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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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光十三年,风横祖血洗紫澂宫,青朝福光帝无奈之下,为免皇族受辱,亲手杀王子皇后后妃公主数十人,后愤而自杀……”悟因师太说到这里眼眶已经饱含泪水,“我的腿便是定平之乱时被……被父皇亲手斩断筋骨,从而落个终身残疾的毛病。而我,就是当年福光帝长女花雨公主。净焕,国破人亡不过如此,可是那种手刃亲人的感觉比起今日你所受之苦,又算的了什么?当年,我腿上挨了一剑,被悟尘藏到床底才躲过父皇疯狂掠杀之举,后随着悟前、悟尘逃出皇宫,辗转流离多年,后遇到青竹女侠,拜为门下,才勉强逃脱抓捕逃离生涯。”

净焕这还是第一次听师父提起她的身世,“师父很伤心吧?”

“伤心?”悟因师太缓缓摇头,“我已经忘记伤心的滋味了,仇恨迷住我的眼睛多年,我为复国报仇奔走四十年,可惜天不如人愿,眼看简朝根基日稳,前朝志士越发安逸,忘记国仇加恨,我本以为有生之年,复国无望,青竹门就此只能安居深山,老死世外了。不料……师父临去前在荀门算过一个卦象,算出我青竹门将会出现一个人,将会为青朝报仇雪恨。”

“那个人就是我,是吗?”

悟因师太点头,“是!我们寻找恨情主人找了近二十年,一直找那个蝶纹心右相之人这时净焕出现了,彻底唤起我四十年的私心欲望。所以……为师等人对净焕的要求很高,要知道,复国报仇,绝不能心软,不仅要有绝高的武功智慧,还要心狠手辣。当年的风横祖就是心狠手辣才会一举夺宫的。”

“所以师父要求我无情无义,六亲不认,因为把恨情借给净冰,就要杀了净冰,以让我永远记住这个仇恨和教训对吗?”

“是!”

“可是师父,我不是你们,经历过失国失亲去家离国的仇恨,我……不过是个只想安稳过日子的小孩子,我不懂你说的那些天命,那些国恨家仇啊,我只知道净冰没有错,不过是跟我斗了几句嘴角,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她死呢?”净焕摇头,眼泪终于滴了下来。

悟因师太伸出手,欲摸净焕的头,净焕躲开她的手,倔强地看着她,“净焕,是师父强迫你了吗?可是师父也没有办法……”悟因师太失望地收回手:“其实人世间仇恨却不是最苦的,而是情,有了情,一切便是烙在心口的伤,牵扯起来比仇恨痛苦万倍。当年……师父断了腿,其实并没有当时就逃出紫澂宫,而是被风横祖困在宫中多年……”说到这里悟因师太脸上的表情更怪异了,那种跌入冰窟的伤痛透彻人心骨,“师父见过父王亲手杀死最爱的母后,皇弟,本以为那已经是世间最深的仇恨和痛苦。可是后来……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绝情绝恨,才是大彻大悟,才会永远只记得仇恨!”

看着她的悲戚的面容,净焕心口只觉一阵阵发疼,那艰涩的语气,那悲伤的声调,已经不用再细说都能猜到她年轻时受过怎样的苦难,可是,那不是她要的生活。“我不要这样!”她闭上眼睛不再看她脸上悲戚的表情,“师父,这是最后一次,除了杀人,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净焕听着师父默默地离开,她没有答应过她什么,她只知道自此在心中也划了一道痕,藏了一个永无人钻入的角落。

夜晚,她坐在床上,摸着那块黑黝黝的荀子令,想着荀涯那明朗的笑容,心中一阵阵发酸,那样的笑容后是否也藏着不可见人的目的?

三十四、尼姑吃肉

从那以后,净焕便换了一种方式活着,逃课,不好好练功,念书睡觉,说话白痴,对任何事都没心没肺,成日钻研的不再是武学上进而是如何更白痴。

师父看她的眼神愈发无奈起来,可是她不想管,也不理会她们的啰嗦、教诲甚至惩罚。

爱耍小聪明的大师姐净焕就在庵中永久了下来,日子就这样晃荡着,外面的世界彻底被隔离,连悟尘师太都很少外出了。庵中的师妹们年纪渐大,有些离开,有些跟净焕一样呆在庵里。

日子依旧慢慢的过去,净焕依旧在这里做着那个无望的小尼姑,有时候疯癫,有时候幼稚,有时候无害,有时候善良,有时候恶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庵中的气氛渐渐变了,不再死气沉沉,而是被净焕整日装疯卖傻弄得有些乌烟瘴气。

