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瞬间便软软地跪下去了,被德加尔一把拉住提了起来。在这当口,他倒是显得很果断。
他拍了拍也正呆住不动的瑞安,指指本尼妈妈的方向说:“那里有水管,快砸开。”
瑞安马上反应过来,开始蹲下去摆弄水管,外壳早已被炸开了,里面是厚厚的橡胶管。
“我有刀。”我低声说,一边拉开背包,翻出折叠刀递给瑞安。我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手指已经不听使唤,折叠刀掉进瑞安手里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没事的。”他说。
德加尔听了一愣,“嗯?”他也注意到我在发抖,原本握住我手臂的大手迅速换到我的腰上,让我能更方便地靠在他身上。“喂,坚持住。”他说。
我倚在德加尔身上,在稀薄而灼热的空气中艰难地呼吸了几回,感觉力气重新回到肢体中,便努力直起身子。
这时瑞安已经麻利地割开了水管,水柱在压力下喷得老高。我们挨个淋得透湿,一个扶着一个,小心而迅速地离开了这片火场。
巨大的公共气旋傲然树立在栈道尽头,闪耀着绚丽的彩光。谁也没有提出要通过它离开三境岛。
我望着它。如果不从这里走,我要怎么回家呢?
“跟我来。”德加尔瞥了它一眼,对我说。
“你有回人境的办法?”
他不做声,只是领着我们往旷野深处前行。美丽的公共气旋在我们身后越来越远。
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第十四章 朋友
(大件的行李都被烧光了;我们四人,身上既脏且湿,狼狈地一路向北。『』
目的地是三境岛北部山中的一个野气旋,也就是德加尔几个小时前的目的地。看来他原本真的打算独自逃跑。但我们谁也没有揭穿这一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德加尔刚才说的话:“你们不能回人境,也不能留在三境岛。”
当时我听到这话,立刻停下来看着他。他一无所觉地接着说:“我可以送你们去灵境……”
“我不去灵境,我要回家。”我说。
他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你们不能回人境,你不会想不通的。”
我抿住嘴角看着他,心中直想哭。
他的意思我懂,但我不愿深思。
他缓下语气:“你们在学院的官方消息里,已经是死亡人口了,如果你们回到人境,肯定会被马上灭口,不会有机会向媒体揭穿真相。”
是的,如果我老老实实地“被死亡”,那么远在图灵小城的爸妈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赔偿金;但如果我活着回到人境,那么,制造三境岛学院这起惨案的人一定会想到,我知道事实真相,到时不但我的命运堪忧,还会给爸妈带来危险。
刚才在学院里发生的事,当然是一起人为制造的惨案。虽然不知道目的为何,但我猜,大约是校长他们串通了魔人,打算以魔人突袭的名义血洗学院,没想到被学生逆袭,于是,他们亲自对学生和“避难”的岛民们下了毒手。
只是,制造“魔人突袭杀光学生”这么一件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而且,为什么要把岛民牵扯进来呢?
“我也不知道,”德加尔阴沉地说,“不过,这背后肯定有个重大的阴谋,能让施拉姆霍恩放弃他的荣誉和尊严,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他可是三境岛学院的校长,竟然屠杀自己的学生,烧毁自己的学院?!
“这种贵族老爷能有咩人性,咩事干不出来?”瑞安暴躁地说,不知他有没有发觉他这句话把德加尔也骂进去了。
德加尔没有留意或没有在意,淡淡地说:“他有没有人性我不知道,但他的身份也不算很低了,能做出这种事,肯定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
“他们的主公是谁?”瑞安问。刚才我们听到校长他们在说什么“主公”。
德加尔撇了撇嘴:“谁知道,名义上,学院受维斯特米尔上国管辖,施拉姆霍恩是上国国王的人,但他干的这事,怎么看都是吃里爬外的。”
谁有什么目的,又背叛了谁,这些事我一点也不想理会。我只想到我的父母,如果他们得知我的“死讯”,将会多么痛苦,他们能否承受?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几乎是他们生活的全部重心。
“德加尔,”我直视他,“你要怎么办?也不回家?”
