁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再者,蓟都还有十几万的百姓呢。”

夏瑜这话一出,服人神色便更见沉重,这天下的诸侯国不少,燕国在其中只能算是一个弱国,蓟都作为都城的人口与那些强国比是少了太多了,如齐国临淄不算来往商客,只算本地户籍人丁也有几十万人,但即便人丁少些,也十几万张嘴,日日开口要吃饭的,所需粮草数目何其巨大。

自东周已降,天下诸侯几乎无日不有战,以此时邦国征战论,只有攻占下都城擒获国君,才算真正灭掉一个国家,灭国战中,围城战几乎也是必然的,而在这样的围城战中,许多老百姓是首先被饿死的,毕竟国库的粮草必然要先保障军队供应。

燕国是弱国,这个弱不是指燕国的国土狭小,严格来讲,燕国与齐国国土相差无几,但是燕国是弱国,这个弱某种程度可以说是“穷”,人口相对少,人穷国家府库也穷,而这种“穷”在这接连的消耗战中就体现的更明显了:齐国也是接连大战,但此时拿出二十万人的军队和补给北上灭燕,和玩儿一样,但燕国就已经快被榨干见底了。

许是因为此时情势实在太过凶险,也许是因为此时殿中就剩服人与夏瑜两人,一贯作为主将要镇定坚强的服人此时微微允许自己显露几分软弱,他坐了下来,很是没形象的坐在那张四海归一图上,道:“若是围城的话,我们打不了持久战,粮草、军械都不足以支撑。”

服人带着点微微疲惫的神色坐在燕宫大殿的地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道:“你觉得晋国就真的会眼看着齐国灭亡燕国,然后让田氏坐拥几乎两倍于晋国的国土吗?”

也就在此时,一阵高声划破寂静,只听有斥候大声道:“报!!!!军报!!!”

服人与夏瑜对视一眼,都立即起身,服人将方才的那点软弱疲惫瞬时收敛了干净,与夏瑜一起出了大殿,只见孙由脸色煞白的奔到殿前,递给服人一章帛书,颤声道:“数万赤狄从北大举入侵,血洗我燕国边境。”

这个军报宛如晴天霹雳,要知道此时南方齐国二十万大军正步步紧逼眼见就要围困蓟都,若非如此,此时赤狄洗劫边境,分明是来趁火打劫来了,若是往昔,即使危急也不算难以应付,毕竟燕军在服人带领下也是常年与蛮夷如山戎有战,但此时燕国情形,却当真是经不得再多一个敌人了。

服人面色沉郁,但仍是如往昔的厚重坚定,不见半分动摇怯懦,相反的服人的眼睛似乎更加亮了,亮得发毒,虽是一言不发,却隐隐让人有几分畏惧之感。

而也就在此时,吴豹匆匆本来,在夏瑜身侧耳语了几句,夏瑜听得吴豹的耳语,眉头一挑,转头对服人道:“赵志父死了。”

服人微微皱眉,看向夏瑜,似乎在求证这消息的确实性。

夏瑜点头,道:“赵志父离世,智瑶已经确定接任晋国执政之位。”

在孙由身侧的秦开也微微皱眉,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赵志父一去,那与赵氏联昏的田氏可能便少了几分助力,但是晋国执政之位变动,少不得要做些政事上的调整,只怕分不出手去对付齐国了。”

夏瑜听到秦开这话,倒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智瑶这个人很有能力,且野心勃勃,也许他不会坐视齐国如此迅速做大。”

服人目中有深色之色,口中喃喃道:“晋国,晋国。”

☆、第178章

七日前,晋国。

自从赵志父病倒,整个执政府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处处弥漫着一股惶恐的气息,更有甚者,可以说整个晋国都弥漫着一股惶恐的气息。

赵志父这个独撑晋国二十载的政治强人要走了,就连那些一贯痛恨他的人,此时都禁不住惶惶然,因为即使是痛恨赵志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生骨头不会打弯的强硬派的存在,是使得晋国这二十年政局相对平稳的柱石,眼下这个人要走了,那么晋国会不会再一次迎来一阵公卿内斗的血雨腥风?会不会重蹈二十年前险些被列国肢解的覆辙?

没有人能回答,也没有人有答案。

难以预测的未来,让所有人都开始忐忑不安。

赵无恤自从赵志父病倒后就日夜守护在侧,短短时日也是憔悴不好,不过也许终是父子相承,赵无恤虽然比其父少了几分耀眼才干,却不乏其父的坚韧,这段时日执政府中人化尽皆惶然,赵氏一族人心浮动,可赵无恤却镇静自若,里里外外一把撑持,将种种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倒是让往昔都觉得这个赵氏嗣卿才干略显平庸的对其另眼相看了。

这日,赵无恤守在赵志父寝殿外的小厅里,与尹泽、孔伟几位赵氏家臣一起处理了赵氏族内事物完毕,便急着回赵志父床前守着,也正在此时,有侍从进来禀报,道:“禀嗣卿,阳虎求见执政。”

赵无恤一愣,阳虎的年纪比赵志父还要大,也是缠绵病榻多时,据赵无恤所知其人已是时日无多,虽然有几分无情,但是老实讲在得知阳虎病重的消息时,赵无恤确实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面对阳虎这种有屡屡反叛主公历史却真的太过能干的能臣干臣,加之又是长辈人物,赵无恤毕竟不是赵志父,自有一种难以驾驭的感觉。

是以,此时赵无恤听得病重多时的阳虎求见的消息,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尹泽也微微皱眉,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也就在此时内寝有侍从急急趋步出来,禀报赵无恤,道:“执政醒了。”

赵无恤惊喜道:“父亲醒了?”

那侍从微有焦急神色,道:“执政醒了,执政直接让阳虎进寝殿了。”

赵无恤一愣,道:“父亲先见阳虎了?”

尹泽、孔伟都是一愣。

执政府主室内寝,赵志父此时在侍从的搀扶下勉强坐起,看着同样在随从搀扶下才勉强走至近前颤颤巍巍坐下的阳虎,心中一声叹息,一世主臣,俱是要强不服输的人,现在却也齐齐都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一世沧桑,一世风云,一世离乱。

俱是满手血腥,俱是踏着累累白骨前行。

而今,都赋予一派苍老,眼见将要风流云散去了。

阳虎勉强坐定,然后与赵志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都挥手让身侧的侍从离开。

眼见随从退尽了,寝中只余赵志父与阳虎两人,阳虎才开口,用气息不足的声音道:“执政,智瑶此人,不能留。”

赵志父微微闭着眼睛,道:“你是在说中山事与齐国事。”

阳虎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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