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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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能会从穿红衣的观众中。

“你神马意思?”我瞥了瞬间黑脸的维兰一眼,瞪尚恩。

“我猜穿红衣的人会比较多,您选择红色说不定更安全。”他一本正经地说。

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他说的也有道理。我沉吟片刻,毫不客气地请他多帮我置办一套颜色低调的裙子,等晚上从窗口看过底下行人的穿着再做决定。麻烦的是维兰,他穿得再入乡随俗也难掩出挑,于是我把我的一套潜行衣拆开,改成一件暗民贵族风格的浅灰色中长袖上衣给他,感觉应该能降低不少关注度。

不过说实在的,自从离开人境,他一直不曾精细地打理过仪容,头发有点长了,发型变了,以前一直完整露出的前额现在被刘海遮住一大半;虽然也有正常地刮胡子,脸蛋却怎么看都有点毛茸茸的——形象没有之前那么老成,显得更邻家。

竞技场就是广场,紧挨着广场的一圈环状屋顶则被用作看台,从我们房间的窗口向外望,刚好可以看见对面屋顶看台的后排座椅,但看不见广场,只能看见锥形塔的尖顶。天黑以后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窗外的街道上。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女性十有*都穿红色,除了零星夹着的几点鹅黄,竟然没人选择第三种颜色,于是换上了酒红裙。

尚恩来此地不久,且行事低调,居民对他也不是十分认识,何况对我们,所以一行三人顺利登上看台,几乎没遇到什么上前行礼或寒暄的人;在红色投票罐里丢下几枚琉璃币,正打算去往后排,维兰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这时,一个贵族男子从身后走了过来,含笑对尚恩说:“为什么不和我坐得近些呢?哥哥。”

此人黑发,体格与尚恩相仿,脸部的轮廓也有些相似,都是长脸、浓眉,只是明显更年轻些,五官也更为精致,灰蓝色的眼眸波光流转,颇有风流之意;穿一身蛋青色织锦长袖衫裤,紫色金属腰带一侧挂着一柄二尺来长的宽刀,收在深紫色皮革刀鞘里,柄上镶嵌宝石。他身后立着一个穿鹅黄丨色低胸高叉裙子的黑发美女,小麦色皮肤,身材极佳,露的肉比身上的布料多得多。

“我听说今晚会是相当惨烈的一场对决,”尚恩微笑着说,“我怕我会闭上眼睛,坐在后排就没人发现了。”

男子大笑起来:“你在人境呆太久了,哥哥,混淆了精彩和惨烈,还是故意这样说,想让身旁这位严肃的美人发笑?”他将视线移到我身上,颇为大胆地上下打量,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尚恩说的:“我还以为你这次没带家眷过来……你不打算介绍我们认识吗?”

“我的确没带家眷,”尚恩强调,“这位是我表弟的未婚妻,”又指向维兰,“我表弟多林,”最后介绍对方——“幽灵堡的统帅,塞隆伯爵。”

“这样。”塞隆扫了我的手腕一眼,目光滑向维兰,没怎么停留,又平静地收回到尚恩身上,这让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尚恩简单地解释了我们为何第一次出现,塞隆漫不经心地点头,显然没什么兴趣,又随便寒暄几句,便回前排的最佳观赏席去了。我们则坐进后排最靠近走道的位置。

维兰一直盯着塞隆和那黑发美女的背影,见他们落座了,低声在我耳边说:“刚才,寂静在哼鸣。”

我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那把能探测到不死族的短刀有了动静。

我无声地与他对视,他知道我想问什么,低声道:“现在还算安静。”

刚才……难道是塞隆,或者他旁边那个美女?

“塞隆旁边的女人是谁?”我问右手边的尚恩。

“他的一个情妇吧,我想。”

“她是魔族吗?”

“在我看来不是,”尚恩用他的恶魔之眼打量了她一会儿,转向我们,“怎么?”

“你到底能看出些什么?”维兰问道,“你能区分普通暗民、魔族和不死族吗?”

