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饿死不少人。这年岁,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景辞理了理衣襟,站在假山后头,望着一汪泉涌出神。或是因冬日萧索,或是因今朝热烈,她竟生出这一番忧国忧民的心思来。
天下兴亡,百姓疾苦,同她有多大干系?宴席照样是一日日流水似的吃,诗会照例是一场场赶集似的赴,女儿家最终是飘萍一样的身世,随巨浪沉浮。
“小满——”
回过头,少年郎身姿挺拔,带着惶惑与小心,站在红顶琉璃瓦小亭里,一身墨色儒衫衬得气度非凡。
景辞瞬时便挂上轻轻浅浅的笑,福一福身,娇娇软软唤一声,“文修哥哥。”
文修正是荣靖的字。
第20章 酒气
第二十章酒气
原本他心里头打鼓,来时路上不知想过多少回,见面时她当是愤而离席抑或是怨愤相对,谁知都不是。她笑盈盈站在亭下,仿佛这冬日里仅剩的一树花,怦然一瞬间,开满他心头,鼻尖轻嗅,萦萦绕绕都是酥酥软软轻轻缓缓的香,娇娇俏俏馥郁回甘的甜。多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呐呐道:“小满…………”
“文修哥哥怎么站在院子里?我们家老夫人可念着哥哥呢,不知哥哥身子好些没有?”她眯眼笑,提着裙子上亭中来,红裙映着白雪,满地都是女儿家的娇媚。
荣靖不由得呼吸一滞,目光落在她腰间小荷包穗子上,并不敢看她。“在颐寿堂回过老夫人的话,便想着到外头来,试试能不能等到小满。”
他犹疑她会意,转而同白苏道:“文修哥哥雪地里站着,怎不搭一件斗篷?冻坏了身子可不好。你去问问永宁侯府的下人,取一件荣二爷的斗篷来。”
白苏应是,默默去了。
荣靖听她似解语花,话说半句已知人意,心中蓦地感动,更觉愧疚,突然垂首弯腰向她行了一大礼。
景辞佯装惊惶,向后退了半步。“文修哥哥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受得起哥哥这一拜?”
荣靖诚挚道:“是我对不住你,闹出这样的事情,我原也无颜来见,只是…………罢了,不管旁人如何说,我只说这一回。我与赵四姑娘绝没有那般不堪,我与她哥哥本是挚交好友,眼看赵家落罪,我怎么好袖手旁观?要说男女之情,真真半分没有。我心里头…………我心里…………总是记挂着小满的…………”
景辞拿手帕遮了脸,微微垂首,捧出一抹少女的娇羞。轻声细语说道:“哥哥这话说得,我听着面红耳热的。”
荣靖急忙解释,一心急,便慌乱起来,话都说不清楚,“不不不,我绝没有轻薄之意,我只是…………只是…………”
景辞道:“文修哥哥别着急,哥哥想说的,小满都听明白了。我与哥哥相识多年,哥哥的品格我哪有信不过的道理?世事艰难,文修哥哥这样忠义耿直的性子难能可贵。只是这事闹得太大,我只忧心哥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哥哥这些日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人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此话真真不假。荣靖这段时日受够了非议责骂,乍然间听见如此温柔熨帖的话,连着一句一声好哥哥,险些要感动得落下泪来。一时冲昏了头,上前一把握住了景辞的手,激动不能自已。“小满,这世上只你一人懂我!旁人说说道道又如何,只要小满懂我,二哥此生无憾。”
她下意识后退,被他狂热的眼神惊住,扭了扭手臂想要挣脱出来,无奈他力气太大,一双手教他紧紧攥着,动弹不得。还要强装笑颜安慰他,“哥哥不必为流言蜚语担心,过几日自然就散了。至于永平侯与夫人,想是一时之气,哥哥同二老好好说说就是。”
荣靖道:“不管旁人说什么,只要小满不怨我,二哥就心安了。”
景辞耐心宽慰他,“我自是一心一意对文修哥哥的,哪会同哥哥生气。再而我还要替景彦向哥哥陪个不是,前些日子是景彦鲁莽,已让父亲狠狠教训过,只不知道哥哥伤着没有?若真有伤,小满才是无颜见人。”
“无碍,都是小伤,景彦小孩子脾气,我本就该让着。再而知道小满心疼,挨着几下并不算什么。”
她微笑,长嘘一口气,显然松缓下来,“见哥哥无碍,我也就放心了…………”
楼榭歌台,山清水秀一对璧人诉衷肠,缠缠绵绵凄凄切切一首诗一幅画,但偏偏要多出一个人来。飘飘然衣袂立在树影山石间,看够了热闹,也听够了“好哥哥”,他侧身横□□来,一把甩开了荣靖握住景辞的那只手。(详情参见《新白娘子传奇》雷峰塔场景,法海甩掉白素贞的手。“)
荣靖毫无准备,被这力道带得向后一退,后背撞在圆形雕花石桌上。
景辞微怔,望着丰肩窄腰,一身月白衣袍的陆焉,脱口而出说:“陆焉?你怎么来了?”
