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1 / 2）

住了心头的气，稍有郁闷地重新坐好身子。

此时，杨景宏已经开始发表会议总结了，说了些什么韩易一个字都没听见耳朵里，脑子里急速转动，只是反复想着如何才能化解杨景宏的这次出招。

淅淅沥沥的掌声把韩易从思索中惊醒，韩易这才发现原来杨景宏已经结束了他的讲话，开始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韩易也随着人群跟了出去，杨景宏上车之前，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眼光回头扫了一下，然后落到了韩易的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然后矮身钻进了车子里。

“看来杨景宏是想趁着乐云市当前的乱局夺权，把盐林工业区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的这种做法，倒是标准的政客作风。”邱兴文听韩易说完今天的视察工作，笑着说道。

“邱大哥是说……”韩易还没完全搞懂邱兴文话里的意思。

“追求利益的最大化！”邱兴文挥着手说道：“杨景宏当初明里暗里地使了不少手段，就是想阻止盐林工业区的顺利开发，现在这盐林工业区搞得红红火火，杨景宏就换了策略，改为千方百计控制盐林工业区了。”

“原来是这样！”韩易点头道。

邱兴文点上一根烟，继续说道：“以前赵斌强势，把盐林工业区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无论大事小事都要亲自过问，杨景宏就算有心，也没机会插手，这次赵斌接受调查，给了杨景宏一个机会。不过赵斌的事情最后还没有定论，而且事情发生也不过这短短几天，杨景宏就摆出了这么一副强硬姿态来，按常理说步子迈得急了些，我觉得这里面有猫腻，难道是他已经有了什么风声，又或者是有了什么仗恃，赵斌这次是真的翻不了身？”

话说到最后，邱兴文的语气已经变得如喃喃自语，这话既像是问韩易，又像是在问自己。

齐关东和高和平在乐云市调查了一个多星期，终于带着一大摞的材料回了暖州。

两人的离去让乐云市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齐关东和高和平虽然是为了赵斌的事情而下来，可是这事件本来就是牵涉众多，齐关东和高和平又是纪检系统里有名的老手，眼光和办事手段都非常老辣，如果任由他们就这么深挖下去，谁知道会刨出什么别样的枝节来？因此事情虽然还没有最后的论断，但是对于两人的离去，无论是赵斌的人还是杨景宏的人，却是不约而同拍手相庆。

事情在过了十几天后终于有了最终的说法，反贪局的那个帮助王忠发逃脱的办事员被开除公职，并被刑事拘留，等待判决。而医院时间，检察院的一名主管副院长被撤职，这名副院长是自己主动跳了出来，实质上他是扮演了一个卒子的角色，最终目的是替赵斌承担了事件的主要责任。

医院由于监管不严，造成了王忠发的死亡，也承担了连带责任，经法院判决，赔偿王忠发亲属二十万。

而对于赵斌的处理，从明面上来说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给了他一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仍旧担任乐云市党委书记的位置。但是暗地里，却不知道是经过了多少的官面对话和角逐，其中又涉及到了多少的利益交换，才是最终有了这个结果。

纵观整起事件，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两大阵营的一次面对面的博弈。

王忠发的亲属们接二连三地上诉行为，本来就是受人指使和撺掇，当然了，这些人之所以对此事件如此用心，并不如他们表面上表现的是出于义气或者义愤，而是怀有其他的用心。

此时事情尘埃落定，各方的利益得到保证，自然没有人再跳出来挑起事端。少了这些人的支持，王忠发的亲属们也没了太多的底气，他们最大的仗恃也就是王忠发，但是现在王忠发已经不在了，对于以利益关系维系起来的人来说，人不在了，就意味着一切的结束。

赵斌一方原本借助王忠发的事件突起发难，狠追猛打，占尽上风，只等着宜将剩勇追穷寇，却没料到一招不慎，全盘皆输，让杨景宏这边找到机会，咸鱼翻身，反而是把赵斌给牢牢压制住了，甚至差点引起了赵斌的落马。

