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2 / 2）

他：“你先说。”

苏衡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膝盖，他见了。刚想让苏衡起来说话，又瞥见苏衡一副雄赳赳的面容，愣是将这念头憋了回去。

“那我就说了。”

苏衡深呼了口气：“我不知道咱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不合理的家训。从文或习武。只要能报效朝廷，为陛下分忧。保一方安宁，儿子觉得，不管是从文，还是习武，只要都是为了这个目的，都没有啥问题。”

“儿子从前是喜欢舞文弄墨，可后来喜欢上了舞刀弄枪，这是爹爹您一直强调的，随着自己的性子选择自个儿喜欢的路。我知道咱家的身份不容许我有太多自己的选择，可上阵杀敌，做个威震四方的将军是我的梦想，就算爹你再反对，我也不屈服。如果人没有了梦想，不是跟行尸走肉一般。”

“就拿这次旱灾来说，爹爹你为了稳定铭枫局势，累得生了病，却丝毫不抱怨，这是你爱戴百姓的态度；如今盛贼进犯，杀我良民，我请缨出征，是用我的方式，爱惜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爹或许怜惜我过惯了舒坦日子，不想我受苦，可风赤还有那么多像爹爹您这样的父亲，也还有那么多像我这样的儿子，女儿。不将石湛赶出风赤，就会有更多的分离和生死。这世间也会缺少更多和睦的父子，家庭。”

“爹爹您瞧不上我的武艺，但我的武艺，可是连陛下都点头称赞过的！爹爹，我自己选的路，您就让我自己去走吧！您为我安排的，或许坦荡，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知道您为何如此不齿武将，可儿子就想成为一名叱诧疆场的将军，为我千国戍守边疆，不让外敌欺侮黎民百姓。让爹爹失望了，是儿子的错。您放心，若真出了什么事，您也别太伤心，你不止我一个儿子的……”

苏衡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小声，他到底听到了。

他没想到苏衡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气急了抓住个杯盏就砸了过去。

这一扔一甩可是用上了十足十的力气，虽然他还在病中，可力气还是很大。苏衡虽然灵巧躲过，但茶杯还是擦伤了他的眼角。

大片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苏衡却没感觉似地，依旧跪地端正，面不红气不喘的。

这种倨傲的态度更惹得他生气。他涨红着脸，颤抖的伸出手，顺了好几口气，才出声音：“你个孽障，非要气死我才满意。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苏衡却不挪脚，他腆着脸，想上前帮自己顺气。

他一把推开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阿忠，取家法来！”

苏衡听到‘家法’两个字，只皱了皱眉。

他再次温驯的跪下：“爹爹要是打了我出了气，能同意我以上的说法，我就是死了也不冤了。”

他被气得连连笑：“不冤？你拿准了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我再怎么不同意也拿你没办法。此刻你会如此乖顺地任由我打骂，不过是晓得明天就要出征，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若真伤了残了，在陛下面前卖个乖打个滚儿，最后陛下还会怪我从中作梗。”

“先前苏鉴还说你是最不奸猾的人，你听听你刚才的话，可哪里像个憨厚老实人说的话！”

苏衡听到此处。不由呵呵一笑：“爹爹，你可劲儿打，我皮糙肉厚，多打几下也不妨事，大不了多从几个苏贼手里讨回来就是。太医说了，您是郁积缠身，打我呢。会出汗还 ...

（特别带劲儿。你就打吧，我准备好了。”

苏忠已取好了皮鞭，听到大少爷这番话。不由摇了摇头。

“老爷，这家法……”忠叔声音里带着迟疑。

苏寒廷看苏衡古脖子像只骄傲的公鸡，刚顺下的火气又噌噌地冒了出来。他拿着鞭子，到底没挥下去：“去祠堂跪一晚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要是谁敢给他送水送饭。一并作罚。”

“另外，苏大少，你不要脸面，我这张老脸还要见人。今天你见那妖媚子算是最后一面。也该断了你的念想，我不再追究。你虽然跟她没什么，可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了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你若还顾及她的性命，就不要再去找她。”

