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想起小星来啊。”林仲昊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小声对旁边人说了句“稍等”之后,轻咳一声,“小星很乖,昨天也没闹,你放心吧。我这边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拜拜。”
程知予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挂了电话。
她轻叹一口气,觉得今天似乎有点不顺,摆了摆头,翻开陈锦言说要了解工作内容的卷宗,犹豫了一下,拿着保险箱中刚拿出来的文件敲开了陈锦言办公室的门。
“老板,刚才苏小姐来做交接,跟我说这份文件急需处理,您看我是先看一下刚从书柜拿出来的卷宗还是处理这份文件?”陈锦言脸色不是很好,连带着她说起话来都小心翼翼的。
“你觉得呢?”陈锦言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觉得?”程知予有些错愕,倒不是因为陈锦言的话,而是因为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骇人。到底还是律师,只要他想,就能在气势上给人以威慑力。
“你觉得,你能看懂你手里的这份文件吗?”陈锦言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不等程知予有所反应,便扬了扬下巴,“把东西放这儿,卷宗,中午跟我出门之前把那些专业术语都搞懂。”
程知予觉得有点委屈。
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法律专业,还死乞白赖地把自己拐到了他的律师事务所。来了就来了吧,一大早就耍了自己不说,还说骂就骂。
非诉讼案件、诉讼案件……一个个的专业术语映入程知予的眼帘,她咬了咬牙,拿出准备专业八级的精神,聚精会神地背了起来。
想要在一个十足陌生的行业立足,这点魄力还是要有的。
不知不觉,卷宗已经翻了大半。
透过玻璃门,陈锦言看着程知予似乎不知疲倦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
“程知予,松江人,十八岁的时候就读于霖海市外国语大学。从大一开始,所有同学都知道她有一个儿子,姓林,名小星,父亲叫林仲昊。尽管她一直否认林仲昊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有儿子这件事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林仲昊,非白哥。他已经听到了两个跟她相关的男人的名字。
原本把她拐到事务所是因为看重她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但是一个有孩子的女人跟大学刚毕业准备在社会上施展拳脚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陈锦言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以及自己天生的判断能力。
陈锦言收回自己的目光,捏了捏额角,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桌面上摆着的文件上。
昌盛证券公司要收购一部分股权,事务所需要做的,是对相关公司的相关项目进行经济调查,然后全程跟踪收购过程。这些倒都是一般的非诉讼案件需要走的程序,但关键是,证券公司的股权变动需要履行证监会的审批程序。这还不是这个案子最棘手的地方,案子最棘手的地方在于,昌盛对这次股权收购慎之又慎,若是失败,不仅对昌盛,连带着锦洲律师事务所都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他把一上午捋出来的七个要跟进的项目一一整理打印,然后拨通电话,再次确认了中午要赴的饭局。
“记的怎么样了?”陈锦言悄无声息地站在程知予身后,突然出声,吓得她哆嗦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看,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会看完。”
“吃饭的时候?”他挑了挑眉,“今天中午跟客户一起吃饭。边走边说。”他迈开脚步,随手紧了紧自己的领带,开口便是滔滔不绝:“今天早上苏扬跟你说的案子你还没看相关的资料,所以我先简单跟你说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程知予拎上包,把还没看完的卷宗往包里一塞,不慌不忙地跟了上来。
嗯,还算沉稳。
“这个案子是一个股权收购案,不会上法庭,我们需要做的是对相关项目进行审查,跟进收购过程,最后形成一份书面报告。”
“非诉讼案件?”
