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有一张,沈清源坐在一座中式建筑的石台阶上,一条腿蜷着,一条腿伸直,望着前面的一个小池塘,整个人就如清风明月一般爽朗而明净。
再比如另一张,他双手揣在裤兜里,靠着一根木柱子,头微微低着,额发垂到眉间,像是在想心事,有种淡淡的忧郁,照片边缘还伸出一支将落未落的杏花,唯美得不像话。
沈清源拿着照片左看又看,嘴角一直翘着就没放平过。阿敏过来看了一回,也直称赞照得像艺术写\真。
他想挑两张挂在家里和店里,挑来挑去难以抉择,拿去问贺景瑞。贺二少心里那叫一个酸,堪称海翻波。勉强挑出几张特别好的,眼看沈清源颠颠地跑去放大镶框,心里堵得难受极了。
因此,再见到那摄影师抬着照相机在铺子里晃时,一股酸气直冲贺景瑞脑门,顿时恶向胆边生,不计后果地想把情敌收拾掉。
他走到摄影师身边打了个招呼,然后说:“又来照相啊?”
“是啊,今天准备拍包和鞋。”
“辛苦你了。”
“唉,都是朋友,别客气。”
贺景瑞递烟给摄影师,两个头对头地点上烟,抽了几口,他又说:“你的照相机是单反吧?”
“嗯。”
“可以给我看看吗?”
摄影师犹豫了一秒钟,终究不好意思拒绝,就把照相机从脖子上解下来交给贺景瑞。
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贺景瑞把相机拿在手里掂了掂,嘴里说:“挺重的。”手上却放了个空,照相机嘭地落到地上,当场就摔飞了几个零件。
摄影师骇得脸都绿了,赶忙蹲下去捡起照相机,“镜头坏了。”
他捧着照相机,头上冒出冷汗,生气地去瞪罪魁祸首。
贺景瑞一脸无辜地直说“对不起”。
“还能不能修好?”沈清源挤开贺景瑞,在摄影师身边蹲下,把捡来的零件交给他。
“不知道。”摄影师铁青着脸回答。
“刚才没拿稳,实在对不起,”贺景瑞弯着腰手杵膝盖,歪头说:“我陪你个新的吧。”
摄影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答话。
无视沈清源警告的目光,贺景瑞硬是把他拱开,凑在摄影师脸旁边说:“一万够不够买个新的?要是不够,你直管说个数。”
到了这时,目睹这场意外的人都看出来了,他分明是故意摔了人家的照相机,现在拿钱堵人家的嘴呢。
很有些财大气粗仗势欺人的意味。
默默地站在一旁,沈清源的脸色难看极了。
当事人的脸色更难看,不过再漫长的对峙之后,摄影师终于开口报了个数。
贺景瑞露出胜利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送上现金,甚至还主动写了张欠条。
送走摄影师后,沈清源黑着脸不理人,贺景瑞搭讪不成也不多话,转身去程浩那里练拳去了。
可能是阿敏向程浩八卦了今天“清瑞”发生的事,等练完拳后,程浩借着喝啤酒休息的时间对贺景瑞说:“你啊,就是一恶霸。”
贺景瑞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哪有?我赔了一万多呢,够买两个旧家伙了。”
“你是故意摔的吧?”程浩表示不赞成:“这样不好。”
“哼,谁叫他成天围着清源转,跟苍蝇似的!”贺景瑞连灌两口酒,狠狠擦了擦嘴,说:“我就砸他东西了!有本事他别要我的钱!”
“他毕竟是小沈的朋友。”程浩哼了两声说:“你总不能不让小沈交朋友吧?我觉得小沈处理这些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我没说不让他交朋友!像阿敏、筱琴这样的朋友我有说过什么?”说起这话题,贺景瑞就万分不服气:“可他现在都交些什么朋友,一个个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没把我放眼里!”
“兄弟,”程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忒不自信了。”
贺景瑞古脖子说:“你少说风 ...
(凉话。你家阿敏那么崇拜你,你当然有自信了。”
“呵呵,小沈不崇拜你?”
“他崇拜我?”贺景瑞翻着眼皮哼哼:“成天就知道说我,把我当小孩似的管,好像我做什么他都看不上。”
“他关心你才把你当小孩一样照顾,你知足吧。”
“哪个男人不希望被爱人崇拜?你愿意阿敏当你是小孩?”
