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说道:“对,对,这么机密的事情怎么能在这里说?小心隔墙有耳。不对,你这里也没有墙啊,怕谁听来?”
汉子拉他进屋。只见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用木板做成的床,
两只木墩,还有一张石头做成的案几。除此之外,碗筷用具都是采自山林,极为朴素。汉子请李明坐在木墩上,用一破瓷壶烧了点热茶,倒在一个凹状的石杯子里,端给李明。李明接过石杯,吹了吹喝着,又问:“敢问大哥,屋里可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一并让小弟吃点,肚子实在饿得难受。”
汉子从里面拿出两块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李明也不嫌硬,嘎嘣嘎嘣地咬着吃了。汉子这才又问道:“你可真是从陕州逃出来的匪徒?”
李明艰难地嚼着馒头,吐字不清地说道:“不瞒大哥说,我不是匪徒,我是匪首,陕州的暴乱就是我策划的。和我一起的兄弟朱康已经被官兵抓走了,我跳河才逃了出来。”
汉子惊问道:“这么说,你可是李明?”
李明也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汉子说道:“陕州暴乱两个匪首的名字一个是朱康,一个是李明。你说朱康被抓了,那兄弟肯定是李明了。”
李明连连赞叹说道:“大哥真聪明!不做匪徒都亏了。如果我和朱康兄弟之前认识大哥,这会儿也不会失败了。不过,我说,大哥叫什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搭个草窝呢?”
这汉子一听,惹动心思,双眼一红,差点滚下两行热泪。原来,这汉子就是从双蛇山逃下来的小军师武用。那日,他百般劝说段勇无果,躺在房中难以入睡,正在胡思乱想静芳不知在虎头山如何了,隐隐听得山背后传来兵戈弓箭声。他心知不妙,怕官兵晚上偷袭山寨,急忙找条小路从山上逃下来。后来,他听说双蛇山和虎头山都被剿灭了,双蛇山寨主吐血而亡,虎头山寨主被押往京师。他心寒胆裂,也不敢回山寨找静芳,又不能回家找正妻于氏。想了半日,心道,陕州原来有自己一个远方表弟,少不得先来投靠他一番。不想这表弟却去江南了,武用无亲可投,又听说官兵要来平陕州县衙之乱,生怕牵连到自己,只好渡河而来,在这里草草建了一间茅屋,砍些柴火去村中卖掉,再买些吃食,掩人耳目。
听武用叙及内情,大有志趣相投之意。李明深喜总算找了一个有脑子的聪明人,不比他们这些蠢汉强?武用心怀大志,在双蛇山却不被寨主看重,此时见到李明,对自己钦佩有加,也大生知音难求之感。两人一拍即合,索性仔细商量如何东山再起,好好谋反,做一次大事业才成。
李明本是一屠夫,这辈子做得唯一雄壮的事情就是劫持了梁广树,占了三天三夜的县衙,其他的大事还真没做过。这会儿和武用商量做大事,少不得心里犯嘀咕,大事,到底啥才是大事?
武用说道:“其他的不说,我们先在此地招兵买马,等队伍壮大之后,我们就反了朝廷。你们之前的主意不错,朱康,李明,我们起个名号叫“朱明”朝。”
李明听他拿自己的名字做名号,心中倒也很欢喜,又问:“可是我兄弟朱康已经被抓了啊。”
武用轻描淡写地说道:“被抓才更好呢,你们之前不是说朱康是朱五太子么,我们就说要反清复明,为朱五太子报仇,岂不是更好?”
李明豁然开朗,之前只是懵懵懂懂凭感觉做事,这会儿初遇军师,被他这么一开解,陡然豁然开朗。他拍手叫道:“果然是军师,脑袋瓜子就是比我们卖肉的好用。”不过卖肉的也有卖肉的好处,想了一会儿,就把很重要的问题提出来了:“你说要招兵买马?”
武用点头说道
:“那是自然的,没有兵马如何与官兵对抗?”
李明问道:“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银子啊,怎么招兵买马?”