陆焉侧过头,冷冷瞥她一眼,眼睛底下都是碎冰渣子,冻死人。
“皆是国公府下的帖子,荣大人来得,我来不得?”
景辞让这碎冰扎了手,不知他哪里来得怨气,想来许久不曾见面,这中间也未曾得罪过他,怎的一开口就送眼刀子,真是个怪人。
荣靖跨步上前,对上陆焉,“你待如何?”
陆焉一甩斗篷,双手负在身后说:“不如何,给老夫人贺寿罢了。顺带替太后娘娘瞧一瞧郡主,问几句话。”狭长的凤眼瞟过景辞,她只觉着冷,仿佛太后差她来不是要问话,而是要拿她去宗人府上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人之间激流暗涌,景辞只怕又跟在勾栏胡同似的打起来,只是这回争的不是粉头,是郡主,传出去她只能一根绳子吊死。
无奈,预备上前去拉荣靖,“文修哥哥先去耳房喝口茶暖暖身子,前头有戏看,且等等我,我这见过老夫人就去。”
没能走出一步就让人拖住了手臂,他握的是她手臂内侧软肉,稍稍用劲便疼得厉害,愣生生被拖回他身后,她嗔怨,而他声音仍是丝毫温度没有,眼皮也懒得抬一下,“看戏要紧还是回太后的话要紧?郡主出宫几日,该守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怒从心起,平日的宠溺都跑得精光。
景辞尝试着挣了两回,没能甩开他,反而被抓得更紧。忍着痛对荣靖挤出个笑脸来,“哥哥先去,我这说完了就来。”说到哥哥,陆焉的手又紧了两分,疼得她直皱眉。
见荣靖不动,她更心急,“好哥哥,好快去吧,祖母的生辰宴,可不能晚了。”
他了悟,不愿见她为难,到底是国公府,闹起来三家脸上都过不去,只得委屈景辞,“我等着你,老夫人若问起,便叫人去西耳房寻你。”
景辞点头,待荣靖走远了,脸上温柔秀婉的笑也没了。一边去掐陆焉的手,一边骂,“你疯了不成,手都给你捏断了!去哪?慢点儿,我这踩着裙子了!”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拖着一路小跑,转进了假山石洞里。这里头黑漆漆一片,只有石洞连着微光,看得清裙摆细褶,却看不清人脸。
“你这是做什么!没头没脑的抓着我跑假山里来,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半点规矩没有,拉什么拉,疼死我了…………”她被冷得打了个寒噤,嘟哝道,“老夫人院子里怎藏了这么个地方,冻死人了。”
陆焉虽气她,却也舍不得冻着她。扯了斗篷将她一裹,往胸前揽了揽,但怒火未消,在她发顶冷哼,“倒是打扰郡主雅兴——”
景辞理所当然道:“可不是嘛,话还没说完呢。”
“哼…………”
“你哼什么哼,我看就是平日里惯得你,越来越放肆。”
“臣放肆?也好过郡主光天化日,郎情妾意私相授受。”
这话说得露骨,听着刺耳,景辞一时怒起,反唇相讥,“什么私相授受?我同荣二爷说几句话罢了,怎么就用得上这几个字!再而说,我与他本就有婚约在身,长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厂公大人不去忙家国天下事,怎反倒为我这起子小事费起心来?”
陆焉语带讥讽,“荣二爷?方才郡主可不是如此,一口一个好哥哥,姑娘家的矜持半点没见。”
“放肆!”景辞蹙眉瞪眼,娇声喝道,“你喝多酒还是吃错药,竟到国公府里发疯。放开!”她挣扎着想要离开,未料到他瞧着虽文弱,但力气大得惊人,一双手掌似铁箍,将她牢牢圈在身前,动弹不得。
然而陆焉是真真饮过几杯桃花春才来,这酒入口甜,后劲猛,他耳后越发热,昏昏暗暗角落里,他想要看清她的脸,如此低下头,更贴近了她,无奈双眼朦胧,只分辨明白一粒小小耳垂,吊着珍珠耳坠,又小、又魅。
“郡主就这么中意荣靖?等不及要嫁他?”