程浩一时无语,想了想才说:“各人表达关心的方式不一样嘛。”
“男人,哦不,1号是需要被崇拜的。要不然那些女强人样样做得好,男人为什么还出轨?”贺景瑞振振有词:“这是因为男人做英雄的需要没有被满足嘛。”
“你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你应该尊重小沈,有什么话最好说清楚,不要打肚皮官司。”程浩语重心长地做出结语。
贺景瑞和他碰了碰酒瓶,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喝完,不知是舒服还是心烦地叹了一口气。
第42章 〔四十二)恶霸的烦恼2
(沈清源对贺景瑞今天的举动是非常不满的。
爱人吃醋他可以理解,可他已经明确地跟摄影师表明自己和男朋友感情很好,也介绍他俩认识了。人家找他要不是到店里,要不就是约一大票人出去玩,这样坦荡的态度,他要老是拒绝倒显得矫情了。
贺景瑞倒好,二话不说就把人家的照相机砸了,自己已经很抱歉很难做人了,他还拿出以钱压人的态度。简直让自己十二分地看不惯。
憋着一肚子闷气,沈清源直到贺景瑞回来吃晚饭仍旧不理人。贺景瑞想去搂他,也被他甩开了。
这一下把贺二少好久没犯的恶霸脾气逼了出来。
他冲着沈清源嚷:“哎,我说你没完了还?!”
沈清源闷着头进厨房煮饭。
“我问你话呢?!”贺景瑞不依不饶地追在他身后。
厨房门被他锁上,把贺景瑞给锁在门外。任门被捶得山响,他依然不开门,不答话。过了一会儿,门不响了,估计是贺恶霸敲累了。
他做好饭端出去的时候,贺景瑞坐桌旁边阴着脸抽烟。
沈清源看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终究是硬不下心肠,走过去从他嘴里抢下半截香烟扔了,淡淡地说:“吃饭了。”
仰头看着他,贺景瑞伸手去拉他,被他让开了,换上一碗饭塞到手里。
沉默地吃完饭。
沉默地看完电视。
沉默地洗漱完。
沉默地熄灯躺下。
贺景瑞终于忍不住了,悉悉索索地钻进他的空调被,想抱他。
谁知小鞋匠不配合,一下就把恶霸搡出老远。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恶霸翻身而起,平地一声吼,寂静的空气给吼得颤抖起来。
“你吼什么吼!”闷葫芦终于忍耐不住,坐起来和他对吼。
“我得罪你朋友了,你就跟我闹成这样,你至于吗?”
“你想想你做的是什么事?!”
“我做什么了?我做好事给他换个新相机还不好?”
“你那是做好事吗?你干嘛故意砸人家相机?赔钱就算了吗有钱就了不起?!”小鞋匠口才突然变好了,吼出一串话不带停顿的。
“不算了还要怎么样?他都没说话,你急什么?”贺景瑞冷笑道:“不就给你照了几张相么?瞧你护成这样,要再多照几张,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你你你!龌蹉!”沈清源气得全身发抖。
“我龌蹉?瞧你那臭美样儿,我都懒得说你……多热的天还背个背背佳,背上都长痱子了!还学人家做面膜,你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再做也要长褶子的,你当自己是青春美少年啊?!”贺二少的恶霸气势全开,各种毒舌各种嘴臭,完全忘了爱人的感受,只图自己痛快。
“你你你你你……”沈清源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话都说不出来,“你”了半天,干脆跳下床,兵兵砰砰地把背背佳和那些面膜护肤品扔到垃圾桶里。
贺恶霸还在那儿叫:“你别乱扔东西!那可花了我不少钱……哎,你去哪儿?”
“去哪儿也不跟你住一屋!”小鞋匠气势汹汹地穿衣服,一跳一跳地边穿袜子边下楼。
想去拦他又觉得没面子,贺恶霸的脚都踩到地上,硬生生地汀,色厉内荏地冲楼下喊:“你出去就别回来……”话没喊完,就听到响亮的关门声。
“他nnd!”贺恶霸抓起床头的招财猫闹钟想砸,又扔不下去——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俩辛苦积攒、精心布置的。舍不得砸。
无力地仰倒在床垫上,贺景瑞对着空气又骂了一句:“他nnd。”
小鞋匠离家出走也就是走到街对面,阿敏和程浩那里。
他虽然被气得不轻,并没对阿敏倒苦水骂贺景瑞,只说吵架了借住两天。
贺恶霸是个什么脾气,这两人门儿清,把沈清源气成这样,用脚趾头都想得出话说肯定相当难听!
