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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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心忽然泛出一点酸。去年年末,爷替自个儿赎身时,她还觉得爷虽然体系胖点,也还算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且他出手阔绰,对自己更是大方,是个靠得住的主儿。且何府这样富有,即使自个儿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至少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只是眼下……

柳氏的手自然地按向了太阳丨穴,语气也弱了几分,“这位公子,我也病着呢,等下若得空,也请帮我把把脉……”

说完垂着眼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来,手绞着帕子,斜睨着6渐风,嘴唇暗暗咬着。

她本就生得娇媚,这会儿又拿出自己从前的招牌动作来。一双媚眼含着千种情、丝,虽垂着头,却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管家偷偷瞧了一眼,只觉口干舌燥,又瞅见少爷的脸色,立刻垂下了头,心里暗骂这柳氏真是愚钝。

6渐风抬眼,像刚瞧见她似的,声音冰冷极了:“没空。”

005 怪病

(接着,6渐风再也没看柳氏一眼,朝何劲说道:“张开嘴,让我看下你的舌苔。”

何劲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瞧见自己的爱妾一脸含羞带怯,那模样要多浪就有多浪。

他不禁怒从胆中来,一巴掌劈在柳氏脸上:“贱、人,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你杵在这干嘛?还不滚出去!”

接着又怒视6渐风,“你让我张就张,刚才你捏爷的账还没跟你算……”

见何劲再出言侮辱师兄,阿素不禁向前一步,忍不住想再顶嘴。

师兄却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必介怀。

6渐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捏住他肥肥的下巴。又多使了两分劲,何劲吃痛,嘴立刻张开了。

柳氏被这重重一耳光打地二章摸不着头脑,却不敢大声哭。她见这俊俏相公压根当自己是空气,只对身后那普通少年和颜悦色,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又见爷恨不得生劈了自己的狠戾表情,这才觉得自己表错了情,不禁后怕起来。她捂着又红又肿的脸,非常麻利地‘滚’了出去。

6渐风仔细查看了一番何劲的舌苔,又顺便翻了翻他的眼皮。

他刚放开手,过度惊吓的何劲立刻保持双手抱头的姿势,口中喃喃:“大侠饶命,你下手轻点罢!我娇贵着呢,细皮嫩肉的,你这一按一掐的,我痛……”

说到最后,声音居然越来越低,含着浓浓的委屈意味。

站在一侧的管家,目光复杂的看着6渐风,抹了把脸上的细汗。云崖的‘6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少爷这样霸气惯了的主儿,居然做下低伏状,求饶不断,简直闻所未闻。

阿素也一脸崇拜的看着师兄。

早先师父跟她说起这桩事时,她还心里纳了闷。只是师兄并无二异,她又极听师兄的话,他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就没有异议。

师兄一向沉稳,他愿意接下这个病人,自然有他的考量和顾虑。她尊重师兄,也尊重他的决定。他们住在离云关的飘渺山上,以前甚少会医治像何家这样的富贵人家。

她看着再也不敢吱声的何劲,心里慢慢回过味来。何家侄子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生病的是何家少爷,何劲。只是何少爷的名声实在不好听,此人仗着家中钱势,是云关城有名的一霸。欺凌弱小,又爱寻花问柳,是人见人躲的活阎王。

早在何家派人求上缥缈山前,她就听闻人说起过何家有人患病。

一拨接着一拨的大夫从何宅走进走出,这患病的人也没见好。此刻她见了何劲的真面目,方才知道他的病,是这般诡异,为生平第一次所见。

那状如球的肚皮,又高又鼓,合着他的一脸菜色,哪哪都透着古怪。

6渐风抄着手,端详着何劲。

他不过是挑了下眉,何劲立刻尖叫着,且极为艰难地滚到墙角,举着枕头遮挡了视线。

见6没下一动作,又忍不住偷偷扒拉开一条缝。

饶是阿素这样冷静的人,见到他这样懂得‘察言观色’,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6渐风瞥了一眼师妹难得的笑靥,声音虽平静,眼里到底透出几丝暖色来,对何劲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了几分。

