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班纳特先生送给她一本新的小牛皮封面的札记本,而母亲班纳特太太则送给她一顶新帽子,还有一张十镑的崭新钞票,这是最受欢迎的礼物,玛丽也就不去计较札记本里隐藏的恶趣味,而帽子的花色也过于俗艳了。
伊丽莎白送给她一整套司各特的文集,玛丽不禁屏住了呼吸——这真是一份重礼,要知道她心仪这套文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简送给她的是一支笔杆上镶嵌着小珍珠的羽毛笔,笔尖是黄金打造的,写起字来流畅圆润,真是知妹莫若姊,另外简还在随礼物所附的信笺中邀请自己的三妹在来年春天去霍华德庄园小住,原因却是她又有了身孕,而小艾伦也到了学走路的时候,特别的累人,偏偏简不论什么事都不放心让保姆自做,倒是自家姐妹来照顾她的孩子,她还能安心些,玛丽当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了,何况她想到自己倘若终身不嫁,便要仰仗着姐姐们的照拂,自然是要帮她们照顾孩子的。
整个下午,她都在厨房里帮着管家奶奶做晚餐的蛋奶酥,一边聊着伊丽莎白就快生小孩子了,提起这两位班纳特家的大小姐,管家奶奶真是有说不出的骄傲,虽然她大部分的活计都是眼前的三小姐帮着干的,她却总是偏爱简和伊丽莎白。
玛丽正在用心在做好的蛋奶酥上装饰糖粉的时候,听到班纳特太太在门厅里大声叫她,原来母亲出门拜客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玛丽,玛丽,教区牧师先生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是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特使……”
玛丽手上还沾着糖粉,便跑出厨房,班纳特太太一边摘下帽子,一边笑嘻嘻地对玛丽说道:“你这个狡猾的小妮子,怪不得不肯去你姐姐家过圣诞节,你早就跟那位新来的大主教特使约好了吧?”玛丽又羞又气,还摸不着头脑,便有些着恼地说道:“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班纳特太太却自得其乐地说道:“今天在卢卡斯爵士的府上,我见到那位里斯本先生了,他可真是和蔼可亲,而且那么英俊,那么漂亮,还那么有权势。哦,老牧师先生简直在他面前谦卑得就像是个跟班儿……你可别假痴假呆的了,里斯本先生一来就跟我聊得投机,他告诉我跟你很熟,你们一起在法国和意大利旅行过,不是吗?”母亲自作聪明地朝她挤了挤眼,把玛丽窘得够呛,她再次辩白自己与里斯本牧师仅仅是普通的朋友,他对所有的人都和蔼可亲,并非因为什么特别的缘故才对母亲示好的,班纳特太太却对这些话连听都不要听。
只见她老人家自顾自地冲进厨房,吩咐管家奶奶晚餐再添两个大菜,因为她已经邀请了新来的大主教特使来家里吃晚饭了,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那位贵客竟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地给她面子,当然了,也许是因为她家里有那样一个标致的女儿……
玛丽哭笑不得地回到楼上去了,里斯本先生的魅力是她早已经见识过的,如今看来真的是老少通杀,不过他招惹了自己母亲这样的人,也够他头疼的,玛丽只能对里斯本先生晚餐时可能遭的罪抱以同情,却爱莫能助;同时她对于能够这么快就跟牧师先生重逢感到很是惊讶。
然而到了傍晚,当本堂牧师陪着年轻的大主教特使来到浪搏恩的时候,玛丽发现果然是里斯本先生本人,比起在欧洲时的休闲服装,玛丽觉得牧师的袍子更加适合里斯本先生,他可以将那样简单的袍子穿出脱俗出尘的味道。里斯本先生以故交重逢的喜悦与玛丽见了面,并且对班纳特太太那些让人头疼的殷勤应付得非常好,不禁自己没有受罪,还让班纳特太太越发喜欢他了。
他特别送给玛丽一只出生才四个月的白色贵宾犬做圣诞礼物,简直让玛丽爱极了,她还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宠物,以前家里养过一只牧羊犬,但那是属于全家的宠物,此外莉迪亚自己还养过一只爱尔兰折耳猫,却也不是玛丽的,虽然她很喜欢。玛丽不知道里斯本先生是怎么看出来她的喜好的,不过她非常感谢他。两个人一开始见面时的拘谨也就在共同陪着小贵宾狗玩耍中消融了。
班纳特太太对于里斯本先生送给自己女儿这样一个有趣的礼物简直高兴坏了,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严令家中不许养小动物,因为那些小动物的吵闹对她老人家那敏感脆弱的神经是一种极大的摧残,现在她毫不犹豫地同意玛丽在卧室外面的走廊里给小狗安了家,虽然那里离着她的卧室门口还不到六码。
