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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凉手指轻抚着青娘素淡的脸颊,勾着唇,想笑,最后却长叹了气抬头去望灰蒙的天空。
“我的事,不用你管。”青娘抿着唇,不愿看他此刻眼中对她的可怜。她才不需要被人可怜,亦不觉得自己有被可怜之处。经了那样的生生死死,她欠他的早已还清,他欠她的她不也需要他还,今日了断了,这一辈子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你的事,只能我来管。”锻凌钰捏起青娘尖尖下颌,逼她与自己直视。他耐着性子哄她到了此刻,她却还是对他这样冷淡。这冷淡,将他与她隔开在两个世界,靠得这么近,他却如何也触摸不到她。
一向运筹帷幄的玉面夜叉终于是有些懊恼了,森冷的嗓音发着狠:“我的小合欢,你莫要忘记,你从灵魂里都是属于我玉面的。我纵容你在外头玩了这许久,如今我来接你,你不回去也须同我回去”
“我不会同你回去”青娘扬声打断了他,明明告诫自己无数次已经对他不爱不恨,如何心跳还是快得这般夸张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此刻若不说,将来即便她失忆了他亦还是要来纠缠。
“锻凌钰,你该醒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我们之间隔了那样多的仇与恨,跨不过抹不掉,我一看到你想起来的便全都是苦。这一世你我无论如何是再不可能了,给我们互相一条生路不好麽”
头顶上方男人的脸色一瞬煞白,青娘心口开始疼痛,用力咬着唇:“你总怪我狠心爱了别人,你却永远不自知,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从来就也没弄明白过什么叫做男人对女人的爱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给我的,尽都是我不想要的你问我为什么愿意和他,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直到遇上了他,我方才明白自己原来还是个女人原来女人还可以被那样疼那样爱”
女人的声音那般薄凉,即便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伤的准备,可是心还是抽痛了,锻凌钰强抑下胸腔里涌出的一口血腥,凉凉笑起来。
呵呵,还用得着让她来告诉自己什么叫麽他都用心头血为了植下了锁情的合欢,如若这都不叫,那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什么爱了。
他从来没告诉过她,合欢乃是双生相锁的情盅,种花的人将情锁在了花体里,花体又将情锁给初次沾花的人。
她怀了他的孩子,一个人蜷在床上战战兢兢地埋着头,不言也不语。那样小的她肚子里竟然还能装下一个小小的人,长大了以后还会喊他叫“爹爹”,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啊;可是他又恨她的姓,恨她骨子里淌的血怕自己杀掉她,终于是心软了,用心头之血将他的心锁在了她身上,一世便再难逃她的情;
以为她还会和从前一样乖乖的闷在屋子里,顺从地给他做暖床的女人,让他爱宠她滋养她,一直到合欢成熟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却忽然一转眼便逃跑了,甚至将初次的合欢送予了旁的男人,轻易被那家伙锁去了心魂真该死啊,他要杀了他
锻凌钰好看的凤眸里掠过一丝杀气,玩味勾唇道:“贱人,所以你就宁可留在他这里,被人看低被人嘲讽,也不肯随我回去做人上人了我将花幽谷变成你我二人的天堂,冒着性命危险来接你,你却是这样对我真让我好生心凉”
低下头轻轻吻过青娘微颤的唇:“或者,你连自己生下的骨肉也不肯要了麽”
话音方落下,黑暗的角落里便适时地蠕出来一个矮墩墩的小团子,粉嫩小脸上挂着两条干涸的泪,手上拿着半串糖葫芦,软绵绵地唤了一声:“娘~~”
才唤完,衣襟便被那个漂亮爹爹揪了过去好痛啊,可怜得川儿红红小嘴一瘪一瘪,半串糖葫芦都快要抖到地上了这个爹爹真是个坏人,要我假假装得这么可怜,还要对我这样凶。
“你看,他整日的哭着要你,我怎么哄也哄不住。又不想背着你太早杀掉他,只好冒着性命风险带他来看你”锻凌钰捏着川儿粉嘟嘟的小脏脸,表情很是厌弃。
“嘤嘤”川儿赶紧咽掉半颗糖葫芦,掉下来两串泪。
日盼夜盼我的儿啊青娘低头看着川儿圆鼓鼓的小肚子,眼睛忽然就红了,弯下腰把川儿抱起来。
她所有最困难的日子都离不开川儿的陪伴,先在她的肚子里乖乖睡着觉,出来了每日又总在她的眼皮下与她伶仃相倚,他就是她的命啊。这些日子,最怕的就是忘掉他,可是忘掉了心空,忘不掉心痛,痛极了只好缠着玄柯不停要着他的情和欲噩梦一般恶性循环的日子,想起来都害怕。
“宝贝儿,你去了哪里”亲昵着他的小脸蛋,熟悉的软绵绵的味道,一瞬间心都要化成水了。
川儿小手紧紧环着娘亲的脖子,心里头委屈极了,这么久没见,每个梦里头都是娘亲的笑脸,可是娘亲见了他,竟然不对他笑,竟然还哭鼻子。
想了想,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半串糖葫芦递过去,抿着小嘴巴小气极了:“给,给你吃一口。”