“我、我觉得能,”尚恩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人形魔族难辨别一些,全凭经验;不死族……您是说活死人吗?谁都认得出。”

维兰没有回答,尚恩却警惕起来:“您发现了什么?”

维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这附近有不死族出没。”

“谁?哪里?”尚恩瞬间脸色一变,梗起脖子朝四周张望。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维兰轻描淡写地说,“我听说你们和他们征战不休。”

“没错,但几乎全是被动的,”尚恩瞪着他说,“他们杀之不尽。”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维兰道,“有些暗民好像认为你们在与不死族的对抗中捷报频仍。”

“用人类的话说,这叫新闻宣传,”尚恩直截了当地说,“为了维持暗民对我们的信心。”

他低声说,恐怕只有波德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对抗幽冥之境吃了多少亏。不死族除非被碾碎、被焚化成灰,才可能不再复活;每次来袭,暗民都是以防御为主,尽量减少己方损失。

“暗民需要团结一致,方能守住阵地不被活死人吞并,”他意有所指地斜视维兰,“分散力量在日渐统一的人境找突破口是不明智的。”

“他们是怎么进攻的?”维兰问道。

“在这一带,通常是利用时空的潮汐。”

但他没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因为观众渐渐坐满了前排,后排也开始有人进来了。一名身穿白衣的男性近侍举起一红一黄两只投票罐向众人展示,奇怪的是,尽管坐席上红色明显占大多数,两只罐子里的钱币竟相差无几。维兰悄声告诉我刚才有个黄衣女一股脑儿往黄罐子里倒了一堆钱。

原来,这是任何一个贵族支持者的特权,在他或她所支持的一方人气落后时,可以再次加码,但不能超过对手的量,也就是说,最多能让两个竞技者在同等条件下对决。

“等值,无先。”白衣男侍宣布。

然后,竞技之夜开始了。

第183章 潮汐

先是两场“暖场赛”——同级战士的比武,罪奴之间的厮杀。前者有担任教练的精英战士看护在旁,允伤不允死;后者则全无限制,所以可想而知,一个小时后,那片场地就像凶案现场一般,布满了鲜血和零星碎肉。我的眼睛越眯越细,到后半段几乎是闭着的。

观众异常兴奋,身上蒸腾出的熏香味和汗臭混合了浓烈的血腥气,让我呼吸困难,但没有真的呕吐。维兰一直皱眉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与我视线对上时递过来一个关切的眼神,倒没有自作聪明地来挡我的眼睛什么的;右手边,尚恩有些心不在焉,时而东张西望,时而瞄维兰一眼,多半还在为不死族的踪迹所困扰。

我和维兰都未曾真正接触过不死族,不过,既然他镇定自若,我便也不怎么害怕;再说,除了“寂静”,乌金武器克制魔物自愈的能力据说对不死族也有效。我隔着裙子摸了摸绑在左腿上侧的乌金腕剑,维兰注意到我的动作,朝我微笑,用口型说“别担心”,然后握住我的左手。

观众突然骚动起来。从锥形塔的门洞里走出两个男人,分别在一名白衣近侍的引导下,朝塞隆所在的方向行礼,然后绕着血迹斑斑的竞技场走动,最终拉开四米左右的距离,面对面站定,便是血鸦和奥卡战士西格了。

他们都**着上半身,皮肤涂了油,在火炬的光照下闪闪发亮;脚上套着相似的过踝皮袜。血鸦穿的扎口裤可能是暗红色。但远远看上去接近黑色;他有一头金色短发,肤色惨白,个头不高,身材并不十分健硕;面相大约二十多岁。脸不大但是线条坚毅,尤其从侧面看,有一个尖尖的高鼻子,跟维兰的鼻子侧影有点像。让我莫名心生好感。他双手各握着一把乌沉沉的拳刃,并不反光。

西格比血鸦高大半个头,肤色黝黑,块块分明的肌肉和光头一起反射着绸缎般的光泽;穿一条亮黄丨色紧身短裤,如果他的表情不是那么严肃,恐怕像个内衣男模似的有笑果。他面相看着更大些,但奥卡人一贯显老所以也不一定;手里握一根黑色长矛,可能是鱼叉。

