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相熟的长辈对家中小辈那样从容,亲切。
短短一句话,带着显而易见的渴求。
长这么大,阿素还没被谁这么郑重其事的恳求过。
对方是朝廷命官,还是儒雅倜傥的中年男人时,阿素有些慌,有些乱。
许大人带领百姓守住了风赤城,打退了北夜王的英勇事迹,阿素没亲眼见到,崔叔叔可一字不漏的跟她细细描述过。
崔叔叔说,许大人是可敬之人,是英雄。
不想这位英雄没点架子,还能这么和气的跟她说话。
刚才他似乎还帮她开门,打帘子来着。
阿素按下心中的慌乱,忙回答:“将军的精神比下午还要好,说话也比先头更利索些。大人请进就是。”
阿素错开身,让许裴放先进。
许裴放颔,道了声辛苦后,提腿往前走。
阿素一直垂着头,许裴放从她身旁经过,目光不偏不倚落到了她的侧脸上。
他洞悉了她的女儿身份,却不点破。
只要能救张将军,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6小兄弟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方便行事,免掉一些麻烦、尴尬。(未完待续
179 求见
(阿素看着许大人的身影消失,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拿着空碗,往药房走去。
已进到房内的许裴放,看到张将军躺在床、上,青色的薄被只盖到腰侧。一只枯瘦的手落在外边儿,一旁闪动的烛光将他半边脸晕染出一个灰暗的剪影。
从许裴放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张将军半睁着眼,看着窗边的窗花剪纸出神。
他轻喊了声‘将军’,径直走到烛台前,拿起剪子剪了剪烛芯。
烛光蓦得亮了不少。
柔和的烛光将许裴放欣长的背影拉得老长,他抬眼看向窗户上的红色剪纸。
很普通的剪纸,是陈劲心血来潮的作品。技艺不怎么好,但寓意深远。
许裴放思绪有些飘飞,半开的窗子支着,露出了一角墨色夜空。
徐徐的晚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吹得许裴放一颗浮浮沉沉的心更加飘摇。
他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伸手就要将窗子关严些,一个嘶哑的声音阻止了他。
“别……关。这样……就好。”
张作猛努力说着话,仅仅六个字,就惹出一阵咳嗽。
“坐……吉渊。”
吉渊是许裴放的字。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许裴放脸上顿时露出似喜似悲的神色。
他不记得这个称谓,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这么喊他。
他汀了手上的动作,将旁边的椅子搬近些,却不坐。
见张将军挣扎着想要坐起,许裴放忙走上前帮忙。
他把床、上的两个枕头垫到了张作猛身后,又将滑落的薄被往上拉。将将军裹得严严实实,像只青色的蚕蛹。
自张作猛生病以来,郡县府人仰马翻,这是许裴放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坐在将军面前。
眼前的将军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瘦骨嶙峋。每呼一下,都要拼上全身力气。一呼一吸。好似带着一个大风筒。
他的面容没以前那样恐怖。身上的腥臭味儿也消散了不少。溃烂的地方擦上了青色药泥,一双无神的眼似张未张。
整个人斜靠着,散着枯败的气息。
许裴放多看了两眼。垂下了眼。
他想到了那日,他与将军一南一北,在风赤城外并肩作战的场景。
将军穿着银色铠甲,骑着黑色骏马。一杆银枪舞得又快又好。俯身,暴喝。轻挑,杀敌,每个动作都让人移不开眼。
他在骄阳底下,是让盛军闻风丧胆的战神。
而现在……
似乎知道许裴放在唏嘘什么。张作猛轻笑了一声。
这轻轻一笑,立刻让许裴放脸红起来。
他怎么忘了,张将军之所以成为人人敬仰的战神。靠的不是他出神入化的一杆银枪,不是他令人咋舌的丰功伟绩。
他靠的。是无坚不摧的信念,以及一颗永垂不朽的赤子之心。
不管张将军变成什么模样,他的信念没有变,他的赤子之心没有变,他就还是那个张作猛,那个世人称颂的常胜将军。
许裴放面有讪讪,他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将军,放不请自来,是有事要跟您说。您身子还没好,6大夫说不宜多言。您闭着眼听听,放有说得不好的地方,您拍拍床榻就行。”
张作猛点点头:“就是……你不来,我……也要找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城内……局势如何?我麾下……将士……可听话?”