如果不是赵斌的关系深厚，说不定此时早就被贬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

因此对于赵斌来说，虽然拔掉了王忠发这颗钉子，却成了最大的输家，其教训不可谓不深刻，或许在赵斌的心目中，此事将会作为一个烙印伴随着他的一生。

赵斌仍旧担任乐云市党委书记，这对立信公司来说似乎是一个好消息，但是韩易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事件前后的不同。

其中最明显的是，赵斌对于自己被调查期间，杨景宏的自作主张提出对盐林工业区的控制手段，竟然没有采取任何的针对手段。

官场上很多事不需要明着发话，不作为，有时候就是代表了默认和妥协。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教诲

“赵斌啊！你办的这事，初衷是好的，走的路子也对，可惜的是，步子迈得急了一些，反而是让他们抓住了空当，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当是买了个教训，呵呵，有句话说得好，战斗是最能锻炼人的！以后要记住，对付这些人，态度要谨慎，手段要快速，用雷霆一击，直中要害，不然，则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在暖州市区靠近了秀山山脚的别墅里，乐云市的市委书记赵斌此时正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地坐着，神态就如专心听讲的小学生，正听着面前一位老人的教诲。

“郭书记，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吸取教训！”赵斌语气恭谨地回答道：“这次的事情我也作了自我检讨，主要还是在胜利面前沉不住气，有些急于求成，老是想着一棍子打死，结果却适得其反，还有就是对重要人员的使用上没有经过细心考察，这是关键的失误。”

从赵斌的话语中不难听出，这位老人正是现任的暖州市党群副书记，暖州市政坛有“常青树”之称的郭敬平。

郭敬平刚过了五十五的年纪，国字脸，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很深，尤其是额头，川字纹更加明显，双目很有神，带着能够洞察人心的锐利，头上生了许多的白发，也不刻意去染黑，就夹杂在黑发之中，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威严。

郭敬平是暖州市政坛上的常青树了，年轻时从镇长的位置开始坐起，几番沉浮，一直到市级干部，当过组织部长，副市长，纪检书记，党群书记等多个职位，上下人脉通达，关系盘根错节。

对于赵斌，郭敬平是十分看好，如果没有郭敬平的刻意提拔，或许现在的赵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

因此，也可以说，郭敬平就如伯乐，对赵斌有知遇之恩。

赵斌当年能够顶住众多的压力和关系，顺利查清安云市的案子，和郭敬平的鼎力支持也是分不开的。在那个时候，郭敬平还是暖州市纪委书记，在安云事件之后就把借势把赵斌提到暖州市副秘书长的职位。

等到他调到党群书记位置的时候，又重新安排了赵斌下乐云市锻炼，就是准备了等赵斌积累足够的基层工作经验之后，能在自己退居二线之前就把赵斌提拔到更为重要的岗位上去。

郭敬平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说道：“你确实是大意了！不过凡事都有因果，关东书记曾经和我提过，在此之前，就曾经有人写过匿名信，告你收受贿赂，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你在乐云市的一系列动作，可能早就落在了别人的眼里，也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你的性子有点象我，这样的性格人际关系上不讨好。现在这时代不同了，人际关系比我们那时候要复杂得多，我是老不死的，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有几年，所以没有人想到大费周章地动我，但是你不同，你现在的年纪，向上的空间还很大，因此一定要维持好良好的人际关系。”

听着郭敬平如此语重深长的话，饶是赵斌如此坚强的心志，也不禁眼眶有点湿润，嗓子眼里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点头。

“暖州市现在的局面很复杂，秦市长主政政府工作后，表现强势，而徐书记是省城里下来，和秦市长始终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一点你要看得清楚，不要随意靠拢哪一边。”郭敬平说到这里的时候轻叹了一口气，“秦市长有能力，魄力也大，但是在某些事情上的处理，却过份相信他的老部下了，任人唯亲算是他唯一的毛病，杨丽微这样的人，却得到了他的全盘信任，这一点上我这个党群书记也说不上话。”

或许是郭敬平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又或许是这么多年的政斗下来，也让这位常青树有了疲惫之意，此时郭敬平说出来的话和他暖州市第三把手的身份有些不相符，反而更多象是个絮叨的老头。