“你的病,一为富贵病。平时要少吃肉少喝酒,顿顿喝粥,多动少坐,这体弱头昏的毛病会好许多。”

“你怎么知道爷最近老是头昏胸闷……”

瞅见6渐风没有再捏自己的举动,何劲底气足了不少,努力抻着嗓子,将头从枕头下伸出来。

“笑话,爷顿顿少不了肉,要是不喝酒,根本吃不下饭!你们是不知道,我生病以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还让爷天天喝粥,不是要爷的命?爷就是出这道门也是要人搀着,更别说出门坐轿了。爷有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还要爷每天运动,做梦去吧!”

说完,又立刻举着枕头,将脸藏在了后面。

“其二,你中了毒。”6渐风不理会他的解释,继续说道。

短短六个字,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块巨石,顿时整个落春苑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何劲的动作立刻顿住,身子僵硬,举着的枕头也掉了下来。

6渐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没有劝慰,也没再说任何话,只静静站着。

房间里很安静,风透过窗子,徐徐吹来。

阿素见何劲只不过才说了几句话而已,豆大的汗顺着额际,缓缓滴落开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她又见师兄看向自己,眼里都是鼓励。

她知道,方才自己那些小动作,师兄都看在了眼里。

多年的默契,她更知道,剩下的,师兄想让自己说。

她轻轻点了点头,敛了敛神,语气不急不缓,将心中所想尽数抛了出来。

“我瞧这屋里的情形,地方虽不大,布置地却很精致。那两盆玉簪花长得真好,它本是喜潮植物,云关如今这样干旱,它们居然也能养得这么好。”

阿素不说为啥中了毒,中了什么毒,忽然夸起了房中摆设。

连带管家在内,也有些蒙。

“还有这香炉里的熏香,是上好的衡芜香吧?它的味道又清又淡,配着屋里的装饰,真真是清雅做派。”

阿素顿顿,接着道:“但这香却不是纯正的衡芜香,仔细闻去,不难闻出里面加了几味特殊香料。我虽不能完全辨别出这新添的香料到底是哪几样,但其中两味我却熟悉。”

她夸了植物,又接着夸熏香,何劲耐着性子听她叨叨。

要不是6渐风在旁边冷冷看着,他早叫她住嘴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玉簪花香、衡芜香,摆在一起的确是绝佳搭配。但这新添的几样香里,譬如麝香,零陵香,若是加重了它们的份量,一个不留神,是会与玉簪花的香相冲的。”

“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这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虽不致命,但容易让人浑身乏力,恶心胸闷。这点可以从你蜡黄的脸色,指甲处的青褐色痕迹,手臂上的红色肉球看出。”

何劲忍不住摸了摸脸,又瞅了瞅自己的手臂,嘴巴张得大大的,眼里写满了惊诧。

阿素又走到屏风下,揭开香炉的盖子,拿起一块没有燃尽的香饼子,看了看:“衡芜香的配料十分名贵,再入麝香,这一道香的花费可以抵上寻常人家几个月的花销。还燃着这么大块,你果然壕气……”

006 分析

(“至于熏香中加入麝香。”阿素定了定神,脸有些红。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不好在麝香的特别作用上多做解释。

何劲自然知道眼前这瘦弱的普通少年的停顿是为了哪般,他只是纳闷,大家都是男人,屋子里站着,躺着的也都是男人。既然大家性别一样,那有必要藏着掖着么?

莫不是这少年,还是个没开窍的雏儿?只有理论知识,从来没有……

何劲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绪早就转悠到了别处上。

阿素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停顿’,居然让何劲自由挥到了这个程度,她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另外,你爱肉好酒,酒独爱竹叶青吧?”