听到程知予的回问,他原本的怀疑莫名地消失了,轻笑一声,“对,非诉讼案件,这个案件总共要跟进七个项目,今天中午我们要见的,就是其中一个项目的委托人。”
陈锦言简明扼要地向她介绍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往后瞥了一眼,见她手中拿着笔和笔记本,边走边听边记。
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等到程知予抬起头来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一开始你会几乎什么都不懂,所以要多听多记,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必须进入状态。”
“明白。”她答了一句之后,把笔和本塞回到包里,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如行云流水。
都没来得及跟新同事好好打个招呼,就这么从办公区穿了过来。程知予从小就人缘很好,还从来没这么没礼貌过。
说完关于工作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程知予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捏一下公文包的包带。对比起来,陈锦言就自在的多,虽然西装革履,却流露出一股风流做派。
电梯门开,电梯门关。
陈锦言站在靠近门的位置,程知予则是同往常一样寻了个角落把自己塞了过去,刚刚站定,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仲昊?”她开口,顿了一顿之后,“哦,小星啊,爸爸去找小星吃饭了是吗?”又顿了一顿,“喂?喂?小星,妈妈这边信号不好,一会儿给你打回去,乖乖听爸爸话噢。”
居然真的有个叫小星的儿子,还丝毫不加掩饰。
两个认识但是不是很熟的人独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沉默,沉默。“嘀”的一声,电梯门终于开了。
程知予轻舒一口气,还没迈开步子,就见陈锦言斜眼看着她,也没说什么,兀自走了出去。
上了车,陈锦言还是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了他,索性也不再跟他说话,拿起手机,拨通了林仲昊的电话,刚说了个“喂”字,就听见林小星在一边抢电话,几秒之后,就传来他软绵绵的声音。
“小星跟着爸爸不好吗?”
“乖啦,妈妈最近有点事,事情一结束就去看小星好吗?”
“么么,把电话给爸爸吧。”
“仲昊,我换了个新工作,所以最近会比较忙。”
“你怎么知道的?”
“哦,昨天晚上我给非白哥打电话来着。”
...
( “就是小狗腿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事呢,你最近注意着点,别带女人回家了知道吗?”
“嗯,拜拜。”
挂了电话,车内的气氛还是一样的尴尬。程知予轻咳一声,“老板,我们是要去哪里?”
“见客户。”
“哦。”这不是废话吗。
“你还有个儿子?”陈锦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对,我最好朋友的孩子。”
最好朋友的孩子?这个回答很奇妙。可是陈锦言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最好朋友的孩子,配上她落寞的语气,陈锦言可以断定,这个叫林小星的孩子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想说说吗?”
程知予侧过头看向他,见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索性开口说了起来:“我最好的朋友,十八岁那年生下小星就……去世了。后来小星认了我做干妈,我觉得,这样小星好歹也算是有个妈妈,不至于被学校的同学嘲笑。”
十八岁时的那场车祸,她是在场的,她亲眼看着郝好原本还活生生的,却在看到马路对面跟一个姑娘亲昵相处的林仲昊时愣在了原地。
如果郝好站着的地方不是十字路口,如果她注意到郝好的不正常,如果那辆车没从拐角处突然冲出来……
可惜,永远没有如果。
郝好拼着最后一口气撑到医院,医生说,孩子从她体内取出来的一瞬间,郝好咽了气。
孩子活了下来,可郝好却没了。
她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将孩子保下来,最后却因为孩子的爸爸出了车祸。
可是她连闭眼的时候都不知道,那个跟林仲昊举止亲昵的姑娘是林仲昊的亲姐姐,因为计划生育,从小就在林仲昊的姥姥家长大,所以她从来没见过。
连死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林仲昊抱着孩子哭声震天,可是怎么都不可能唤回那个笑得像花一样的女孩。
从此,孩子没了妈,林仲昊没了未来老婆,程知予没了最好的朋友。
她在郝好葬礼的时候抱着满怀的满天星站在灵柩的前面,一滴泪都没有流。她把满天星放在她的遗照旁边,走到郝好父母的身边,强忍住哽咽,一字一顿地说:“叔叔阿姨,我是郝好最好的朋友,也是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的人。请你们允许我做孩子的干妈,我会像他的亲生母亲一样疼他爱他,帮仲昊把孩子抚养长大。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往事如潮水一般上涌,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她却从来没对什么人提起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当时都在现场,不知道的人也从来没好意思问过。
人就是这样,不愿意在朋友面前吐露的事情却可以对不相干的人说,这也是为什么天涯这样的论坛这么流行。
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闷了,可陈锦言烦躁的心情莫名地被一扫而光,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好像坏事了。
第七章 卑鄙与腹黑齐飞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锦秀酒店门口。(ww〃 target=〃_bnk〃》ww
门童迎上前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程知予一只脚刚刚着地,便看见陈锦言把车钥匙递到门童手上,支起胳膊,冲程知予挑了挑眉。
又不是参加晚宴,还搞出女伴陪同的架势了。
程知予在心中腹诽一番,面上却挂上了清清浅浅的笑。
程知予伸手挽过陈锦言胳膊的时候,一位经理模样的人迎了上来,边随着他们往前走,边解释:“陈先生您那么早就到了,刚才打扫山河厅的时候,我们发现厅里的圆桌有些破损,现在还没来得及更换。您看要是可以的话,换到牡丹厅好吗?”