那天早上,依旧是卯初净焕便被净有鬼嚎起床了,顶着两只熊猫眼她几乎将整个身子搭在净有的身上不肯走路,净有习惯了她这个德性,也不计较,拖着她就去了大悟殿。净焕的屁股刚往那蒲团上一沾,立马耷拉了脑袋重新梦周公去了。

梦里,净静小尼姑美滋滋地烤了一只野兔,那兔油兹兹地落到火堆上,诱人的香气勾起净焕肚子里捂了多年的馋虫,她吸着鼻子,看着净画抓起一条兔腿就往嘴里送去……

“净静我要吃的腿!”净焕怒从心起,大喝一声,“我是你大师姐,肉得让我先吃!”

寂静……

扑楞楞惊起一片飞鸟,净焕倏地睁开眼睛,好安静好诡异,平时充满朗朗颂佛声的大悟殿死寂了。她揉揉眼睛,无辜地环顾四周,一张张惊恐的脸……

“咯咯……”安静之后,却是两声压抑不住的脆笑,不用看就知道是鬼捣蛋净画,不过九岁的小女孩,正是爱笑爱玩的年纪,净焕原谅她,虽然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净焕紧紧抿着嘴,赶紧闭上眼睛,低头继续装睡。

耳边一声沉沉的颂佛声:“阿弥陀佛,净焕,净画早课不专心,罚去大醒殿面壁一天!”说话的当然是庵主老大悟因师太了。

这下净焕知道自己装睡也没用了,坦然地抬头,“师父,净焕犯了什么错吗?”佛曰,说谎话千万不要眨眼睛,所以她没眨眼睛,“我不过是说了一句真话,昨天净静师妹说,她经常去翠月谷采药,那里的野兔到处都是,可新鲜乱跳呢!”话说三分,余下自己发挥。

果然一向脾气暴躁的净静正主师父悟前师叔脸都发绿了,厉声说道:“净静跟你师姐一起去面壁!”

“是!”净静从净焕身旁无辜地站起来,但脸上的表情却半分都没变,净焕打量着她三年未有过笑容的脸,暗自叹了口气,自从净冰死后她便这个样子,与木脸净有倒成了天生一对木瓜脸。

净焕也起身,对师父和几位师叔行礼后,便施施然带着两位师妹去大醒殿面壁去了,面壁她已经习惯,不习惯的是师父们担忧的心。

依旧是瞌睡,反正除了睡觉她什么都不想,也听不见,一直想当这是一个永久的梦,睡死或者依旧睡在她前世柔软的床上抱着她的苹果*垫,或者坐在桌子边啃着她的鸡腿。净焕的醒来完全是个意外,那个意外就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害得她再次梦见了净静手里的兔子腿,吧嗒着嘴刚要抢,便发现净静自己乖乖地把兔肉塞进她的嘴里,她欣喜之下,一大口便咬了下去……

“啊……”好凄厉的叫声啊,净焕懵懂地睁开眼睛,同时嘴里的“兔肉”也飞跑了,她舔舔嘴唇,有点咸咸的,肉呢?

迷惘地从蒲团上挑起半只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净画猴般甩着手指龇牙咧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再叫了。

“师姐,你咬得我好疼!”净画委屈地噘嘴,大眼睛桃花汪汪的可怜。

“呃……”净焕有点搞不清状况地从蒲团上爬起来,“净画你这个猴崽子,鬼叫什么啊,害得我到嘴的兔腿肉都没有了!”

“师姐,你不会还在做梦吃肉吧?”净画不甩手指了,瞪大眼睛小白兔般看向净焕。

净焕眨巴着眼睛,貌似明白了几分,净静却板着脸念了声佛号说:“师姐是把净画的手当成了兔肉。”

净焕白了净静一眼,“净静,师父说现在十二岁便可以蓄发了,你这头发长了一大把,人却依旧没长性啊,好端端的桃花脸被你板成个柿饼子!你说你要早乖乖地把兔腿肉给我吃,我能在早课做梦跟你抢肉吃吗?”话说她惦记净静的偷养小白兔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净静听净焕调侃她,又重重地念了声佛,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净焕盘算着,眼角扫见净画捂着小嘴在那边偷笑,便勾了勾手,净画向净焕挪了点,净焕一把抓住她的小胳膊反拧住,“净画小猴崽子,你为什么把手塞进我嘴里,不脏啊?”