“齐书记那里你要多走动，还有高和平是我一手带出来，他是个记情的人，这次的事情他帮了不少的忙，你有空的时候和他保持联系。”郭敬平又叮嘱道。

对于这个自己一心看好，有着自己往日影子的接班人，郭敬平实在是用心良苦。

“是，我知道了。这次回去后，一定记住你的话，韬光养晦。”赵斌肃容道，顿了一下，又犹豫着道：“这次的事情，我听说那旧城区改造……”

“这事你不用管！”郭敬平一下打断赵斌的话，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郭敬平缓了一下语气，说道：“杨丽微主管城建，她铁了心地要推进旧城改造，上上下下的做了很多工作，哪里是我这么容易阻拦的，这次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了她一个人情罢了。不过杨丽微此人的贪欲太盛，她这是在玩火。旧城区改造牵涉到千家万户，政府的主要工作应该是行之有效的引导和妥善的安置，杨丽微不管民生，却只想着帮开发商圈地，谋求小部分人的利益，这是要闹出大矛盾的。古人语：上天要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杨丽微这几年来顺风顺水惯了，却是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也折腾得越发离谱。”

这种层次的话语，赵斌现在还没有资格去评论，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郭敬平轻挥了一下手，说道：“你先回去吧！在乐云好好干，干出成绩来，不管是阴谋阳谋，有成绩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就谁也拿你没有办法。你要相信组织，也要对自己有信心。”郭敬平说完之后，把身子靠到了椅子上，微闭了双目。

看到郭敬平脸上露出的轻微疲惫之色，赵斌心知这位老人这段时间为了他的事不知花了多少的心思，动了多少念头！

或许，郭敬平的疲惫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心里。

赵斌站了起来，凝视着郭敬平微闭双目的脸容，此时再多的话语都是空的，赵斌对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轻步离开，从这一瞬间开始，他的心志无比坚定。

第二百七十三章 谁吃肉谁喝汤

时间的车轮总是没有停滞地缓慢转动，并不为个人的意志所决定，每个人冥冥之中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推动，身不由己，踉踉跄跄而行……

王忠发事件就如平地而起的一阵旋风般，在乐云市的高层刮过，其所引起的影响可以说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乐云市现有的政府高层权力分配，更是起到了微妙的作用。

当然了，这种变化只有身处其中者才能感受得出来，对于那些普通民众来说，却几乎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生活还是那个生活，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唯一不同的是只不过是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

对王忠发事件的最终结果，坊间有着诸多不同的传闻。

但无论是事件的中心人物赵斌或者是事件的幕后推手，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选择了低调处理，并没有人就此事揪住不依不饶。也许，他们的心里都明白，这件事说白了，只不过是两个势力的借机博弈罢了，而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主战场其实不在乐云，而是在于更高层的暖州市。

无论是赵斌还是杨景宏，双方其实都是别人的棋子，无论走哪一步，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暖州市纪委工作组撤出乐云之后的第一次乐云市政府常委会上，杨景宏突然高调提出《关于开发区的建设规划应该置于国土局和城建局来监管》的方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景宏的这个方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深层的矛头直指盐林开发区，但是这次赵斌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妥协，方案在常委会上顺利获得了通过。

对于杨景宏这明显是夺权的行为，赵斌好似并没有表露出他作为一把手的权威。难道赵斌真的是被搞怕了，开始韬光养晦？

这个答案不但立信公司想知道，杨景宏他们也想知道。

常委会的决议通过之后，很快就印发成文件传达到各个企业，立信公司当然也收到了一份。当然，对于这个结果，韩易早在杨景宏视察盐林工业区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接到文件之后，并不感到意外。

杨景宏趁着赵斌出问题的空档，强硬把盐林工业区置于了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立信公司上下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直等待着杨景宏的发难，不过让韩易所没有预料到的是，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后，一切却都显得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韩易总觉得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无时不刻地在觊觎着盐林工业区，在盯着立信公司。