见何劲脸色又开始有了惊讶之意,阿素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案,看着上面摆着的几个酒樽,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补充:“碧青色酒樽配着竹叶青,是云关如今最有档次的一种搭配方式。上好的祖母绿酒樽里盛着清冽的竹叶青,玉质酒樽入手生温,酒香醉人,你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何劲已经彻底呆了,6渐风脸上流露出赞许。

他知道阿素一向心细,但不知道,她仅仅在这房内呆了这么点时间,就知道了这样多,并且由表及里,远远出了自己的想象。

阿素并不知道师兄这些想法,她顿住,走到玉簪前,拨了拨那花开正盛的花蕊,淡淡说道:“我猜你常持着酒樽站在这窗前赏花看景罢?殊不知这竹叶青的酒香遇上玉簪的花香,衡芜香中的麝香,三种气味一碰,就变成了**。”

“你最喜欢的三样东西,却是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对,你中毒可能也是巧合,以上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你胡说,这玉簪花明明是……”

何劲忽然住了口,颤抖的手指着阿素,一脸愤怒。

阿素声音很平静,平视他,没有说话。

这样的目光,却让愤怒的何劲忽然住了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住口,他只觉得,眼前这不起眼的少年,眼里的柔光竟然蕴含了说不出的威严。这威严像是一闪而过,又像是本就存在,只是自己一直忽略,没有注意。

不过瞧了那么几眼,他竟然不敢再与他继续直视。

最令他讶异的是,这普通少年方才那些话,居然一句不差,仿佛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指挥着奴仆将玉簪花摆在花几上,眼瞅着自己端着酒杯在窗前吟风弄月……

想到这里,何劲不由打了个冷颤。他偷偷扫了扫一直默默不作声的6渐风,看他一直也看着他的小师弟,心有戚戚然。

阿素见何劲不吱声了,觉得自己应该把话再说明白些:“我不想知道这玉簪是谁送你的,但玉簪花是娇弱的花,能在云关这苦寒的地儿养地这么好,送花的人一定传授了种植方法,或许他还派了花农按时来打理。”

“你好酒又独爱竹叶青,在卧房里还摆了酒具,定是常常啜饮;衡芜香很难配置,光找齐所有材料就十分困难,这香原是女子喜欢,闺阁之物在你房内寻到。”

阿素瞧着何劲头上那大红色床幔,语气忽地冷了几分:“添加大量麝香以达到……你想达到的效果,必是与你有同样爱好的人告诉你的偏方。衡芜香本有宁神作用,加了让人兴奋的麝香,其作用一定比没加强了几倍。”

阿素一口气说完,忽然仰头看了看师兄。

6渐风也听地入神,见她看向自己,轻轻颔了颔,以示‘你说得很对,继续。’

阿素不由抿了抿嘴,神情也焕了不少:“方才我问过管家,先前那些大夫给你开过的药方。你们请了太多大夫,也开了太多药,是药三分毒,这些药材里堆出的毒素,混合着你身上的毒,毒性自然又深了不少。加上你服用了大量补品,补品虽好,若不对症,吃了也是白吃。”

见何劲还是一脸不置信,她叹了口气,“你如今一说话,汗就跟下雨似的,活脱脱是只被吹开的纸老虎,外表挺壮实,但里子已经坏了。”

“解这毒的药需我师兄亲自调配,还要配合针灸,药蒸等方法,才能慢慢排出你体内的毒气。”

说完,阿素又看向管家:“把这两盆玉簪撤了罢,衡芜香也换了,再找几个人将你家少爷挪出去,等这屋子里的味儿全散了,再挪回来。”

“这……少爷,你看……”管家为难地看着何劲。

“言尽于此,命是你自个儿的,你自己琢磨琢磨。”6渐风开口。

“如果你想以后继续吃肉喝酒,就乖乖听话,若是你想早点去见阎王,我们立刻走人。你爹既然请了我来,我尽力医治就是。若你信不过我,自然可以再请其他大夫。”