这一次,武用真晕了,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这钱上的问题,他还真不在行,于是,虚心问李明道:“兄弟你可有什么好的主意?能让我一夜之间发财的办法。”
李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没有什么好法子,唯一会做的就是卖肉,不过也得有猪肉才行啊,这会儿我从哪儿弄猪肉呢?”
武用不愧为小军师,想了一会儿,说道:“好,我们就从猪肉开始。”
李明忙问:“怎地从猪肉开始?不会我又得去卖肉吧?”
武用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不用,军师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弄到军饷,你就瞧好吧。”
第二日,武用扮作风水先生,缓步来到运城县城。他手摇着太极铃念道:“走路的,看道的,家居的,在外的,搏一搏前程,算一算仕途。一百年风水,三百年时运,有灾的消灾,没灾的添福了。”
连着走了两道街,任他喊破喉咙,硬是没人理会。武用口干舌燥,找了好大一户人家,坐在人家的石阶上。这时,门突然开了,走出来一个着长袍、面目红润的乡绅。这乡绅见了武用,作揖说道:“先生有礼了。”
武用一见,急忙站起来回礼说道:“老师傅客气了,门生武用见礼了。”
原来,《易经》本是百经之首。想当年,孔子四十读易,韦编三绝,方大生感慨。孔子原本为儒家之师,如此,却都算是孔子的门生。武用见乡绅年长,故此称他为老师傅,自己谦称为门生。
乡绅拱手说道:“先生疲乏,可来小室一坐,喝杯热茶再走?”
武用忙谢道:“劳驾师尊!”(未完待续。。
第0119章 废店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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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绅请武用进书房,小书童献茶,配了一碟点心。此刻,武用饥肠辘辘,先饮了一口茶,又抓了几块点心吃了。乡绅见武用饥渴,问道:“先生可是腹内饥馁,在下可请厨下做一碗汤饭来。”
武用也不推辞,说道:“劳烦师尊了。”
不一会儿,厨下做了一碗“裤带面”端上来。武用双筷子扒拉着三口两口吃了。饭饱茶足之后,武用才开口问道:“敢是师尊要看面相否?我看师尊面目红润,宽额方口,有很大的福相呢。”
乡绅笑道:“在下姓许名谷兰,爷爷也算是前明时的显宦,后无意为官,好在爷爷在此地颇有一些地亩,足够一家子的生计。在下从爷爷那代起就隐居在此,今日见得先生,也算是一场福缘。”
武用答道:“弟子姓武名用,至今一事无成,被师尊笑话了。”
许谷兰见武用长吁短叹,小心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有心事,短三五十两,在下还能负担得起。”
武用心道,此时不说何时说?见这老者面慈心善,又是前明遗老,保不准会支持自己一把呢。反正讨来一笔是一笔,他又没亏损什么。于是,就把自己和李明准备谋反起义,拥戴朱五太子建立“朱明”朝的意旨和盘托出,好生倾诉一番。
许谷兰听后,沉吟一番,坦然说道:“我等虽是乡绅,可惜所有私蓄,只有若干地契田产,没有现银可以拿出啊。”
小军师不愧是小军师x磨一番后,说道:“这个你等不用担心。既然你有地契田产,我可找人抵押。如有这样的主顾,却正好换成现银,帮助我们反清复明。建立“朱明”朝呢。”
此时,许谷兰只好说道:“如果有这样的主顾,在下岂有不愿支助之理?”