…………………………

暖州市区灏云水都休闲城的专用包间里，骆东山和万启勇相对而坐，过了一会，房间的门被打开，杨景宏春风满面志得意满地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杨景宏，骆东山和万启勇连忙站了起来。

“杨市长好！”万启勇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那嘴咧得大了，却是笑得有些夸张了。如果让他的那帮手下们看到他们的老大此时的模样，大概会跌落一地的眼镜。

在杨景宏面前，万启勇可是没有一丁点乐云地头蛇的架子，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虽然表面看着风光，但是只要杨景宏一句话，自己就可能在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这是万启勇在坐牢的那几年里想通的一个道理。

“嗯！”杨景宏有些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对于万启勇，杨景宏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和他扯上关系，也是因为骆东山和韩广平的关系。当然了，杨景宏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他做一些比较敏感或者棘手的事情。

“这次赵斌吃了一个大亏之后，果然学乖了，懂得夹起尾巴来做人，想起来就大块人心啊！”等到杨景宏刚一坐下之后，骆东山就略显兴奋地开口说道。

杨景宏蹙了一下眉头，大概是对骆东山如此说话的口气有些反感，不过终究是看在多年朋友的面子上，脸上没有明显表露出来，摆了摆手说道：“话不要这么说，赵斌毕竟名义上还是乐云市的一把手，这话也就是我们几个说说，传到别人耳朵里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是是是，我心里有数的，今天不就是我们这几个人才说说的嘛！”骆东山被杨景宏的话一说，有些讪讪道。

看到骆东山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杨景宏正色道：“东山，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以我对赵斌这人的了解，赵斌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骆东山赫赫大笑起来：“景宏你就是太小心了，你看看这次的常委会，你提出要把盐林工业区置于国土局和城建局监管之内，他赵斌有提过什么反对意见吗？没有！我看赵斌也是个聪明人，得了这次教训之后，让他明白这乐云市的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万启勇总算是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在边上也点着头附和道：“就是，也让他明白这乐云市到底是谁在当家作主！”

“虽然是如此，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要知道咸鱼也会有翻身的一天。”杨景宏斜了一眼骆东山和万启勇说道：“而且郭老头也没有退位，听说这段时间，郭老头和齐关东走得有些近，在暖州市的常委会上因为旧城改造的事情和杨姐争过几次。”

“郭敬平这个老东西，都这把年纪了还死霸着位置不放，我看他明年就该退位，现在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心里着急了。这种人就是这样，表面说的道貌岸然，其实纯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骆东山不以为然地说道。

“郭敬平现在还管着党群，而且他在暖州的根基深厚，真要是较起真来，那可也是一个大麻烦。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抓住了赵斌的痛脚，也让郭敬平附带着焦头烂额，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对旧城改造指手画脚，杨姐非常满意，让我对你们转告一声辛苦。”杨景宏淡淡地说道。

骆东山显然是知道杨景宏嘴里说的杨姐是谁，连忙说道：“只要杨市长满意就可以了，还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嘛！”

两人顾自说着话，把万启勇完全晾在了一边，不过万启勇可不敢有什么不满的心思，装出了专心致志的神态来听着两人的对话，其实心里却一直在转着自己的念头，不过此时见杨景宏和骆东山谈得严肃，终究是不敢随意插嘴。

对于杨景宏口中所言的杨姐，万启勇也隐约地晓得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大概是见上这尊大神了。

瞅准了杨景宏点烟的一个空子，万启勇终于有机会开口，呐呐地说道：“杨市长，这个……这赵斌现在对盐林工业区盯得不那么紧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插一脚进去？”

杨景宏的头就转了过来，盯住了万启勇。

在杨景宏的注视下，万启勇的神色越发地不自然起来，张了张嘴正想再多说几句，杨景宏缓缓开口了：“你觉得就你那个启勇地产公司能够接得下盐林工业区这么大的盘子吗？”

万启勇闻言顿时一滞，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过了半晌才吞了一口口水，迟疑着说道：“整个工业区的工程大概是接不下来，不过我想分一块出来做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