阿敏给他抱来被褥,安慰了他几句,又问要不要让程浩去揍贺景瑞给他出气。沈清源摇头不语。看他情绪低落,阿敏便不再多话,挨着他躺下安静地陪他。
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沈清源回“清瑞”开门的时候,恶霸已经走了。
他如今常在自家公司坐班,贺成功给他发工资,如果做了项目还有十几二十万的奖金,其实是变相给小儿子发零花钱。
贺恶霸就是不能有钱,兜里装了钞票,以前的烂毛病就有冒头的趋势。
接下来连续几天他都没露面。
也许是以前贺景瑞表现得太好了,对于他过去的种种劣迹,沈清源其实没有太深入的感觉,听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却像隔着一层似的。
这一架吵得很有些伤筋动骨,不但第一次见识到黑化的贺景瑞,还是第一次吵架隔夜不和好的。这种变化让沈清源始料不及。
而且有些深层的心思,一直在心底翻动,困扰着他。
自打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看到爱人变回贺家二少的时候,他心里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惶惑起来。
贺景瑞站在高级餐馆的灯火下,尽管他俩之间只隔了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但在他眼中却仿佛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再怎样相爱,身份家世摆在那里,是根本骗不了人的啊!
撇开他们性别不说,国人讲究门当户对,他们的门第相差实在太远了。
贺氏的光环就是贺景瑞的充电器,让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金光。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叫“富豪”的匣子里,而自己只能站在匣子外眼巴巴看着。
何况贺景瑞还有那样一段风流史。他见过多少美人呢。
不管如何自我安慰,沈清源在心底深处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贺景瑞的。因此他认真地修饰自己,希望看上去能更好一点;努力地结交朋友、想多见一些世面……这一切只是为了站在爱人身旁时,不会像个土老帽似的被人笑话。
然而贺景瑞这次的行为毫不尊重、盛气凌人,吵架时说的话也充满了不屑和轻蔑,让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在这个富二代眼里,自己就是个傻x!
小鞋匠被贺恶霸伤着了。几天下来,很有些心力交瘁。
所以当贺景瑞进门看到脸色难看,眼睛发红,一脸怨夫相的小鞋匠时,本来就消了一半的气当即就散得差不多。
他肯回来自然是准备好道歉的,钟秀林早被他用必胜客餐券收买了,同他一道儿来的。有这个挡箭牌就不怕小鞋匠发飙当场翻脸。
留下钟小弟替他说各种好话,他先去对面做工作,把沈清源的后路断了,离家出走也没地方去。
程浩赖得理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喝功夫茶。阿敏替朋友鸣不平,夹枪带棒地挤兑了他一场,看他认错态度比较好,才答应放小鞋匠回去。
万事具备只欠道歉, ...
(不过铺子还没关,不好拉下脸认错。
送走钟秀林之后,贺景瑞就紧挨着沈清源东一句西一句地逗他说话。
“小源源你想我了吗?”