他笑了笑:“我当然要回人境。『』他们想杀我?让他们来好了。”
我们沉默了。是啊,他是伊丹储君,我等屁民怎么能比。
“不能让我们跟你一起吗?”本尼妈妈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这话其实是在要求德加尔的庇护了,是我想说而又说不出口的。因为在我眼里,虽然德加尔在这几个小时里都很配合,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到底怎么看我们,有没有把我们当成朋友,对这一切不应抱有太大希望。本尼妈妈的问话,正好可以用来探探他的想法。
“不行,”他说。我心里一沉。“你们不能跟我一起走,不然十有**会被我妈利用。”
“诶?”
他不情愿地解释:“他们知道我没死,可能会向我妈施压,我妈不会轻易屈服,应该会和他们达成某种协议,你们三个是幸存者,又是目击证人,就是最好的筹码。”
“你这孩子,是不是把自己的妈妈想得太那啥了,”本尼妈妈微笑着说,“她一定是很爱你的。”
德加尔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才说:“你们去灵境,找夜莺之森的艾罗亲王,他是我的表兄,会保护你们的。”
“要是我爸妈以为我死了,他们……”我喃喃地说。
“……我回去以后,可以悄悄给他们带消息,”他温和地说,“你家在哪里?”
我猛地抬眼看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他似乎有点尴尬,扭了扭脖子说:“算你运气好,我可从来没替人跑过腿。”
瑞安哼哼着说:“是因为你没有朋友吧。”
德加尔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是没有。”
瑞安一愣,做了个鬼脸,没有说话。
本尼妈妈却温声对德加尔说:“你会有很多朋友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呢。”
这次轮到德加尔一愣,我和本尼妈妈都微笑着注视他,瑞安东张西望地就是不看他,却也没有反驳。德加尔有些不自然地扭过脸去,说:“我也不太讨厌你们。快走吧。”
本尼妈妈含笑看了我一眼,催促我们跟上。
德加尔一边走一边说,灵境并不难生存,居民比人境少很多,主要是精灵族和矮人族;到处都是山谷、森林和溪流,水源和食物都很丰富,反正瑞安带着弓弩,小心一些,只要别走进太荒僻的地方,也不用担心会遇上大型猛兽。
他说,夜莺之森是灵境西南部的一个领主国,领主是他的舅舅,他母亲的哥哥,火奴·德加尔,娶了一个暗夜精灵,长子名叫艾罗,但只是亲王,并没有定下王储之位。
“艾罗还有个弟弟叫阿尔文,我跟他不熟,”维兰·德加尔说,“你们要找艾罗本人。”
“我们需要在灵境呆多久?”把我家地址告诉他后,我问。
“等这件事平息了再说吧,”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看我,“现在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去灵境避一避也好。”
低低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本尼妈妈,后者似乎对前往灵境生活并不担心,她想着另一件事。
“那么多人……竟然只有我们活了下来。”本尼妈妈说。
我们都沉默。
“刚才在学院里,大家要是都去了魔境,说不定……”她说。
德加尔一顿,说:“或许吧。但是魔境不是那么好呆的。我去过一次,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那里……是什么样的?”我忍不住好奇。
德加尔沉默了一会儿,说:“那里每一个梦魇都是真实的,每一个安逸的地方都暗藏杀机。”
“真难想象魔人怎么生存。”我想到那具疑似失踪岛民的魔人尸体。
他可能也想到了同一件事,说:“我不太清楚……不过,要在魔境长期生活,普通人是做不到的。”
我想起德加尔之前在岛民面前说过,他在魔境“差点回不来”,便问他是否遭遇过什么险情。
他绷紧了脸不回答;我忙笑着打圆场:“ ...