苏衡还要申辩。他已经懒得再看：“阿忠，撵他去祠堂。我快被他气晕了，明天之前，别让他在我面前晃荡。”

“你要是还顾念你苦命的娘，就在战场上自个儿多爱惜下自个儿，别好端端的出去，回来少个胳膊缺个腿儿什么的，你娘见了又该伤心。”

苏衡本还想再辩驳几句，听到这句话，身子立刻软了下去：“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不在铭枫的日子，爹爹也要好好的……待我荣耀归来，我一定……”

苏衡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棒打着出了门。

苏寒廷叹了口气，苏衡可真不让人省心，果然还是受了伤，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可他又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居然能想到绕到北夜王后方，切断他秘密粮草的奇计……

他摇了摇头，经过此事，他更加坚定了不让苏衡继续站错队的信念。不管苏衡如何想，他这个父亲，都会让他明白，武将，不是出路。更不是苏府的出路！

见鉴儿，远黛还等着下文，他才回过神：“你大哥还在风赤。不小心受了伤。”

此话一出，苏远黛手里的绣帕立刻掉了下去。

“爹，你说什么？大哥他，他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苏远黛咬着唇，带着颤音。

“昏迷中。陛下已让宫里最好的太医连夜赶往风赤了。盛军还没完全撤兵，陛下也没让衡儿提前回来。”

他顿顿，看向了苏鉴：“我的意思，是让你去一趟风赤。有亲人在，衡儿也能好的快些。而且，从前你生病，都是衡儿守着你。如今他病了，你做为弟弟，也该为他做点什么。我诸事烦身，也走不开。这一趟，鉴儿，你替爹爹去。”

“我？”苏鉴先是对爹爹，头回如此和颜悦色与自己说话感到既震惊又高兴，接着又为爹爹如此看得起自己感到骄傲，然后又因为可以离开苏府，离开铭枫可以潇洒走一回感到酸爽，最后想到自己一个人去，又有些胆怯。

各种复杂的感觉糅合在一起，导致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你不愿意？”苏寒廷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愿意，一百个愿意！只是爹爹，你得多让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啊。我武功没大哥高，听说西北一带匪患特别多。我是替您去看大哥的，要是中途出点差错，那损失可大了……”苏鉴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成庆们找小空子了。太医还没走，你与他们一起去。你们彼此照应，也算是一次历练。你可不要让爹爹失望。”

“另外，把衡儿的随从风平带上。风平虽蠢笨，可有一身逗人的本事。你大哥就好这个，带着他或许有用。好了，赶紧收拾东西去，别让人家等。等收拾好了，去找阿忠，他会带你与太医他们会合。”

“好，爹爹，我这就去。”苏鉴两眼放光，屁颠屁颠走了。

屋内，就剩下了苏寒廷和苏远黛。（未完待续

ps：今天深圳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听着雨写文，感觉棒棒哒。

099 担忧

（“爹，那我呢？我能为大哥做什么？”远黛急问。

连二哥都能派去风赤，爹爹叫了她来，不能只是充当焦急的听众吧？

结果，她还真只有当听众的份儿。

“你一个姑娘家……若真想做点什么，就多给你大哥抄点佛经吧☆近府里事情多，我又忙于政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从今日起多留几个心眼，好好守好咱们这个家。”苏寒廷的语气有些悲凉。

苏家的女儿与别家的不一样。

苏家没有当家主母，三兄妹的生母王氏，在生下远黛后不久，就撒手西去。这么多年，苏寒廷没有续弦，一直一个人生活。

他官至宰相，是景帝最信任、最宠爱的朝臣，苏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不知有多少人想把自家闺女送上苏府，哪怕最终只谋得一房姨娘。就连皇后也动了想把自家侄女，赐给苏寒廷做填房的打算。

结果都被苏寒廷拒绝或搪塞了。为了杜绝大家的好心，也绝了那么多空闲的人关心自己有没有老婆的事，苏寒廷以‘为亡妻守一辈子孝，要悉心教导两儿一女，没有空闲娶新人’的理由上报给景帝。

