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鸳早已经拿五色丝线结成了细索,又将领到的香料包在棉絮内,缝在香囊里,只待明日分给大家。语燕此时正拿着这些香囊与五色线索,供在盘子里。
语燕是个闲不住的人,进进出出跑来跑出,丝毫没有疲倦的意思。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只小盒子走了出来:“姑娘,这个放在你榻边的小几上,明天可不要忘记戴了。”
我凝目一看,正是太后赐给我的那一支青玉簪子。
我点了点头:“是了,这原是各处献给娘娘过节的玩物,娘娘赏赐给我,明日是正日子,的确应该戴上的。”
语燕拿着盒子跑了开去,又过了一会儿,墨鸰已经快步走了回来。
“是黄公公的人。”墨鸰开口便是这般。
我点点头:“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那些内侍在冷香阁附近商议,我听到他们说,‘黄公公交待了,明天晚上大宴时候,趁人不注意就好下手’,还有‘黄公公说了不让张扬,小声一点’这样的话。”墨鸰顿了顿续道:“之后他们便停在冷香阁附近,议论的还是这些话,也提到了蕙儿。”
紫鸳听到“蕙儿”两个字,紧张的抓住了我的衣袖,似乎只要一松手,我就要消失了一样。
我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继而默默想着墨鸰方才的话。
“他们在冷香阁附近,停了多久?”我忽然抬头问道。
“一刻左右。”
“这一刻钟里,他们只是在说黄公公命他们明天晚上大宴的时候对蕙儿下手这些话吗?”我又问道。
紫鸳有些好奇地望着我,似是不明白我问这些话做什么,墨鸰却仍是神色如常:“是。”
“他们走了你方才回来的?”
“是。”
“他们一定没有发现你了。”
“没有。”
我又点了点头:“墨鸰,你就再去一趟。看他们是否还在那里,又在说些什么。”
紫鸳不由得发出了“咦”地一声,墨鸰却已经又转身离去了。
“姑娘,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紫鸳带着好奇问道。
“现下我也不敢肯定,等一会儿墨鸰回来,就知道了。”我说着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件事情,当真好生棘手。
门后堆着的艾草发出幽幽的凉苦的香气,袅袅传到院子里。
又是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语燕已经过来请我去安寝。
我笑着让语燕自己先睡,心中虽然沉重,然而看见她轻轻晃动的小辫子,我嘴角的微笑,却不是假的。
语燕进房未久,墨鸰又一次回来了。
方才她出去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犹豫,这次回来,脸上却也多少露出了一丝诧异。
“姑娘,他们果然又在那里。”墨鸰道。
紫鸳亦是睁大眼睛望着我,眼中满是犹疑。
“他们是否,还是说着那些话?”我问道。
墨鸰眼中闪过惊异,却还是如常地平静声音:“是。”
我不由得冷笑:“这般深谋远算,却也太小看我谢苏芳了。”
“姑娘,他们……究竟要干什么?”紫鸳问道。
我缓缓在小院的石鼓凳上坐下,说道:“紫鸳,墨鸰,你们得到的消息,恐怕都是黄公公,有意放出来的。”
“什么?”紫鸳惊道:“姑娘是说……是说这是黄公公……故意要让我们知道的?”
见到我点头,紫鸳怔了片刻,续道:“是了,让我们知道,目的是想将这些话传到姑娘你的耳朵里。难怪我会遇见两个宫女,经过我面前说有人在搬东西的事。可是,为何墨鸰遇到的那些侍卫,去了冷香阁一次,又再去了一次呢?”
第三十五节 处心积虑 2
?紫鸳怔了片刻,续道:“是了,让我们知道,目的是想将这些话传到姑娘你的耳朵里。难怪我会遇见两个宫女,经过我面前说有人在搬东西的事。可是,为何墨鸰遇到的那些侍卫,去了冷香阁一次,又再去了一次呢?”
紫鸳说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墨鸰,恍然道:“说了,想必是墨鸰的身手好,那两个内侍不知道墨鸰已经将他们的话听了去,惟恐姑娘不能知道,所以又派人再去一趟,还是说的那些话。甚至于他们在那里一刻钟的时候,都一直在说同样的话。”
墨鸰忽然道:“他们不曾发现我,说不定还会再去冷香阁。”
我点了点头:“即便今天不去,明日白天,也会设法将这话传到我耳中的。”
紫鸳已不再为我的话感到惊讶,看样子对于黄公公排演的这样戏,她也已经明白了其中关节。
我嘱咐各人回房去睡,尤其叮嘱墨鸰,今天晚上,绝不要再去冷香阁查看了。
五月初五日清晨一早,我便起身。
紫鸳为我梳理头发,在髻子上插上了那支青玉簪。
我打开另一只木盒子,将红珊瑚手串戴在了腕上。
紫鸳赞道:“姑娘,这手串当真好看,越发衬得你的手背手臂白嫩,像玉琢的一般。”
我轻笑一声,嗔了紫鸳两句,又将手串取了下来。
紫鸳忙笑道道:“咦,怎么姑娘又不戴了?是怕戴上出去了太多人夸你,所以难为情吗?”