许裴放不由暗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张将军卧榻多日,却对城中局势了解的如此透彻,一语中的。他都没说什么,将军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许裴放斟酌着词语,将心中盘旋多日的担忧尽数说了出来。
当然,他没刻意去强调韩潼的不作为,张家军的消极怠工。只就着风赤现状,从自身出,将主要责任揽在了身上。
韩潼做得再不好,也轮不到许裴放告状的道理。
张家军再懒散,也不是许裴放能置喙的。
张作猛静静听完,良久,他才长叹一声。
“韩潼……太感情用事,本以为我……这一病,他……能独当一面,没……想到,竟是……这样……”
他的语气里有感慨,还有些许的恨铁不成钢。
都说生病的人情绪特别不稳定,但这个论断不适合张将军。
他丝毫不提自己的病,对身上的这些怪异也毫不在意。他坦然接受了,不责怪,也不恼怒。他细细问了许裴放很多人很多事,唯独没问过他这身病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可以变回原来的张作猛。
两人都有些沉默,许裴放不言,是有意让张将军休息;张作猛不语,是在自责自己一病下来,惹下了如此多麻烦。
“士兵的……问题,韩潼……解决不了。苏衡……分身乏术,就是……把人全……给他,那些……老油子……情绪一上来,未必……会给他面子……”
张作猛半天才说完这。
说到一半,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深看了许裴放两眼。
不对,不对。
这个曾是许家最出挑的继任者的人,这个从不自持身份的人,这个才智足以跟姜霄翎比肩的人,这个向来勇往直前不屑往回缩的人,这个不动声色藏拙卖巧的人,小小的士兵躁动,他怎会处理不来?
想当初三王叛乱,整个铭枫城一片混乱。他临危不惧,骑着一匹白马,慢悠悠在城内晃悠。只一个晚上,便与姜霄翎里应外合,把三王斩杀在成庆门下。
远离了铭枫城,在风赤一呆就是四年,许吉渊已不是当初的许吉渊
他的才华可以被别人低估,张作猛可不会被他的外表蒙蔽!
郡县府一团糟,士兵频频躁动,一切看似自然生。
细想下去,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张作猛眼里的焦躁慢慢淡下去,他已然明白许裴放来见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他闭上眼,心里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悲。
只是有点凉。
蛰伏四年,一切都在许裴放的计划里。
他张作猛的到来,或许只是把某个时刻提前罢了。
他在等许裴放开口。
他在等许裴放解释。
果然,许裴放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了。(未完待续
180 举荐
(“眼下这样的混乱局势,远非我这个小小代郡尉能控制。您千里驰援风赤,是我无能,让您不慎受伤不说,还没照看好您的张家军。”
许裴放脸有歉意,他顿顿,然后继续。
“除了这个,放还有另外一层隐忧。据探子回报,北夜王至今还留在北梁。成帝的诏令连连下达,他也没回盛国的打算。他派了一批批心腹频繁出入容国的高官府邸,他在打算什么,您应该清楚的。若北夜王再次对风赤用兵,风赤的情况只怕会越来越糟糕。我是实在没主意了,才不得不跟将军您明言。”
张作猛静静听完。半响,他抬起眼,目光又落在了窗子的剪纸上。
那是一张喜鹊报春的剪纸。
普通,寻常,饱含对生活最深切渴望的意蕴。
这样的剪纸不仅郡县府有,风赤百姓的家家户户都有贴。
许裴放话说得含蓄,意思却很直白。
张作猛像在自嘲:“我……这……一病,倒……惹出……不少……麻烦。我……来得……太晚,忙……没……帮上,倒……尽给……你……惹事。是……我的……罪过……”
张作猛断断续续絮叨,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自责。
许裴放刚要反驳,张作猛抬手示意他别急,等他说完再表意见。
“吉渊……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斤两,你的……能力,别人……不知,我……却是……明白的。全部的事……丢给你,确实……也不是……办法。”
张作猛这番话说下来。费了极大的劲儿,脸上都是汗。
许裴放忙取过一旁的汗巾子帮他拭汗,又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温茶,小心伺候他喝着。等张将军喝完茶,徐裴放还往前走了几步,调整了张将军背后的枕头。还帮着顺气。
他脸上裹着白布条。又低着头,张作猛看不清他的眼神。
张作猛挥手示意许裴放坐下,更表示自个儿还行。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虽有能力。但……碍于身份,管束……郡县府……一众人……绰绰有余。我……麾下……那些兵,不听话,韩潼……又没……魄力。无法……约束他们。这些……是老夫……没考虑周到。
这些……暂且不提,我……清楚……你的脾气。你……定是有了……万全之策,但……说无妨。老夫……病的……不及时。
你……若有了……主意,大胆……说。老夫……有陛下钦赐……的尚方宝剑,你觉得……没资格。韩潼……没能力,苏衡……太年轻。你们三……都控制……不了……局面,老夫……又病着。这可……如何……是好?”