武用大喜,跃然道:“师尊为公忘私,真足令人起敬,我马上就找人接洽。若可暂时抵押,得些现银,充作饷银,等到成功之后,自当加倍奉还。”那许谷兰自然无话可说。
过了数日。武用真在运城找了一家大户,愿意抵押现银。于是,武用请大户来镇上,到许谷兰家面洽。许谷兰见武用真请来了大财主,也不食言,拿出地契田产,签字画押。事后,许谷兰又做东道主。请大户、武用以及李明坐席。他自己做了首席,请三人坐了宾席,又去镇上喜乐坊找了两个姑娘。开怀畅饮,猜拳行令,赌酒听歌,宾主尽欢,只饮到月上三更,方才回去。
有了银子。其他的自不必说,武用和李明拿着现银尽去招兵买马去了。
且说公子眼看着阿桂轻描淡写地平了陕州之乱。正要回京,在路上却遇见一窝蜂难民从东而来。这群难民多半破衣褴褛。饿得面黄肌瘦。公子宅心仁厚,找人问话。原来,这些难民却是从山东而来的。山东连年灾荒,半粒粮食都没有,一家之中多有杀妻灭子吃人事件发生。公子听后,心中很是动容,这般穷苦,不知当地百姓苦成怎样?当地官吏可有贪污恶习?这般想着,公子对暗香说道:“反正无事,我们且去山东走一走。”
红翠虽有一肚子游玩的心情,但眼见这些难民都是从山东来的,可见山东穷得不成样子,这般去山东有什么趣儿?于是,撅起小嘴,嘟囔说道:“我们去山东干嘛?还不如去我们江南好玩呢。”
暗香知道公子的心思,但也不甚赞成公子的主意。如果真像难民所说,整个山东穷得叮当响,有钱买不来粮食,那势必会委屈公子。
乱蝶又有另一番寻思,这般穷困,男女自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不去也罢。这样,四个人中倒有三个不赞成去山东,无奈公子决心已下,只能勉强遵从。
他们改道,骑马上官道,经怀庆府、泽州府、彰德府、过大名府,进了山东地界。一进山东地界,果然满目凄凉。一群群的蝗虫黑压压地遮满了天空,像阴霾密布的乌云,又像低空游走的沙雾,一团团缠搅过大地。这乌云沙雾所过之处,漫天遮日昏暗无光。四处传来咂叶啮桑的声音在空中汇成一片,像夏日的骤雨一般令人心惊。起落扫荡间,成顷的谷子霎时间就被吃得一颗不剩。连一根谷茎也没留下。村落里一经蝗虫,像遭到了兵患,所有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公子见了此景,心中好一番难过,这般荒凉,难怪百姓要逃难呢。连着走了十几里地,别说店家了,连户人家都没有。暗香琢磨着这半日,公子又累又饿,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暂时却哪里找去?红翠一直嚷道:“来这破地方干嘛?人家都逃难呢,我们却来这里等着被蝗虫吃?饿死了,好歹有口干粮吃也好啊。”这会儿她也不挑剔吃食好坏,只能能饱腹就行。
乱蝶也说道:“就是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能住人的地儿都没有,乱蝶的腿都要断了。”
暗香无甚牢骚,担心公子受累,只管走路。好不容易见见面遥遥飘着酒旗,暗香心道,这下好了,有店家了。
红翠和乱蝶也瞥见了酒旗,两人同时驾马,一溜烟往前面驰去。不一会儿,公子和暗香也到了。眼前却是一酒家,只是店门紧闭,一个人也没有。红翠敲打半天,也没人来应门。乱蝶按捺不住,让红翠躲开,一脚踹开了店门。进店一看,里面鬼影子也没一个,只有厚厚的灰尘落在桌椅板凳上。红翠进店先去厨房搜了一下,别说粮食了,连稻草都没一根。
红翠哭丧着脸,揉着瘪掉的肚子哭道:“红翠只道宜春院侍候男人难过,想不到这世间还有更难过的事情。这会子饿得难受,红翠宁愿去宜春院伺候男人去,起码还能有肉有饭吃。”
暗香瞥了红翠一眼,用袖子擦了擦凳子,请公子坐下,问道:“暗香去烧壶水。公子先喝点热水再说。”
公子点头说好。红翠又嘟着嘴说道:“烧水喝干嘛?肚子空空,喝水更饿。”
突然,乱蝶在屋内大叫,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拥过去看。原来,店家房内,齐齐摆着一对小儿骨头。由此猜想,这店里,确实发生过吃小孩的事情。
公子唏嘘不已,吩咐乱蝶在院内挖个坑,把尸骨掩埋。暗香烧了水,请公子喝了一杯白水,依旧去屋内翻寻吃食去。过了一会儿,暗香回来了,手中依旧空空如也。别说,店里真的一颗粮食都没有。三个人坐在凳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红翠问道:“公子,你说我们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饿死不成?”