景辞被这热切的距离逼得有些害怕,偏过头,躲开他灼热烫人的鼻息。晓得再同个酒疯子争执,吵到明日清晨都不会有结果,便决议先服软,“要不是看在景彦的份上,我也懒得搭理他。可是景彦不问由头地伤了荣二爷,永平侯不声不响压下去,于情于理我都该同他道声谢。怎就牵扯到嫁不嫁喜欢不喜欢上头?我若是有的选,自然不会挑他。”
她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语音起伏轻轻颤动,似琉璃镜面晃着他的眼,他竟是痴了,忘了追问忘了酸苦,在耳畔娇如春*水的话语中,一点点,一点点贴上这一小块圆圆白白的肉。她似乎在推他,娇娇问他说这是做什么,片刻后便没了声响,浅浅呼吸传来,滑过他的脸。叮咚似春雨落湖面,女儿家嘤嘤如桃花坠地,瞬间变碎了,软了,乱了,如同他吻过的那一朵梅花,艳得人心颤。
她中了毒,腿软无力,一瞬间整个身子都往下掉,教他手臂一捞,勾住了杨柳细腰,勾住了那一抹魂。
他的唇扫过哪里,舌尖又尝过哪里,牙齿似乎还留着印。谁知道?他是千年的妖,呵一口气便带走凡人的魂。更何况是一个吻,一场短促而绚丽的缠绵,都在一颗玉一般无暇的耳垂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21章 暧昧
第二十一章暧昧
夜长、梦短,这落英点点暖风吹日的光景转眼即逝。他的急切与窘迫在一双明澈透亮的眼眸里无所遁形,他盖住她的眼,任她长长睫毛搔过他掌心。她紧紧攥着他肩上的斗篷,锦缎在她手里捏得变了形,声音也是颤的,怯怯似一只离群的鹿。“陆焉…………你咬我耳朵做什么…………我怎么让咬一口就没力了呢…………”
“没呢,这地方没光,不小心碰上,臣……有罪。”他确确实实有罪,他的命绳他的人生便就是他的原罪。
然而她瞧不见他,他却能轻而易举看尽她唇上□□,一点点娇媚嫣红,长在细白如玉的面皮上,是一朵娇花开在深冬,颤颤巍巍娇娇弱弱,益发让人怜惜。他愈看愈着魔,心中是烧着的火,眼前是诱人的魔,她一勾唇织一片网,密密缚住了他。
不自觉,指腹摩挲着一双饱满水润的唇,来回拨一拨,便瞧见两颗细牙,她开口说话,便遇上粉嫩娇软的舌,真想,真想狠狠咬上一口。
她问,“陆焉……你遮住我的眼睛做什么?”
他却仍在追问,不依不饶,“若有的挑,郡主预备挑谁?哪一家的王侯公子还是哪一年的新科状元?”
她奋力一挣,拉开盖在她眼皮的手恶魔代替天使来守护。
“我怎么晓得!婚姻大事哪容我置喙?从来都是太后定,连国公府都没有插嘴的余地,想上一千一万,也都是白搭。你这是喝了酒么?味道怪熏人的。别倚着我,裙子沾了酒味儿,还害我要换了衣裳再见人。”
她这抱怨娇滴滴的,听得他放缓了语调,说:“前头让人缠住,敬了几杯酒,怎么?不好闻么?”
“不好,臭死人了!”
他没能忍住,没来由笑出声来,食指刮一刮她挺翘的鼻梁,含着一口酒香说:“天底下也就你这么个小人儿敢嫌我——”
景辞蹙眉道:“酒有什么好的,喝昏了头,跑这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我也没胆识,竟还同你解释,快放手吧,回头祖母差人来找,瞧见我这副模样可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说清?说给谁听?谁又敢多说一句!”
“怎么?你还能杀人灭口?这可是国公府,是我家!厂公大人要摆威风好歹换个地方,别老欺负我一个。”
陆焉笑,“我哪里敢欺负小满——”转念又想,“他是哪里听来的名字,也敢小满小满的信口胡说,女儿家的闺誉何其矜贵,你怎就——”
“我又怎么了?”她这是真委屈,“我怎么知道文修…………荣二爷从哪里打听来的,早年间就这么叫了,今儿也不是头一回,怎就突然间怪上我了?你这人到底闹得哪一出?”