张作猛说完,猛地一阵咳嗽。一张脸惨白惨白。
他垂着头,手揪着床单,豆大的汗顺着脸颊滚落,整个人都很不好。
想到阿素方才的叮嘱,许裴放也不再绕弯子,折磨张将军了。
张将军已给他搭好了台阶,也明白他以上一席话的弦外之音。张将军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许裴放只寥寥说了几句,他就明白了他要另外举荐人。
张将军更清楚他这样煞费苦心的兜圈子,那被举荐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许裴放觉得自个儿再不明说,就真对不住将军的垂青了。
一声吉渊,直接表明了张将军的态度:没拿他当外人看。
张将军不曾把他当作那个远离了铭枫,被风赤的风沙埋没了的许裴放。他记住的、当作的,好似还是那个没被贬黜,没被降罪的许家公子许吉渊。
相比张将军的光明磊落,许裴放觉得自个儿是真小人。
既然张将军已洞悉他‘求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表明了愿闻其详的态度。他若再这样藏着掖着耍小聪明,就像跳梁小丑,也不尊重将军的诚意。
想到此,许裴放的声音陡然轻了不少。
“将军身体不适,韩副将、苏都尉都有要务。放资历浅,脸皮薄,难当大任。风赤城却不能一日没有当家人,眼下诸事纷扰,外有北夜王虎视眈眈,内有疫症横行,张家军军心不稳等等问题。先前将军竭力守下的风赤城,绝不能在这种时候自毁长城。”
“若陛下能遣来一位钦差大臣,以上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山高路远,风赤到铭枫,相隔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许裴放忽然汀,张作猛也坐直了身子。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许裴放的心里话。
“所以,放斗胆建议将军就近找个能当此大任的人,解风赤之困。”
就近找个能当此大任的人。
张作猛咀嚼着这句话。
一个在身份上同等于,或高于他张作猛,又可以在军中立威,且有资格拿起那方尚方宝剑的人。
符合以上三个条件,才是许裴放要举荐的人。
前面两个还好说,仔细找还是可以找到的。
但最后那个条件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谁有资格拿起尚方宝剑?
除了他这个景帝亲自认命的将军,放眼整个风赤,谁还敢拿那把尚方宝剑?
除非……
除非是有皇室血脉的皇子!
脑海里蓦然出现一个名字。
张作猛只觉得天旋地转。许裴放竟敢,他居然敢!
他大口呼着气,细下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已经死了,且死了四年。
即使那人与许裴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一个死人,再怎么符合条件,也无济于事。
张作猛大脑高转动着,余光忍不住瞥见许裴放一双静若湖水的眼。
不,不,不!
许裴放如此镇定,显然做好了万足的准备。
许裴放微微弯下腰,从容不迫继续:“放觉得有个人能担此大任。”
张作猛瞪大了眼睛。
许裴放抬起眼,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张作猛强自镇定:“谁?你想说谁?”
许裴放声音沉稳:“琼王殿下,陛下的六皇子。”
张作猛一声惊呼,失手打翻了一旁的茶杯。(未完待续
181 反对
(许裴放眼疾手快,接住了张将军失守打翻的那个茶杯。
他将茶杯放回案几上,垂着手站着,没说话。
张作猛大口喘着气,手虚指着许裴放,眼里有着明显的揾怒。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许裴放竟然敢说!
他一双手手紧紧抓着被单。
张作猛努力闭了闭眼,才把心头那口腥甜压下去。
他深呼了一口气,手按向了太阳丨穴。
轻轻揉了揉,心里没那么堵,思绪也没那么迷糊后,他才开口。
一开口,他就现原本还停顿好多下的话,借着这股恼怒,舌头居然捋直了,话跟倒豆子似的,一下就说顺畅了。
张作猛的话带着些许悲凉,但态度却很坚决。
“你是他舅舅,当年他在出使途中出事,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可事情都过去了四年,吉渊你还没放下吗?他,他已经作古了呀!连陛下都相信了的事实,为何你还如此执着?
他一死,铭枫的天也跟着变了。烟妃被打入冷宫,许氏一族风云飘摇。就连你也被贬黜到了这个偏远之地。你可能怨恨,可能苦闷,可人都要向前看的……”
张作猛话还没说完,许裴放不顾礼仪,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殿下他没死。”
短短七个字,让有些压抑的气氛忽降至冰
张作猛只觉脑子里炸出一个又一个雷,他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你刚才说什么?谁没死?”
“我说,琼王殿下他没死。</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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