我对着镜中的紫鸳微微一笑:“娘娘因不喜欢四郡王永宁王,故而不愿意将手串留在身边,才赏给了我。我若戴了出去被娘娘看见,无意间勾起了她的心事,她定然心中不快nad1(”
紫鸳叹道:“照理这是娘娘专门赏了你过节的东西,正是应该今天戴上呢。赏了你却又不想让你戴,娘娘的心思可真难猜了。”
我微微一笑:“娘娘是高高在上之人,德高望重,这些话岂有向人明说的道理。”
“姑娘……姑娘……”语燕急急忙忙地在小院中喊着。
我与紫鸳在镜中对望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都起身去看。我不及将手串放回匣子中,便顺手放在了衣襟里的袋子中。
“姑娘,方才我在门口摆艾草,刚好有两个内侍走过,听到他们在嘀咕,今天晚上大宴时候去找那蕙儿,黄公公叮嘱不可声张什么的。后来看见我,忙鬼鬼祟祟地走了,好像生怕我听见似的。”语燕颇有些难以索解地道:“姑娘,蕙儿不是跟你一处上过凤凰山的宫女吗?还有那个黄公公,他是不是又要使什么诡计?”
语燕只知道凤凰山西苑的事情,至于蕙儿被黄公公调走到了冷香阁,我便没有再跟她说过。
语燕虽然在汴梁长大,自小说着汉话,骨子里却仍有几分金人的性格儿,有些大大咧咧的,没有汉人女子那般细腻的心思与个性。
而且她年纪尚小,整个人都是一片天真活泼,所以她只需要知道,黄公公是个需要避忌的人便好了,至于黄公公调走了蕙儿这件事情之中所包含的机巧,语燕恐怕不容易明白,也不需要懂得。
我笑着对语燕点了点头:“他们既然是鬼鬼祟祟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只不理会、不掺和便是了。对了,晚上娘娘那边大宴,咱们这里虽是一所小处所,也是慈宁宫的一部分,大宴前后,总是要有人经过的,你再好生看看,景芳斋前后,还有哪里收拾得不整齐的。”
语燕欢然答应了,跳跳跃跃地走开。
紫鸳看着语燕走出去,回头对我蹙眉道:“这黄同宣好生恶毒,姑娘,既然咱们已经识破了他的奸计,那么明天你无论如何,不能往冷香阁去了nad2(”
见我看着院中的一株小树沉吟不语,紫鸳急道:“姑娘,黄公公必是安排下了极为阴险毒辣的陷阱等着你,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定是不会去的,是不是?”
我看着那小树伸展着柔嫩的枝条,缓缓说道:“紫鸳,我若不去,蕙儿定然是有危险的。”
我放在圆石桌上的手指逐渐用力收起,指甲划过磨得光滑的桌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刺人耳膜。我沉声道:“那黄同宣又何必这般费事?生怕我竟会查明了他的用意,故而演了这处戏来引我入彀。其实他直截了当地来告诉了,我也一样会去。”
“姑娘!你……”紫鸳急得哽住。
我握一握紫鸳的手,郑重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大意。你静候我的好音。”
紫鸳又是一惊:“不,姑娘,我要跟你……跟你一起去!”
我轻轻摇头,继而凝视着紫鸳的双目:“今天晚上,我与墨鸰一起去。我另有要事交代给你。”
紫鸳与我对视片刻,似是从我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终于点了点头。
眼看天色渐渐发昏,紫鸳的神色也变得愈见紧张。
只要她的目光与我相触,我便会对她微微一笑,略点一点头。
忽然墨鸰道:“听!”
凝神听去,隐隐有乐声传来,只是乐声并不高亢,想是大宴尚未开始,乐师们奏些迎宾的乐曲。
今晚慈宁宫大宴,服侍在太后身边的皆是慈宁宫中的那些年长的宫女内侍,就连呈菜斟酒的,也都是各宫中有几年经验的宫女nad3(景芳斋的人手,今晚都是用不上的。
大宴设在慈宁宫正殿外的大花园内,因为大宴上有歌舞,歌舞设在花园另一端的高台之上,看起来极为便利的,故而太后早命内侍们各处传话,各个宫房之中,除了安排好值守上夜的宫人之外,其余宫人皆可以到慈宁宫外的空地上看看热闹。
太后这般恩泽六宫,宫中之人自然人人欢欣鼓舞。大多数宫人们常年便是呆在深宫之中不得出去,宫中的盛宴聚会上,能有机会看一眼热闹,便是头一等欢喜的事情了。
渐渐地可以听到人声越发多了起来,宫女们、内侍们虽然人多,声音却都不敢高了,真正的笑语,是前来赴宴的人们。
传令的内侍尖着嗓子,将到来的贵宾一一报上了名字。
一时间,徐惠妃来了,五郡王郁林郡王赵伯琋来了,四郡王永宁郡王赵伯璟来了,婕妤氏来了,才人氏来了,三郡王普安郡王赵伯琮来了,还有几个品级不高的御侍也都到了,其中自然有新晋的御侍林宝烨和朱解颜。
吴圣人与二郡王恩平郡王赵伯玖一起来了,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如意阁的婉仪潘氏。
皇上仍是没有到。
早在我进宫后不久,便听说了进宫当日皇上没有到的缘故,因为圣体违和,一直在调养。
皇上在四月间也到过慈宁宫一次,是与皇后一道来向太后请安。当时适逢我在福慧楼,所以便没有见到皇上,倒是皇后来过几次的,不过太后还是叮嘱皇后,不必来得太勤了,更命皇后交待那些妃嫔,不必到慈宁宫来的,所以期间也只有徐惠妃跟着皇后来过一次,其余的妃嫔,我倒没有在慈宁宫见过。
我早吩咐了景芳斋的几个人换了最不出眼的素淡的宫女衣服,叮嘱语燕,道:“我有些事情,要带着你墨鸰姐姐出去,你先与紫鸳姐姐留在这里,照看好灯烛。”
语燕听我说得郑重,也认真地答应了。
“若是有人找了来,你只说我们出去看热闹了,知道吗?”