陈锦言停住脚步,带得程知予一个趔趄,他似不经意地抬手搂住程知予的腰,轻轻拍了一下,似在安抚。“牡丹亭?有杜丽娘吗?”
“噗”,程知予笑出声来。
经理完全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看着装出一脸疑惑的陈锦言和憋不住笑的程知予轻咳了一声。
“你们更换桌椅需要多长时间?”程知予适时出声,替经理解了围。
经理舒了一口气,冲她感激地一笑,“大概需要十五分钟。”
听到他的回话,程知予看向陈锦言。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先开个小包,上壶好茶,等换好了桌椅我们再过去。”一句话,盖棺定论。
需要跟进的项目中最早进行的是霖海伟业集团对恒大大厦的收购,茶上来的时候,陈锦言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份文件,递给程知予,示意她先看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锦言的眼睛从程知予光洁的额头划到她尖尖的下巴。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鼻梁很挺,嘴角处有一丝上扬的弧度,所以看起来好像永远都在笑。
细细看来,她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透过袅袅的茶雾,陈锦言的思绪飘得有点远。
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美国的时候身边永远都陪着身材窈窕的美女,或是金发碧眼,或是黑眸黑发,但无一例外都是喜欢将自己完美身材展现给别人看的那种。
对比起来,程知予也实在是太保守了。啧啧,连裙子都一定要到膝盖。
可是事实是,因为她的事情,他一整个早上情绪都大起大落,全然没了在律政界杀伐决断的气度和魄力。
“还没看完吗?”想着想着,陈锦言有点不耐烦,看了眼时间,才刚刚过去五分钟。
程知予看了眼文件的厚度,又看了眼异常烦闷的陈锦言,淡淡地回了一句:“老板稍等,还有一点。”
文件里面包含了已经做好的对霖海伟业集团、恒大大厦及其所属公司——瑞亚地产集团有限公司的详细背景调查,还有就是已经拟好的收购合同。
她大概地翻了翻,“老板,为什么对霖海伟业也要做背景调查,不是他们进行收购吗?”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紧接着说:“哦我明白了,对瑞亚那边做背景调查,是相对伟业集团而言,对伟业集团做背景调查,是相对我们事务所而言,对吧?”
“对了一半。”陈锦言抬手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又为程知予斟满茶,“说你情商低你还不忿儿,倒茶这种事一定要等着男人来做吗?上次晋洲伺候你喝茶,这次你老板伺候你喝茶,大小姐,请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挤兑她,看见她不高兴,他心里就觉得痒痒的,可高兴了。
程知予忍了又忍,“老板,没对的那一半呢?”
陈锦言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只有一页,是他早上的时候捋出来的七个项目。“这七个项目是我们近一年甚至两年内要跟进的所有项目,伟业集团对恒大大厦的收购案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而这七个项目所属的案件,则是昌盛证券的对外股票收购案。明白了吗?”