她老人家仿佛看到了三女儿出嫁的光辉前景,拼命邀请牧师先生第二天再来浪搏恩喝下午茶,可惜牧师先生有职责在身,第二天需要去走访教区里的贫困教民。那么第三天呢,第三天当然有空,于是锲而不舍的班纳特太太立刻邀请牧师先生来参加后天在浪搏恩举行的一次舞会,虽然规模比较小,但是受到邀请的都是教区的体面人家,牧师先生当然愿意跟大家见见面,并且一同享受聚会、音乐和舞蹈的乐趣。
玛丽对自己母亲的交际手腕真是自叹弗如,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斯本牧师答应下来母亲的邀约,心里希望他不要对自己有所误会,因为班纳特太太想嫁女儿的用心简直是昭然若揭,让玛丽的脸红了又红。
班纳特太太可不管这些,她一个劲儿地在后面的两天里不断对玛丽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利用浪搏恩舞会的时机,多跟里斯本牧师跳舞,最好能吸引得他当天就求婚……玛丽决定自己还是去后廊下照顾刚来的贵宾犬,玛丽给它取名叫雪菲,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名字,只要一有人叫雪菲,它便摇着尾巴轻快地跑过去撒娇,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又爱又喜。
然而到了舞会的当天,不仅是班纳特太太,就连玛丽本人都有些疑心里斯本先生确实对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意了。只见他一来便在客厅里用眼光到处寻找玛丽,一看到她,立刻就走过去打招呼,并且顺势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可真是一个博学的人,哪怕玛丽所读的是在英国的乡间不大被认同的司各特的作品,他也了然于胸,并且提出了不少令玛丽佩服不已的真知灼见。他们这样热切地讨论起了读书感受,却很难避免经常被玛丽的女友们所打扰。
说起来,玛丽在浪搏恩周围地区举行的舞会上可从来没有这么吃香过,只见周围认识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地过来亲密地跟她打招呼,顺便也就被介绍给了年轻的牧师先生,这些姑娘们坐下聊起来就不想走,所以话题很快就从司各特过渡到了法国和意大利的旅行见闻,因为这些姑娘可没有读那么多的书,但是聊起巴黎或者佛罗伦萨来,倒比玛丽还要头头是道。很快,玛丽就被挤到了一边去洒咖啡去了,而姑娘们则围着里斯本先生大谈特谈欧洲的美食与美景。
雪菲在地上快活地跑来跑去,自从知道那是里斯本牧师送给玛丽的圣诞礼物,它浑身的毛都快给那些纤纤玉手给摸秃了。玛丽一边照顾茶炊,摆设果品,一边心里好笑,这种众星捧月的盛况她只在韦翰先生身上见到过,没有想到牧师的黑袍居然也敌得过军官的红制服了,玛丽不知道这是因为民兵团离开的太久,还是里斯本牧师的魅力太大。
但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心情比在意大利时好了很多,似乎回家之后,伤春悲秋的那股多愁善感的劲儿便不治自愈了,就连那个人的影子也变得淡了些,不再时时浮现心头,徒惹伤感了。玛丽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永远住在浪搏恩,哪里都不要去。
☆、第45章 乡居的那些事
现在大家都在谈论里斯本先生,谈论他的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这里面尤其以班纳特太太谈论的最多,因为她已经将他当作是自己三女儿的追求者了,理由就是在浪搏恩的舞会上,里斯本牧师请玛丽跳了两只舞,而整个舞会,他也只挑了四只舞,另外两次请的还都是没有舞伴的可怜姑娘,所以班纳特太太断言牧师先生爱上了玛丽。
一向喜欢跟太太为难的班纳特先生偏偏说道:“唔,太太,你真的那么肯定吗?我可看不出来玛丽有哪点能够吸引那位前途远大的先生。那位先生的见识、阅历和心胸都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他们俩几乎毫无共同之处。”
班纳特太太最不喜欢丈夫的一点就是他总是把自家女儿往坏处说,而不去发现她们的优点:“要我说,里斯本先生在周围所有的姑娘里,跟玛丽是最有共同话题的,他们在舞会上不就一直在谈那个叫什么的作家吗?”
正在绣一条桌布的玛丽给自己的母亲补充道:“是司各特,妈妈。”
“对,太对了,我的孩子,正是司各特,我敢打赌,其他姑娘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班纳特先生却说道:“这话倒是对,不过玛丽也不见得知道多少。她倘若真需要谈出点儿什么有吸引力的见解的话,还需要带上她的札记本,否则她可记不住那么多的新鲜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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