“好好,娘亲吃,我的乖儿子。”青娘眸子里水汪汪一片,也不计较川儿沾过的口水,含了一颗下去。此刻哪儿还记得方才被人嘲弄过的凄惶这时候她就是世界上顶顶幸福的女人啊。
川儿心疼极了他仅有的两颗糖葫芦,见爹爹又恶劣瞪他,只好伸出小手替青娘抹掉了眼泪:“不哭不哭,爹爹打屁股。”
几时竟将“爹爹”叫的如此顺口了,糯糯的称呼从他两片小唇中蹦出来,怎生的如此好听青娘来不及细想,忙弯腰就去扯川儿精致的小棉裤,果然白色小内裤上沾着几丝素白的绒毛,立时眉头便竖起来:“你打他”
简短的质问,凶巴巴的。
那模样直看得锻凌钰一瞬恍惚,却爱极她此刻对他的凶。凶也比刚才对他的冷漠好啊,就好似一个因丈夫教坏儿子而生气的贤良小妻子一般,实在可爱极了。
眷恋这一刻难得的温情,薄唇暗暗勾起来一抹惑人的倾城浅笑,往青娘削肩上亲昵揽去:“总尿床,你我的房间都不够他换着睡,不打两下哪儿长记性”
这一刻又复了一开始的宠溺,好像方才青娘一番耿耿的言辞从来就没有说出来过他总是这样,如何也不肯死心
青娘刻意避开来,冷冷道:“我要带走他。“
“走送去给那个男人做儿子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嘲弄欺负麽妄想我的小合欢你几时变得这样狠你到底想要怎样挑战我的底线我不要他,你偏偏要生下他,如今你若不回来,我便只剩下他一个亲人。再要送了你,我还剩下什么”
锻凌钰怒了,再也伪装不了柔情,修长的手指用力捏着青娘下巴,逼着她看他。可是青娘的眼里没有他的影子,他心里便存了更多的恨。
他说:“除非你同我回去,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见到这只小东西明日傍晚我来接你,你若不同我走,我便杀了那个男人;你若乖乖同我走,我兴许一高兴,便放过他你该知道的,夜叉的秉性。”
一柄素白绒扇对着川儿冷冷一指:“下来”好看的凤眸里森幽幽的,他发怒的时候,就好似地狱修罗一般,连带着周遭一片的空气都浮着一股阴寒之气。
川儿不肯,死死裹着娘亲的脖颈不肯松开可是他又看到爹爹面罩下的眼睛好像很痛,痛得很难受的样子,只好委屈地从青娘怀里滑下的。
“娘亲,你要来”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很可怜的含着哭腔。
“好啊,娘一定来。”青娘笑着抚了抚川儿后脑一片软绵绵的发,眼睛却开始发酸,眨了眨,不让里头的脆弱掉出来。
她知道锻凌钰的心思,此刻心中无力到了极点那个134岁的端端美少年啊,从一开始他便注定了夜叉的品性不是麽他永远不懂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总是将责任归咎于身边的其他,曾经是,现在还是。
得了娘亲的应允,川儿终于一扭一扭的走了。父子两的背影在稀薄阳光下映出一圈淡淡的黄光,有风吹来,将那飘逸的长裳吹得呼呼直响,好似下一秒他们便要如嫡仙一般腾空消逝。
青娘一眨不眨地看着,不愿让自己错过一分一毫。
想是锻凌钰走得快了些,才走了几步,川儿跟不上,小脚儿互相绊了一下,就要往地上跌去
“小心”青娘失声惊呼。
只才开口,那就要栽倒的小儿却被一旁清瘦的男子腾空掠起。
“笨蛋,连路都不会走。”男子嘴上斥责着川儿,却小心拍掉他身上的灰,将他小小的身子裹进了他怀里。
“爹爹,要娘亲。”川儿还要得寸进尺。
“讨债的小东西,你娘亲一定会回来”锻凌钰笑着回过头,好看的凤眸泛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已布好了局,你最好还是同我走。不要逼我杀他,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青娘凉凉地笑看他走远哧哧,做得出来又如何,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护不了,那么死了,她也不觉得可惜。
巷子深处很快没了二人的身影,身后忽然有微不可闻的脚步响起,青娘回过头,看到那个晃着空荡荡右臂的不羁男子:“几时上路啊”
“明日午后吧。”男人淡淡应着,眉宇间的纠结与怜惜不须用语言形容。
青娘便笑:“哧哧~~好啊,我这张让人看不起的脸皮也终于该换一换了。”自负的夜叉啊,他只想着像从前一样摆布她,却忘了她自己也生着两只健全的脚呐反正他已经可以做个很好的父亲了,比那个狗皇帝好个千百倍
这人世间啊,有些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有些恨,也不是你想忽略就能忽略的。得到了比失去更痛苦,那还不如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反正她早晚也要将前尘往事都忘尽,那就忘了好了,情愿落个一场空女人的狠,都因被迫到了极致,她如今越发的理解紫苏了。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猜猜这个断臂游医是谁捏亲们。。
娘子合欢
一抬小轿晃啊晃啊;春风吹起两侧小窗上的帘子,青娘眯着眼睛懒懒地靠在软座上,看外头长街人来人往过客匆匆,有商贩谄着笑脸叫卖有艺人扬着嗓子吆喝,济济攘攘好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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