这是家事，景帝虽是皇帝，也不好插手。他见苏寒廷意念坚决，也感念他追逝亡妻的心情，还特特驳回了皇后的请求，也借此绝了各路好事者的蠢蠢欲动。

景帝一出手，很快就让苏寒廷的苦恼减了不少。他如此长情，很快他与王氏各种版本的爱情故事就传开了。更有人将这些故事编成了几出戏，只是还没鸣鼓开唱，就被苏寒廷强令制止了。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一个人，苏府上下，也习惯了没有女主人。

只是他的老母亲看他以书房为卧房，过得实在辛苦，曾把身边两个伶俐的丫头送到他身边服侍，结果苏寒廷干脆将王氏的灵牌摆在了书房。

这是极忌讳的事，苏寒廷毫不退让☆后老夫人也只得遂了他的意。只是唉声叹气明显多了许多。

苏寒廷唯一的女儿苏远黛，在及笄前两年，就跟着祖母料理家事c母越年迈。苏远黛冰雪聪明，苏府大部分事，渐渐都由她来掌管，且管得井井有条c母便放了权。让苏府总管苏福帮衬着每个月的初五，到她房内对下账就行。

今年。是苏远黛掌家的第三年。她操持着家里家外，还配合着苏寒廷在铭枫城内做了施粥等事。在皇仓还未开放，是苏府在铭枫城内设了第一个粥棚，开了施粥容民的先河。

主持这些杂事的。就是苏远黛。

她是苏府三小姐，同时也是苏府实际的女主人，苏寒廷的好帮手。待祖母放权。苏寒廷除了朝堂上的事不与她商量外，家里的很多事。都还是她做主。

对于这点，苏衡和苏鉴都没有异议。

“好了，我乏了，你出去吧。”

苏远黛还想说，苏寒廷却闭上了眼，没有再说话的打算。

她只好揪着帕子，收起了满脸的担心。

她知道爹爹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后只说了声‘爹爹好好休息’，就走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门。一出房门，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里面的苏寒廷听到。爹爹最不喜欢的，就是眼泪。

想到英姿勃的大哥躺在风赤那样苦寒的地方，生死未卜，她的五脏六腑就揪在了一起，恨不得变成一只鸟儿，立刻飞往风赤。

可爹爹却她好好在家呆着，什么都别管。她怎么呆得住？那是将她捧在手里疼了十几年的大哥啊！

她和二哥没有娘，爹爹要为景帝忧国忧民，祖母身子一直不好。都说长兄为父，大哥不仅担当了父亲的部分角色，还偶尔充当了娘亲的角色。

大哥是山，是她苏远黛的山。

如今这座山轰然倒下，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在他床榻前照顾一二也不可以。

她捂着嘴巴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住眼泪。

她缓缓朝前走去，走出了庭园，丫鬟秋凝在路边等着，一见她两眼红红，立刻迎了上来。

秋凝：“小姐，你眼睛怎么红了？”

苏远黛：“就是风迷住了眼，多流了两滴泪。回去拿冰块敷敷就好了。对了，你去找下福叔，告诉他我要用马车。”

“好的，小姐。”秋凝应下，又将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用它暖暖手。秋凝这就去，春纭做好了牡丹露，就等小姐尝呢！”

“嗯，我马上回去。”苏远黛应的有些漫不经心。

打走了秋凝，苏远黛绕着庭园附近走了一圈。

每当心绪不宁的时候，她就喜欢走一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哥的‘逍遥馆’。

苏府所有的房屋庭院都以‘园’命名。爹爹的庭园，她自己的悠园，二哥的蔚园都是这样。只有大哥另辟蹊径，将原来的‘顷园’改成了现在的‘逍遥馆’。

她取出钥匙，开了门。

自大哥走后，她每天没事都会来这里坐坐，看看大哥的书，坐坐大哥的床。这儿每天都有人打扫，里面纤尘不染，窗子半支，清凉的风吹了进来。

苏远黛打了个寒颤，反手关了门。

终于只剩下自己了，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窗外的风徐徐出来，置身于大哥的房间，她所有的害怕、恐惧、紧张，无措，才得以宣泄。