他们死死盯着对方,足有一分钟。谁也没动弹;场地内外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对勇士身上,不愿错过其中一人最先发起攻击的那一瞬。

突然,维兰身子微微一晃。握着我的手一紧,这时前排有个男人颤声道“开始了”。但他所说的明显不是血鸦和西格,因为这两人都还纹丝不动;他身子后仰,指向夜空,随后其他人也都仰起脖子,我只看见一片漆黑。

“哦,糟糕。”尚恩说。观众马上动了起来,纷纷走出坐席,相当训练有素地依次下楼;再一看场上,两位勇士都被各自的“长官”或者说“助手”拉开,候在站立着的塞隆两侧聆听吩咐。

我茫然四顾,维兰低声说“不死族”,尚恩证实了他的判断。

“记得我说过的潮汐?”尚恩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说,“涨潮了,我们需要避一避。”

我有很多疑问,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不给人添麻烦,于是像别人一样排队等待下楼。塞隆站在楼梯口边望着尚恩,等我们走近了,镇定地说:“我指望着你和我一起守住庇护所门口。”

“当然。”尚恩答道。我们最后下楼,走过散发出浓郁血腥气的广场,进入敞开的锥形塔。里面是一座向下的旋梯,队伍前面的人们都已经进去了,看来底下空间相当大,说不定能连通到其他地方。但尚恩否定了我的猜测。看来,它更像尸鬼祭坛,而不是海岛庇护所。

塞隆很不愿让我和维兰留在塔屋,毫不客气地催我们跟大部队下去,别在这里碍事;尚恩说“我的表弟是个出色的战士”,他才勉强允许我们留下,吩咐我们“如果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不要靠近门口。门口屋内左右各站着一个手持狼牙棒的战士,他们身后也有其他战士待命,随时准备接替他们的位置。

刚才我看到的漆黑的夜空,其实并不是夜空,而是来自幽冥之境的另一片陆地,正在逐渐接近,我没有探头出去看它已经有多近,但能听见扑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纷纷坠落地面,然后是箭镞的破风之声。塞隆面色平静,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先是打趣尚恩是否很少碰上跟不死族的交锋,然后向我——塔屋内唯一的女性——表示无需惊慌。

“这是个完美的堡垒。”他轻松地说,碗状的结构让居于外围高层的哨兵不但能监视海上的情况,并且能用远程武器攻击城内空降的入侵者,他们的箭可以畅通无阻地射到广场上;当然,不死族是不会挨一箭就死的,所以哨兵会在第一波箭雨攻击之后放火焚城。这座堡垒经历过不止一次烈火的洗礼,耐火烧的石材表面有沟壑,常年嵌着油脂,极易引燃,“让他们有来无回”。

“欢迎来到幽灵堡。”他朝我挑挑眉,毫不介意这其实可算得上是对“尚恩的表弟”、继而也是对尚恩的轻度挑衅。

“如果外面燃起大火,我们不等于围困在这里了吗?”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轻佻,一脸担忧地问道。

“哦,不会,”他笑起来,“这是个非常神奇的锥形塔,内外气压能保持平衡,外面的火焰无法侵入这里。”

看来,他不打算关上石门,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关。

外面的喧嚣停了有一会儿了,可是传说中的大火还是没出现。塞隆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在他的示意下,一名战士稍稍往外探了探脑袋,就在这一瞬间,这个战士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懵然向后倒下,眼睛还是圆睁着的。一片红色的东西从他脑后飞出,先行一步掉落在地上。

“冰箭!”塞隆厌恶地叫道,“他们派了亡灵弓手!”

很快我就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首先,从冰箭的角度来看,亡灵弓手占据了高处,这意味着堡垒外围的弓箭手哨兵没能较好地完成任务,甚至可能已经阵亡了;其次,对方开始疯狂地将冰箭射往锥形塔中,里面的人当然都避开了攻击范围,继而发现这些冰箭并不是普通的冰——它们开始迅速挥发,化为一种有点刺鼻的气体,挤兑了原本的温凉空气。

“可燃冰,”尚恩惊诧道,“他们想反过来烧死我们!得堵住洞口!”