(幸好还是平安回来了。”
他抿了抿嘴角:“是我妈把我救出来的。”
……
为慎重起见,我们绕开岛中部那三个可能存在危险的野气旋,来到了北部山中的另一座野气旋附近。虽然是漆黑的凌晨,又是在野山林中,这一路倒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我对气旋的位置没什么概念,只跟着德加尔停了下来。他四下望望,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银色盒子——正是他之前盛烟的那一只——从里面摸出了……不是烟,而是一小块黑沉沉的东西,即使在暗夜里,也显得特别黝黑,完全看不清楚。
“想看吗?”德加尔说着,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把那小块东西放在我手里。本尼母子都眯着眼睛在看。
那东西触感冰凉,让我微微一惊。但我很快意识到,它是一块不规则的晶体,质感像是坚硬的宝石,形状和大小都有点像一片初生的柳树叶,边缘很锐利,像是从大块晶体上断裂下来的。我把它举起来对着头顶上的微弱天光看了看,发现它并不是全黑的,内部有一些微弱的光向着中心不断聚拢,像造型诡异的瞳仁,或微型黑洞。
“这是什么?”
“魔晶,”德加尔淡淡地说,“我用它开启通道送你们去灵境。”
魔晶!我心中虽有准备却还是吃了一惊:这就是传说中三位**师人手一块的魔晶,能够启动并稳定气旋的超级能量石,神权的象征!
“这么小……”我轻叹。
“只是魔晶的碎片,”他垂下眼睛说,“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在魔境遇上险情。我来学院之前,曾经偷了我妈的魔晶去魔境探险,差点被……被怪物弄死,魔晶也被弄碎了,只捡回来几小片。”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伊丹**师手里没有完整的魔晶了?还是在魔境弄碎的,也就是说有可能落到魔人手里……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可是会引起大乱的。
“那、那伊丹……”
“啊,这是我家的秘密,”德加尔满不在乎地说,“反正这块魔晶很少需要公开露面。”
伊丹未来**师兼储君同学,你把这么大个秘密就这么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见到艾罗,告诉他,我把这个送给他,但他要保证你们的安全。让他立誓,再把这个交给他。”
“诶?”
“艾罗很想要这个东西,”德加尔笑笑,“我反正还有一片。”
“……不会一共只有这些吧。”
“我妈手里有一片,不过她以为我只有一片,”他顿了顿,郑重提醒我,“没见到艾罗之前,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有这个,这东西在需要的人眼里还是值得一抢的。”
为了帮助我们,你竟然舍得放弃这么珍贵的东西?
他从我手中拿回魔晶,捏在掌心,口中嗡嗡嗡地念叨了一番。然后我们看见那一小片魔晶迅速开始发亮,从中心逐渐放射出血红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盛,变成了橙红色,最后是黄白色。几分钟后,在他身边形成了一座薄薄的气旋,离地几公分,看起来像一面穿衣镜。而魔晶又恢复了黑沉沉的模样。
德加尔把那小片晶体塞给我,说:“快走吧,维持不了多久。”
我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他低头燃起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一串烟圈,然后状似轻松地朝我们挥挥手。
“谢谢你。”我和瑞安同时开口说,又互相看了一眼。
德加尔勾起嘴角,微笑得很帅。
瑞安扶着他妈妈,我把魔晶小心地放进背包内的夹层,跟在他们后面迈进了气旋,强烈的、被大风吹的感觉伴随着轰鸣声瞬间袭来。
德加尔微笑着目送我们,眼睛扫视到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叫道:“你们要桥手——!”
瑞安歪歪脑袋仿佛说了一句:“啥?”就被风刮走了。
我则无法控制地又在气旋的风暴中停留了一会儿,瞪着德加尔有些惊慌的脸,实在很想质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说?
然后我也被刮走了。
最后留在我记忆中的是德加尔略显呆滞的表情以及一句“要活着啊”的告别。
第十五章 时间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ww
当我被风暴颠得七荤八素还不忘抱紧背包的时候,立马就想到这句俚语。
维兰·德加尔你开气旋的时候有搞清楚对面是什么状况吗?