“啊,疼,师姐。”净画尖叫着直嚷嚷,净焕也不忍心拧的太重,便松了一些,但依旧用眼神逼视她,她嗫嚅了半天才说:“我看师姐吧嗒嘴,便想……师姐是不是饿了,所以……”

“所以把你的猪手给我吃?”净焕嘻嘻地笑道,松开净画,对她眨了眨眼,斜了斜闭目装老尼入定的净静。

净画跟净焕一起多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其实是九师姐让我看看大师姐是不是梦魇了,所以我才把手塞进师姐嘴里的。”

净焕非常满意净画的机灵,点头,拖长了调子说:“九师妹,我门规矩是什么?尊重师长!我可是你大师姐,净画是小师妹,你怎么能诱骗小师妹对大师姐做这样不卫生的事?”净焕根本不问净静这事的真实性,就给她定了罪。

净静果然睁开了眼睛,愈发深沉如潭水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的波澜,只见她低头合十:“净静给大师姐和小师妹赔罪。”

净焕嘟嘴,与净画对视一眼,净静现在沉稳难测的让人有些害怕,看她的脸就像看蜻蜓的眼睛,永远是那种透明的质感,却永远不知道蜻蜓是不是在睁大眼睛看着你。

“赔罪就不必了,回头把你养的小白送给我就好了。”净焕懒得管她到底在想什么,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不料净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吓的净焕半个哈欠没憋住差点噎住,净焕看着净静无波的脸,敛去了笑容。

一天的面壁就如此无聊度过,净焕是坐不住的,净画当然也坐不住,她们便在地上划了格子,两个无聊的人下了一天的五子棋。净焕暗自里却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把净静的小白兔给偷来宰的吃了。

第二天,净焕跟净画商量了半天,小丫头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嘻嘻一笑,便跑了出去,说自己有法子弄到兔子,净焕对净画的故作神秘很不感冒,也没怎么放在心里。在悟忘师叔的诗词歌赋中折磨了一下午,疲倦地打着哈欠,刚推开禅房门,就见俏生生的一个大屁蹲翘在床前,净焕吓了一跳,揉揉眼睛细看,不得了,是个身段瘦小屁股贼大的尼姑,半个身子都钻进她的床底唯独那大屁股俏生生地撅着,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柔软的大屁蹲,“ 神权燃文净画,看不出你这么瘦年纪这么小屁股倒挺肥的啊?”

“呜呃……师姐……”净画呜了半天也没哼出什么,倒是大屁蹲随着她的移动在床前左右摆动着。

净焕饶有兴致地继续摸她的大屁股,“净画,你趴在我床底下难不成在抓老鼠?”

“哦,师姐……我在抓兔子。”净画扭了一下屁股,“师姐,别摸那里。”

“那摸哪里?”净焕背了一天的宫词春诗,难免老心萌动,说起话来也忘记了清规戒律,忍不住向眉目如画的净画师姐伸出了魔爪,“还有兔子,哪里来的兔子?”

净画“啊”了一声,在床底下奸笑,“终于抓住你这个小白了!”

小白?那不是净静藏在深闺那只兔子的名字吗?这下净焕也来了兴致,推着净画的屁蹲说:“是不是净静的小白,快,快拿出来,我看看!”

净画后退着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庵帽也不知道掉哪里了,白花花的头顶上还残留了几丝灰迹,白皙红润的小脸上也有几片污痕,但嘴角却挂着与美貌不相宜的奸笑,一手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白兔,一手指点着兔子,“看你还给我蹦!这下没地方跑了吧?”

净焕馋着嘴看着这只被净静养得又肥又大的白兔,“净画,你怎么偷到净静的小白的?”

“罪过罪过,出家人怎么能用偷呢?”净画一本正经晃起脑袋,手里晃着兔子说:“这可是我坐在院子里乘凉,它自己撞到我手上的。”

“啊?”净焕哈哈而笑,“难不成你还会守株待兔?”