塞隆立刻采纳了他的建议,命令战士们用力抬起向内躺在塔屋地面上的金属门——这是暗民为门洞重新量身打造的——但得先把横尸其上的倒霉战士推开,并且金属门很重,而可燃冰箭还在源源不断地飞进来,一会儿工夫,抬门的人还没倒在上面的人多。

这时,门外的“踏脚板”微微震动了一下,开始缓缓抬起,带着尘土和血迹,严丝合缝地嵌入门洞,将箭雨挡在塔屋之外。接着,塔屋正中的旋梯也咔咔作响,缓缓旋转起来,洞口越旋越小,直至缩成平整的地面。

我能看见黑暗中塞隆惨白的脸。

“怎么回事?”他小声说。

屋里除了他和尚恩、我和维兰,就只有一个活着的战士,后者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微微动了动,碰到了塞隆,被他忽地反手一刀,割断了喉咙,热血噗地喷射而出,溅在墙壁上,一声也没吭就慢慢地倒下了。

“我看得一清二楚,”塞隆冷冰冰的语调中藏着隐隐的歇斯底里,“别以为这样就能干掉我,谁再动一下,我就当是对我的威胁了。”

“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尚恩的语气十分镇定,“倒是个开诚布公的好机会。”

塞隆咆哮:“什么?”

我望着维兰,大致已经猜到尚恩想干嘛了。

“塞隆,冷静下来,你的理智对我们很重要。”尚恩道。

塞隆瞬间将刀刃抵上他的脖子,嘶嘶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性命,我的性命,都取决于你的理智,”尚恩毫不退缩,“我们已经被逼入绝境了。”

塞隆没有说话。

“就算门洞没有封锁起来,我们也撑不下去。”

塞隆顿了顿,说所以呢。

“所以封锁了门洞的那个人,一定是最有办法的,最好不要得罪他。”

塞隆看着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会儿:“这是你的什么阴谋吗?……波德安排的?”

“命在旦夕的时候,我不关心那个躲在蜘蛛宫底下算计自己兄弟的伪王,但眼下的情况与他没关系,”尚恩面不改色地说,“我只选择生路。”

“你的所谓生路是……”塞隆沿着他的视线望向维兰,盯了一会儿,“他是谁?”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

塞隆犹豫片刻,刀刃离开他的喉咙,刷地指向维兰:“你是谁?”

维兰轻轻翻了翻眼睛,没有回答。尚恩勾起嘴角,貌似恭谨道:“……如果塞隆也向您投诚,您能否放过他的性命?还有,这座堡垒中所有人的性命?”

第184章 活死人

尚恩的话,貌似在为塞隆及其子民求情,一方面也暗示了维兰的身份;塞隆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层意思,但他没有马上听出另一层——维兰不要他的性命,不代表尚恩不要。在算不上艰难的挣扎过后,他选择屈服以求生,但当维兰结束了问询,尚恩从后捅了塞隆一刀。

尚恩撩起他弟弟的衣襟擦拭刀子上的血,一脸平静地对我们说:“需要我解释吗?他如果活着,免不了要跟雷萨打交道,您信得过他?”

我没有作声,心中对这个冷血而又伪善的魔人鄙视到了极点;当然,他的举动也间接证明了他的决心,以及他对所提建议的认真程度。

维兰只是冷冷地看着,说:“这里还有别人。”

尚恩慢慢停下动作瞪着他,又转向侧躺着的塞隆的尸体,只见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倏地变成白色,像被赋予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我吓得一抖,下意识地躲在维兰身后;与此同时,尚恩弹了起来,刚擦干净的匕首高高举起,似乎想去补刀,但没能来得及,一股白色半透明的东西呼啸着从塞隆的尸体上蒸腾而起,咻地灌进了尚恩的口鼻。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双瞳也是诡异的白色;而塞隆的尸体又恢复了死尸该有的样子。

维兰已经抽出了短刀,白眼睛的尚恩开口道:“我是这座祭坛的守护者,唯一一个。”

维兰止住动作,盯着他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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