天气不行也就算了,可这已经不是能用“天气不行”几个字轻描淡写地带过的吧?瞧头顶上这厚厚的云层,瞧脚底下这浓浓的雾气,瞧天地间这滚滚的龙卷风!本尼母子在哪儿呢?但愿瑞安牢牢拽住了他妈妈吧!人境的、灵境的、魔境的神啊,请保佑本尼妈妈落地时胳膊腿没什么大碍。
我的双脚为啥还没够着地呢?德加尔你这气旋开得到底有多高啊?三境的神啊,我想我也需要你们的庇佑。
一根龙卷风柱子仿佛听见了我的祈祷,麻溜地裹住了我,摇滚一番,又把我甩了出去。
我在一片绵密的草原上很是滑行了一段距离,方才抵消了冲击力。开始感觉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又累又痛,脸上、胳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不**辣地刺痛,不过人还活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摸摸腰间的背包还在,还没散,我放心地晕了过去。
……
醒来时风暴已经过去,睁开眼看到的是如洗碧空,通透如巨大的海蓝宝石,一瞬间让我有俯瞰海洋的错觉。
身体下面是柔软的绿草。我挣扎着站起来极目远眺,发现这片草原在任何方向上都是一望无垠,在我视力所及的最远处,也没有任何树木房屋,更没有人烟。也就是说,第一,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第二,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够我受的。这让我顿时十分泄气。
灵境,初次见面,印象不咋样。
草长得很密,好在不是很高,刚刚没过膝盖。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全是一种互生叶序的植物,叶片轻薄柔软,边缘微微显出紫色,有的植株开着白色小花,没有气味,总的来说,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我不确定曾经见过。
我检查了背包,发现东西都在;又从夹层里取出那片宝贵的魔晶,冷得像块冰。ww现在光线充足,但它的颜色并不因此显得浅一些,中心仍在持续不断地凝聚着黑暗。
魔晶在我手上始终没有变化。我把它往胳膊的擦伤上蹭了蹭,伤口也没有愈合,只好失望地重新收好。
草面上有一道长长的压痕,是龙卷风把我甩过来时留下的,我决定沿着这条压痕走,心里想着就算很远,总是能走出去的。
压痕不到一百米长,很快就走到头了,我沿着它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了快有十分钟,赫然看见前方又是一道压痕。
我心中一动,难道是本尼妈妈或者瑞安留下的?
周围看不到人。我呼唤他们的名字,没有回应;声波在空旷的天地间播散开去,连回音都没有。我走上前去研究那道压痕,怎么看怎么眼熟,倒和刚才我留下的有几分相似。
我心中警铃大作,深呼吸了一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到压痕一端,打开瑞安还给我的折叠刀,把那附近的植物割出一个环形;又走到176步之外的另一端,割出一个三角形;打开怀表,指针显示现在的时间是7:49。
然后我像刚才那样,沿着压痕的方向往前走,过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又是一道乱糟糟的压痕,植物割出来的环形赫然就在旁边。
果然。我叹了一口气,打开怀表一看,眼珠几乎没冒出来:指针显示7:51。
我瞪着怀表半晌,脑中在飞快旋转。
我确定自己刚才没有记错时间,也不会把两分钟错觉为十分钟,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原地站立不动,怀表上的时间如常流逝,现在是7:59;在我的目光紧盯下,秒针轻松地越过了正上方那条线,已经8点了。
我试着向压痕迈出一步,这时奇迹发生了——指针竟然突地倒退,跳回到7:51!
脑子里轰的一声,我忽然不会思考了,只感觉背上有冷汗滑落。
我跪坐在环形的植物残茎里消化这一震撼事实,指针又在正常地、欢快地向前跳了。
我并不绝望。也还远未到把这一超自然现象归结为鬼神之力的地步。休息了一会儿,我再次站起身,一边盯着怀表一边沿着压痕走,眼睁睁看着指针从8:07跳回到7:51,而我已经相当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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