只看到第一份文件的时候,程知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案件的委托人是霖海伟业集团。可实际上,作为七个项目之一,霖海伟业实在算不了什么,幕后最大的委托人是昌盛证券。
也就是说,昌盛证券、霖海伟业、恒大大厦,三者之中,事务所的直接委托人是昌盛证券。
“明白了。”交接的时候苏扬告诉程知予,这个案件有点棘手。但程知予完全没想到,自己跟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个耗时一到两年的大案子。
“觉得难?”陈锦言挑了挑眉,问了出来。
“心里准备做的不够。”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会尽快调整。”
“一上来就参与这样的案子是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从好的一方面讲,整个案子跟下来,在这个领域也就立足了。”陈锦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还不错,尝尝。”
真的坐在山河厅的时候,程知予有点做梦的感觉。
按理说,她在霖海市电视台也工作了一阵子,许微微的采访她几乎都在现场盯着,什么当红偶像、成功企业家也见了不少,可是这种一看就色眯眯的啤酒肚中年男人她还真是第一次接触。
她不得不感叹,有钱人多的是,但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许微微采访的。
“哟,带了个小姑娘来啊。”那中年男人一见程知予就两眼放光,上下来回地瞟。
见他伸出手,程知予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扯出一个笑,手伸出去的同时,突然觉得腰间一紧,陈锦言伸手将她勾到了自己怀里。
陈锦言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打得太多了,一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知予,这是霖海伟业的王总,霖海地产业的大亨,还不快跟王总问好。”姿态亲昵,柔声细语。
程知予当然明白他这是宣示主权呢,被他搂着腰,总比被那色眯眯的中年男人揩油来得好,当即笑靥如花地开口:“王总好,早就听锦言提起过您,今后还请多多关照。”说着,象征性地同王伟重握了握手,收回手的时候,乖乖地靠在陈锦言的身边。
只要跟人打交道,就难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个社会,物欲横流,她突然有些庆幸,在自己还没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身边有个能罩着下属的老板。
当然,就算现在身边的人不是程知予,陈锦言也一定是会护着的。只不过程知予不知道的是,保护下属的方式有很多,他陈锦言故意挑了一个占她便宜的方式。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门一关上,陈锦言惬意地跟王伟重边吃边聊,有的时候打哈哈似的把话题一带而过,有的时候似不经意地提个什么问题,旁人看来这就是在东拉西扯,可程知予听得仔细,他虽然看着不正经,该套的话一点都不含糊,该打岔的也绝不留情面。
他的手一直搭在自己的椅背上,聊得兴起了,还有一搭没一搭 ...
(地敲敲椅背,程知予时不时地给两个人填茶倒酒,乖巧得很。
将近两个小时,程知予吩咐酒店工作人员给王伟重安排了一间房之后,看着双眼紧闭的陈锦言,一时没了主意。
整个锦洲律师事务所,她只认识薄晋洲和苏扬,还没有这两个人的电话。犹豫片刻,她找来之前招呼他们的经理,“陈先生以前喝醉的时候都是怎么安排的?”
经理看着醉倒的陈锦言,一时有些疑惑,他之前从来没见过他醉倒。“要不,我把苏小姐的电话给您,您给她打电话问问?”
经理试探性地问了一嘴,程知予却似抓到了救命草,能找到苏扬的电话自然是最好的。
电话响了四声的时候,“喂。”薄晋洲的声音响起。
程知予顿了顿,“喂,薄律师?”
“哪位?”薄晋洲淡淡地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是程知予,打扰薄律师和苏小姐了。是这样的,刚刚陈律师跟客户吃饭,可是现在他喝醉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所以想问问苏小姐。”
“喝醉了?”薄晋洲似乎很惊异,顿了一顿,轻笑了一声,“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吧,你会开车吗?”
程知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陈锦言拖到车上的时候,额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她帮陈锦言把安全带系好,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与此同时,薄晋洲放下手中正在做的案子,走到卧室里。
“什么?他喝醉了?”苏扬放下手中的书,一脸诧异,“他可真不要脸啊。”
薄晋洲淡淡地笑了,俯身在她额上留下一吻,“你以为追女人很容易吗?”说着,蹲下身将耳朵贴到了她的肚子上,“宝宝,能听见爸爸说话吗?”
程知予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了曙光国际花园,转过身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南水园,觉</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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