净画继续贼笑,“那自然。”净焕与净画相视一眼,哈哈而笑。

这日净焕便去膳房溜达了一圈,帮负责做饭的悟洁师父摘了两片菜叶,又给了她师父独门治寒腿的药,还说了一箩筐好话,她终于默许了用她的厨房半个晚上。

是夜,净焕和净画贼头贼脑地钻进厨房,从一破缸里拎出那只活蹦乱跳的白兔,感慨:“多年不吃饭,真的要忘记肉的滋味了。”

净画黑眼睛眯着,说不出的贼光闪闪,咬着手指催促着:“师姐,别啰嗦了,快宰了做椒盐兔肉吃。”

“那净画你宰兔子,我来做。”净焕看着小白兔无辜的红眼睛,有一刻的恍惚,仿若那又是一片深谷红芍灼人心目,让人不由想起血腥屠虐。

净画却连忙的退步摇头,“不,师姐,我不敢……”

“吓,少说废话!悟远师叔难道没教过你杀生?”净焕晃了晃兔子肥嘟嘟的身子,忽略掉它乱颤的眼神,逼近净画一步,“快动手!”

“不,不师姐,你别逼我!这是可爱的兔子,又不是那些毒蛇害虫的……”净画嘟着红艳艳的唇大眼睛跟小白兔一般可怜巴巴地看着净焕,她顽固地再退步,净焕再进逼。

“师姐,我来!”

净焕猛然回头,就看见净静俏生生地站在膳房门口,皎洁的月光缠绕着她的全身,有一种神秘的朦胧感。

她脆生生地又加重一句,“师姐,我来杀小白!”

净焕怔怔地看着她走近,接过她手里的兔子,看着她嘴角甚至挂了一丝轻笑,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此时的净静太可怕……

明晃晃的菜刀举起,与门外钻进来的月华融在一起,刀光月光,轻寒骤起。

净焕连忙避开了眼睛,依旧恐惧血腥,心中那股对肉的欲望再也消失不见。

“师姐,你看,这是我宰好了的小白!”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血淋淋剥皮了的兔子,狰狞可怕,竟不由再退后半步,定定地看着面带笑容的净静。

“净静,你疯了?”

“我没疯。”净静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师姐不是说过要我的小白,我也答应过的,就不会反悔。只不过想将小白再将养几天,更肥了吃起来更有味而已。”净静的声音依旧轻柔,没有起伏,我听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净静将兔子扔到一个装满水的木盆里,又将菜刀“咚”一声插进灶台上的菜板上,菜板应声而断。

这次净焕倒没吓了一跳,反而前进一步,装作不懂地对净静笑道:“净静,你这是生我的气了?”净焕知道,她对净冰的死一直怀着心结。

“我没有生师姐气!”净静笑起来真的很美,可是在不明的烛光下却那样邪魅,“师姐,我的东西,如果你要我一定会给,不管将来还是以后,但不要和我耍小聪明,我不喜欢。小白是我的,师姐要它,我就将它杀了,送给师姐!因为这是门规,一切以师姐为大。师姐不管做什么,净静都不会反抗的。”净静说完,看也不看净焕一眼,径直飘去了。

留下漠然无语的净焕和净画。

“师姐,净静好可怕,她……她怎么了?”净画的单纯向来如此,“我怕她!”

净焕装作无事地一笑,“不过是个小丫头,怕什么?以后……净画记着不要动她的东西就是了。”

“哦,知道了。”净画连忙点头,“那师姐我们还吃兔子肉吗?”

“等一会吧。”净焕依旧望着膳房的大门,月光清凉如水落在青石的地砖上,如梦如幻,“净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有关女人的故事。”净焕对净画一笑,“我们坐到院子里讲,我讲完了你也讲一讲。”

“师姐,我不会讲故事。”

“哦,不会讲那就以后再说吧。”净焕拉着她走到院子里坐在月影竹林旁,“从前有一个女人,长得如花似月,人见人爱,但小时候特别贫穷,过年没有新衣服穿,看到隔壁的女孩漂亮的新衣服,特别的羡慕。于是那天晚上她偷偷跑到隔壁女孩屋子里,拿了那件漂亮的新衣服……”

“哦,她要偷吗?”

净焕摇摇头,果然是善良的净画,“她拿了剪刀把那新衣服剪了,剪得乱碎。她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别人得到,即使别人有她也要想法设法毁了的。”

“天啊,世上居然有如此女子?”净画瞪大眼睛,“……那师姐是不是说净静……”

净焕拍了拍净画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我没有说净静什么。我只是突发感慨,女人有时候很可怕。”净焕只知道净静的心,早已在净冰死的那一刻丢失,至于未来她会做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是躲着总是有必要的。

净画点头,“是很可怕。以前净静师姐不是这样的,她很爱笑,而且最喜欢跟在净冰师姐身后……”净画应该也意识到什么,不说话了。

净焕叹了口气,心</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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