何劲刚张开的嘴,又立刻合上。

阿素瞅着他肥硕的脸,此刻晃出呆愣的神色,居然觉得他有些可爱,就像自己养的那只大白猫,蠢萌蠢萌的。

她立刻将这不搭边的想法驱除,将药箱递给师兄。

6渐风拿出一排又细又长的银针,将何劲的不出声当成了默认。

何劲原就被阿素的一番话给吓得一愣一愣,又瞅见这吓人的银针,顿时两眼一瞪,昏死过去。

阿素忍着笑,轻轻掩了掩嘴。

6渐风正好回头,看到她姣好的侧脸,也露出了笑。

只见长袖飞舞,他的手已经落到了她的上方。

修长的手往下,落到了阿素头上,再轻轻摸了摸,眼里都是宠溺。

阳光从窗棱里透进来,眼前两位公子两眼凝望的模样,竟是如此般配……

管家立刻甩了甩头,将自己的荒唐想法摒除。

两位小大夫可都是男子,怎能用般配来形容?

阿素自然不知道管家几秒内,心中转悠出了许多小九九,也不知道他此刻脸上显现出的复杂神色,是可惜她是男儿身,不能将眼前的般配进行到底……

何劲这一晕,倒省了好多事。

至少管家指使四五个仆人扛他出门时,没遭到多余的反抗。

6渐风将银针递给阿素,声音平缓:“师弟,你来。”

阿素有些愣,不知师兄是何意思。

6渐风眼里都是肯定:“别怕,我在旁看着。你的针法连师父都叹服,就让师兄看看,连师父都称赞不已的技艺。”

阿素紧紧握住了银针,轻声答了声好。

007 施针

(何劲挪到了东边的桃花坞。他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无辜模样。表情很是安详,就像一只白白的小奶猪。

阿素拿起一根银针,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的衣袍。

方才在与师兄的斗嘴间隙,何劲又非常灵活地将衣服穿了回去,生怕被人瞧了去。

她的手有些抖,心也有些澎湃。

这是她第一次诊治病人,也是第一次当着师兄的面诊治。

虽然是师兄的副手,可她平愁多就是帮忙递递银针,抄抄药方,熬熬汤药什么的。师父在教师兄时,从未避讳过她,遇到不懂的,他们也耐心教她。

她在他们身侧耳濡目染这些年,复杂的,容易的,大的,小的病见过那么多,加上本就有宿疾,久病自成医。平常无事时,她翻阅了师父书房里的全部医药典籍,师兄出诊时,她一直站在师兄身后,充当他的影子。

却从来没有走上前来,真正给谁施过针,诊过病。她有太多的理论知识储备,却缺乏实战经验。

私底下,她拿着银针对着师父做的人体模型,一遍遍练过,直到熟练到闭上眼睛也能准确的找出并扎准那些丨穴位。可那终究是模型,是没有知觉的死物。

在飘渺山,师父以岐黄术立家,师兄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就连底下几个小师弟,也做起了小小药童。师父的医术自不必说,师兄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平常她只需站在他们身侧,安静地看着,时不时递上他们所需的物品,就已足够。可她还是渴望能像他们那样,救治那些被病魔折磨的人儿,用自己的手,让他们身体康健。

师兄一直对各种奇难异证抱有很大的兴趣,从前那么多回,他看到一些病人身上的某些怪病时,总是分外用心,潜心医治。眼前的何劲,连带着他恐怖的肚子,全身上下说不出的不对劲儿,都是她不曾遇到过的怪异,也是师兄不曾遇到过的。

她知道,对于师兄来说,越大的挑战,反而越能激他的潜能。救好别人与成全自己,或许就是师兄行医的初衷。

她以为这一次,师兄也会像从前那般,自己动手。

可师兄却把这样难得的机会给了她,还站在一旁,眼里都是满满的鼓励。一副‘阿素,不要担心,不要顾虑,师兄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温和模样。

就像从前那么多次,她不敢拿针,不敢碰血,胆战心惊时,他总是在旁一遍又一遍地教,一次又一次地鼓励,自己就像有人撑住了腰,全身忽然有了无止境的勇气一般。

是呀,有师兄在,还有什么可担心呢?

自己的心,师兄还是懂的≡己想要的,师兄还是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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