公子也毫无办法,她知道山东闹灾,岂料竟到如此地步?她呆想了片刻,无言可答。
四人闷坐在店内,各自想各自的心思,四周静得要死。突然,听得外面一阵脚步踢踏声,红翠忙跳起来欣喜叫道:“不会是野兔子进来了吧?我们快起来逮住它,也能垫垫肚子。”
乱蝶说道:“野兔哪有这么大的动静?”
正猜测间,店门一推,从外面进来一人。大家瞪眼一看,不由诧异,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洛青松。
公子先反应过来,起身问道:“洛兄怎么在此地?”
只见洛青松背上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见了公子,嘻嘻笑道:“我在京师闲得无聊,有弟子告诉我说,兄弟到山东来玩,所以我也就跟着来了。”
暗香见他,更加不喜,这洛参将,公子到哪儿都能见到他,可真算跟屁虫一个。
洛青松径直挨着公子坐下,把背上的袋子放到地上,见公子面前还放着喝残的白水半杯,也不答话,接过来仰脖一口喝了。
红翠此时只想着吃食,见了洛青松又不是馒头,没多大的兴致,只管嘟囔说道:“饿得要死,为啥进来的不是野兔呢?”
洛青松听此话,笑道:“红翠姑娘怎么不喜欢见我啊,嘴里嘟囔什么呢?我只听见野兔野兔的。”
红翠揉揉自己空空的肚子,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都饿成什么样了?见你有甚好喜欢的,倒不如两只兔子好。见了兔子还能宰了吃,见你能宰吗?”
洛青松说道:“见我怎么不能吃?如果是你家公子吃我,我也心甘情愿呢。”
红翠先呸了一声说道:“都这会儿子,谁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你要真有心让我吃,先割块肉让我煮煮吃了。”
洛青松呵呵一笑,打开脚下的袋子,只见里面尽是晒干的牛肉、馒头干,甚至还有晒干的萝卜干。这下,红翠眼睛发亮,一步窜过来,馋涎地看着吃食,眼巴巴地说道:“好哥哥,俊哥哥,红翠老想你了。”
乱蝶此时也不喊累,一个跳跃飞步过来,伸手就要抓牛肉干吃。洛青松一巴掌拍过去,斥道:“少来!”
他却拿了牛肉干递给公子说道:“谁给你们吃的?这是给我家兄弟吃的。”(未完待续
第0120章 钦差刘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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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陡然见这些吃食,心中也是一动,但她性子一向稳重惯了,脸上也不见怎生喜欢。洛青松依旧占着麻袋,笑嘻嘻对公子说道:“兄弟我想得周到吧,所以我说么,这世上只有我最惦记我家兄弟了。兄弟你要怎么谢我?”
虽然每次洛青松总能在危难之时出现,但每次都用这种要挟手段,让公子很是不耐,心里虽喜,嘴上却说道:“谁要说吃你的东西来?”
洛青松也不恼,起身呵呵笑说:“也是啊,兄弟既然不稀罕我的吃食,我却要走了。我可告诉你们,前方百十里地,一户人家都没有,你们好自为之吧。”
听此话,红翠不干了,急忙拽住洛青松的衣角说:“我家公子不稀罕,我们很稀罕,还望洛哥哥高抬贵手,留下些食物给我们。回到京师后,红翠一定加倍偿还。”
乱蝶也求道:“就是就是,洛参将可是大大的好人,怎么能看着我们饿着呢,再说我们也是一起从京师出来的。”
洛青松抬手甩开他们,断然说道:“我洛青松最是无情无义,凭什么要把食物留给你们?不打劫你们就算好的了。得,我还有事要做,恕不奉陪。”
眼见洛青松就要走,他们三个又实在耐不住饥饿,公子于心不忍,少不得先把自个的傲气略放一放,低声说道:“你要怎样?”
声音虽小,但洛青松却听见了,又坐下笑嘻嘻说道:“太难为公子的事情兄弟我也做不来。这样吧,那日你偷叫了我三声“亲哥哥”他们没在场。今日。你却当着他们的面再叫我三声“亲哥哥”才行,以后见了我不能躲着,不能爱理不理的,有心事却要对我说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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