语燕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紫鸳忽然拉住了我,低声道:“姑娘,这……你明知是计!”
我看着紫鸳低声道:“是。可是这个计,不仅仅是引我入瓮那么简单。因为黄公公,是拿了一个人的命运在当诱饵。黄公公处心积虑对付蕙儿已久,我若不去,他们也不会因为没有引到我,而放了蕙儿。”
“是啊,不管姑娘去不去,黄公公都是要对蕙儿下手,姑娘又何必白白去落了圈套?”紫鸳急道。
我微笑道:“黄公公再凶再狠,也不敢在宫里公然对我下手吧,你以为这是在进宫的路上,还会遇到拦路行凶的人吗?”
我本是无意说到此处,话音刚落却是不由得一怔。
太湖边上那一夜,遭遇袭击的情形又一次涌上心头。
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止一次想到当天的情形,却总是不得明白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日子隔得久了,当晚的那些刀光剑影,猥亵笑语,都似乎渐渐模糊,而今脑中愈发清晰的,却是墨鸰最后看着我的目光,以及那个最终为我们解围的黑衣人。
我感念墨鸰的舍身相救,却对那黑衣人的身份愈发困惑。
见到紫鸳与语燕都已经变了脸色,我忙笑道:“放心,就算他们动手,黄公公的脓包手下,又有谁更能比墨鸰身手高明的?”
说罢我继而放低了声音,叮嘱紫鸳道:“若有不测,你照我教给你的办法做。”
我带着墨鸰走了出去,又叮嘱语燕,景芳斋的门不必关上,一任自然。临去时回头看着紫鸳,紫鸳果然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彼此都缓缓点了点头。南宋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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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端午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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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排上百盏灯笼已经被挑起,无人经过的地方还放着一个个一人高的九头烛台,上面点着儿臂粗细的巨烛,照得暮色中的慈宁宫犹如白昼。大宴的桌椅几案摆了四排,左右各两排,左面两排安排给皇后、徐惠妃等各位后宫妃嫔,位份高的坐在前面一排,位份低的便坐在后面。右面两排安排给几位郡王和他们的家人。大郡王海康郡王虽在边境没有回宫,其家中的夫人、侧夫人与三个儿女,都来赴宴了。二郡王恩平郡王尚未娶亲,却也带着两个年轻女子,不知是侍妾,还是家中的弟妹。三郡王普安郡王只有一位夫人,我早在数年前就知道的,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远远地看不清楚模样,但也觉得打扮地端庄大方,举止又很是斯文。四郡王永宁郡王与五郡王郁林郡王都是独坐一席。他们身后的席次上,倒是都坐着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女,或许是他们本家的亲人也未可知。居中最上面自然是太后的席位,席前的案几,不必说是数目最多的。进宫一个多月未能见到皇上,内心还是有些好奇,我大宋朝当今的天子,宋室南渡后因缘际会登上皇位的康王,却不知是何等模样。而他,也是断送了我父亲一生的昏君。一个不算高的台子正对着太后的席位在另一端搭起,便是为了歌舞而用。台子后面与左右,大约隔了两三丈的空地远近,一早便有人打上了帷幕,起一个阻拦的作用,因为太后许了宫中的人前来观看热闹,所以这三道帷幕都只有三尺来高。帷幕之后,早已经站了许多宫人,虽然不敢大声说话,却也都忍不住兴奋地窃窃私语。宫人们的衣服也大都是簇新的,虽然他们在宴会上并没有职司,站在这帷幕外面甚至不会被谁发现,但换了新衣,似乎自己更能溶入这一片欢腾的节日一般。我与墨鸰站在人后,并不赶着往前拥挤。但看着许许多多宫人们踊跃欢喜的样子,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感叹,黄公公选了这个时候,果真是极厉害的一着。我站在众人之后,目光在太后的席后扫视,不久便看见黄公公带着几个内侍守在那里,神色间甚是恭谨。细乐声越发欢快了起来,想来是大宴开始的吉时就要到了。烛光笼罩下,宴席上的金杯银盏都散发着光辉,一色</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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