哭了一会儿，她止了泪，走到过书架旁，拿起大哥最爱的那本《孙子兵法》，又踱到床侧，拿过枕头，曲着身子，缓缓躺了下去。

仿佛只有这样，心才能得以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的眼才睁了开来。她紧紧抱住书，呆呆地望了望房梁。

然后，她起身，将书放回原处，又抚平了床单上的褶皱，才走了出去。

她没回自己房间，直往二哥苏鉴的院子走去。二哥一向是个生活白痴，没有她帮忙，估计他会把整个蔚园搬走。

庭园内，苏寒廷一直在太师椅上坐着。他眼睛半闭，手里拿着一本《庄子》。

忠叔端着药轻声走了进来。

他先把药放到桌上，然后去床榻上拿过一张薄被，盖在了老爷身上。

又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绢画。

那是一个女子的画像。苏忠不敢多看，抽过老爷手里的书，将画夹了进去。

饶是他动作再轻再小，苏寒廷还是小了。

“老爷，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了。”他将药递了过去。

苏寒廷看着苏忠手里黑色的药，示意他先搁着。

“阿忠，跟我说说衡儿从我房内出去后的事吧。”走到书架处，将《庄子》放了回去，

苏忠愣了一下，才明白老爷问的是大少爷出征前的事。

“好的，老爷。”

苏寒廷重新坐在了太师椅上，手放在碗的边缘，一圈一圈划着。

...

（ 阿忠浑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他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

阿忠递上一块帕子，苏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角受了伤。

他随意按在了伤口处，疼得连连倒吸了几口冷气。

阿忠一面命人去取膏药，一面见苏衡喊疼，不由一笑：“少爷这花容月貌的，磕了这角儿，确实不好看。少爷你也是，老爷又没有真生气，你让让他，也就不会受伤了。”

“我一个糙老爷们，磕破点皮不算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家的，那么爱惜脸皮。好了忠叔，我晓得的，我是不想让爹爹伤感，让他多吼几句，他心里也能更舒坦些。这离愁别绪也就相对少了”

“还有，忠叔，我饿了。”苏衡摸着肚子，闷闷说道。

阿忠脸上一顿愁：“可老爷吩咐不准你吃的……”

苏衡翻了个白眼：“你傻啊。爹爹说是进了祠堂后不给吃不给喝，这会儿又没进祠堂，我爹的话还不算数。你快让风平取些可口的饭菜来，可饿死爷了。”

阿忠哈哈一笑，远远招呼人去取膳食，又悄悄嘀咕了句：“少爷，那护膝什么的也要偷偷取来吗？”

苏衡攥着手绢儿一会儿就编出一个兔子，他揉捏出兔子耳朵，不由一乐：“不用了。这跪我是真心实意的，算是为爹爹，妹妹祈福吧。不是说心诚则灵嘛，虽然我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为了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想向那大肚菩萨求上一求。求爹爹的风寒早点好，求妹妹的腿伤早些好。”

端来了荷叶鸡，苏衡的眼睛立马就冒了光。他抱着鸡在森严肃穆的祠堂前大咀大嚼起来，根本顾不上吃相。大快朵颐后，他规规矩矩地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了下去，身不斜，头不歪，严肃极了。

…………

“老爷，情况这是这样。”苏忠顿顿，目光慢慢柔和下来。

大少爷简直是老爷的克星，每次不气得老爷七窍生烟，就不罢休。父子俩总是不欢而散，像上辈子的仇人似的。明明一个比一个关心对方，却总拿话刺儿头。

大少爷如此，老爷更是这样。

“老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苏忠小心说道。

划着圈，闭着眼的苏寒廷汀了手里的动作。

“说吧，我听着。”（未完待续

100 哭闹

（“那老奴就说了。”

“大少爷向来我行我素，是城里有名的不吝主儿，谁也别想在他跟前讨着便宜。有人说他冷心冷性，爱逛窑、子爱捧头牌，爱打架爱出风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朽木不可雕。还有人说他仗着铭枫武状元身份，却用在了旁门左道上，真真是坏了苏府的门楣。”</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