闹得哪一出?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手越贴越近,头越压越低,鼻尖就快触到她细腻无暇的侧脸。他想要深深吸上一口气,却又怕惊扰了她,便只能轻缓而温柔地贴着她,嗅着她,鬓边领口那甜腻似蜜糖的香。
“看来你跟前伺候的人是该换上一批,碎嘴的贪财的惫懒的都拉去辛者库当差。”腰侧微微一痛,是她伸手来拧上一把,不见他皱眉,反见他笑,真是怪人一个,握住她捣乱的手,在掌心里揉搡,又亲昵又温暖。眼中却闪过一阵阴霾,“他要再敢如此,便割了他的舌头,剁了他一双手。”
景辞怔怔,望着他藏满怨毒的眼睛,迟疑道:“你这是做什么?荣二爷不是旁人,往后我是要嫁进永平侯府的,他就是我相公,当下叫一声丨乳丨名,并算不得什么…………”
这话刺了他的心,陆焉勾了勾嘴角,目光冷的骇人,如此看去,哪里是对着景辞,更像是对着千年的冤家,万年的宿敌。“你的文修哥哥真就如此千好万好,旁人碰都碰不得?我倒要看看,等我拿了他去诏狱,一百八十道酷刑下去,你要如何哭哭啼啼来求!”狠话说完,推开她就要走,这一回是景辞不让,小手勾着他的元宝领,轻轻巧巧拉回来,半点不费力。
“说来说去怎就又绕回来!我不嫁他还不成么,改明儿我剃头进庵堂就清净了。你还瞪我……你吓着我了知不知道?这里头黑漆漆本就吓人,你方才看我,就跟吃人的厉鬼似的…………陆焉,你该不会真想杀了我吧?”她声音里带了哭腔,他便再也迈不动脚,转回身望着她粉白鲜活的一张脸,只余叹息。
她勾住他襟口的手,被他团在手心,放在胸前。他低低地应她一声,在耳边低语,“早知道,前些年就该把你扔进元西湖里…………”
她一愣,他又笑起来,温温和和如沐春风,“同小满说笑呢,别怕,我宁可刀子往自己身上捅,也不愿意看小满被针扎了指头。方才是我不好,我这还同荣靖斗气呢,吓着小满了。臣该死,郡主恕罪。”
她不解,歪着头看他。好半天似是悟出了道理,惊叹说:“绕来绕去,说到底还是为了赵四,你就那么喜欢赵四姑娘啊,为着她还跟我为难老板,来一卦吧!全文阅读!可怜我还陪着你在这冻死人的地方说了一车子话,真是…………气死我了!”
陆焉无可奈何到了极点,一股气蹿在胸口,咽下去又涌上来,好半天才咬牙道:“只怕我才是,迟早被你气死。”
“分明是你,恁大个人了,还要我哄,也不害臊。”
“你啊——”他嗤笑,捏她鼻头。随后将她衣裳头发理好了才出去,到颐寿堂时惠义侯老夫人已经去客房休息,永平侯夫人自然是为了等她,未料到遇上陆焉,忽然间紧张起来,不禁感叹起国公府天大的脸面,老夫人做寿,权倾朝野的西厂提督也亲自前来道贺。
陆焉同老夫人一来二回,言语热切,给国公府做足了面子,再看永平侯夫人,虽不失礼数,但轻轻掠过,在场的都要猜,提督大人同永平侯府已生嫌隙,永平侯这些时日不但要夹紧尾巴做人,还少不得备一份大礼送到提督府上,但永平侯素来“能屈能伸”并不将虚名放在心上。
约一炷香时间,陆焉事忙,起身告退,临走给了景辞一个警告眼神,然而她分毫不怯,扬起下巴瞪回去就是。他忍不住笑,心底里摇头,这可真是魔星一个。
余下景辞,同永平侯夫人行过一回礼,便得了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送礼的人还要一连说:“不值什么,六姑娘若喜欢,便当个小玩意带着玩罢。”
景辞起身谢过,再回一番谦辞,礼数周全。
这接下来的对话虚了又虚,都是恭维夸奖,细嚼起来又含着深意。逼得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怕漏了一个字,便猜错了二位主母的意思。好在要紧的话都谈妥,永平侯夫人对荣靖受伤之事一个字不提,老夫人也只管夸荣二爷青年才俊。谈笑间恩仇一笔勾销,哪还用得着打板子赔礼。
送走了客人,意料之中,老夫人开口问她,为何不同梅仙一块进来。
景辞装出个为难模样,迟疑道:“也不知为的什么,惠义侯家的人但凡入宫,太后都是避而不见,勤政殿的事情不清楚,但太子殿下似乎也不大喜欢这位舅父,我便想着,能不见就不见吧,依着太后娘娘总不会错。”
老夫人皱眉,放下茶盏,思索半刻道:“惠义侯府的老夫人倒是个好相与的…………”这是要引她的话头,但有些话说明白便显得无力且苍白,不如留空,让人慢慢琢磨,越琢磨越惧怕。她便如突然想起来似的,提一提音调说:“今日同陆大人同路,倒是听了个消息。恩亲侯不知从哪座山里头找出来个厉害道士,深得圣心,春和宫这下也活络起来,看来除夕大宴,喻贵妃是要出来守岁敬酒的。”
“有这事?”
“是呀,可见比起惠义侯,恩亲侯活络得多,只是咱们家碍着东宫,也不好同恩亲侯走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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