“……”
“我可想你了,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
“我那天冲动,说话忒难听,你一走,我就后悔了。”
“……”
“你也知道我爱面子嘛,心里早想跟你道歉了。”
“……”
他不厌其烦地自说自话,沈清源只紧抿着嘴叮叮当当地做活儿计。
其实小鞋匠做得并不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在乱敲乱打,纯粹就是用做活儿当掩护。
贺景瑞早看出来了,心里美滋滋的,对沈清源的失魂落魄十分满意。
挨到吃晚饭,贺景瑞厚脸皮地悄悄说:“我饿了。”
“……”沈清源吸吸鼻子,站起来进厨房做饭。
走到厨房门口,发现桌上多了一个装背背佳的盒子,和各式高档护肤品若干。
他只撩了一下眼皮,似乎并没看进眼里。
牛皮糖似的贺景瑞,跟着他进了厨房,贴着他的背站着,伸手轻轻摸/他的腰。
“你别捣乱。”沈清源不耐烦地扭了扭/腰。
趁势搂住他的细而坚韧的腰,贺景瑞对着他的耳朵用气声说:“今晚住家里吧,不要老去麻烦阿敏。”
沈清源没答话,耳朵根连着脖子都红了。
不言不语地吃完晚饭,帮忙的人早下班了,贺景瑞趁沈清源收拾碗筷的时候关了店门。好整以暇地躺在沙发上。
“怎么这样早关门?”沈清源只红着脸嘟囔了一句,便打开电视,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贺景瑞时不时说句闲话,或踢他一脚。
他抱着手往一边挪,最后挪无可挪只好默默忍受恶霸的骚扰。
注视着他隐忍的侧脸,贺恶霸x火中烧,终于忍不住化身为狼,猛地向他扑过去。小鞋匠不肯就范奋起反抗,俩人无声地扭打起来。
战场从沙发转移到地板上,贺景瑞苦练搏击的结果就是没被小鞋匠踹趴下,并成功把人牢牢压在身下。
“宝贝儿,还生气呢?”贺景瑞死死按住沈清源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沈清源把头偏到一边,避开他凑近的嘴唇,脸上那表情跟烈士受辱似的。
贺景瑞被他这副忍耐的模样激得狼血沸腾,低下头就去亲。无奈小鞋匠不配合,头甩得拨浪鼓似的,就不让他亲。
“我错了,小源源别气了,让我亲一口呗。”
“……”就不给!
面对蚌壳一般坚硬的小鞋匠,贺恶霸急得双眼乱眨,忽然福至心灵——不给我亲嘴,那我亲别处!
他迅速而准确地叼/住沈清源的耳/垂,先时轻时重地吮/吸一番,感觉身下的人开始发软,呼吸变得粗重,便顺着耳朵一路亲下去。
等亲到腰间时,沈清源已经无力反抗了。
贺景瑞得意地对着小鞋匠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容,然后把衣服卷上去,继续亲。
平时他们亲热时,贺景瑞享受的时候比较多,难得仔细耐心地伺候沈清源。但今天是来道歉的,为了表达诚意,贺景瑞很认真地伺候了小鞋匠一把。
等他松开嘴时,沈清源已经舒服成一滩烂泥。
贺景瑞漱了口,又趴到他身上,面对他半闭半睁的眼,嘿嘿笑:“舒服吗?要是舒服就别生气了。”
沈清源目光涣散地注视着他,眼睁睁看他凑过来,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嘴。
两张嘴像两块磁铁,啪地就粘上,再也分不开。
接下来就是儿童不宜的重头戏……床都要被摇散了……沈清源开始求饶到嗓子哑……最后差点儿晕过去……
第43章 〔四十三)又来一个肯尼
(第二天早晨,贺景瑞起了个大早,按住沈清源擦净脸就要给他敷面膜。
沈清源死活不愿意,无奈晚上太消耗体力,不是贺恶霸的对手。再次被压住,任由脸上被涂满黏糊糊的面膜。
贺景瑞一面涂一面笑问:“说实话,你以前从来不重视脸的,怎么想起要美容?还有那个背背佳……”
“你别废话!”沈清源羞愤地打断他的话——上回被伤着了,现在他特别讨厌这两样东西,提都不让提。
“你不说我也知道,”贺景瑞丝毫不收敛,继续刺他:“你一定是想在我面前保持好形象。是不是觉得我特帅,你也得加把力呀?”
“滚!”把他那张得意到欠揍的脸推开,既不能用被子蒙脸,又无法偏头装冷淡,沈清源只得直直地挺尸。
贺景瑞抱着被子笑了一阵,然后亲热地搂住他说:“我的小源源魅力无法挡,你就是我的伟/哥!”
一场矛盾完满收场,相爱的人依旧你浓我浓,卿卿我我。
之后不久,贺景瑞终于知道沈清源背着自己同周一鸣签合同的事。因为有前面那一次吵闹,他尽量控制着脾气和沈清源讲道理。
他说,清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你出尔反尔是想让我不敢再相信你吗?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大概是觉得理亏,沈清源数次想张嘴讲话,可最后仍是一句没说,只点头再次答应贺景瑞不同姓周的做生意。
然而,他又一次食言了。
那批货交割以后,周一鸣又来找他下订单,被他拒绝</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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