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静静地等待着,王后含着忧愁继续说道:“昨天夜里,王储进宫来慰问国王,因为他听说了在大剧院遇刺的事情。然后他们就为乔治乱花钱的事吵了起来,后来国王大怒了,就把他最近跟坎特伯雷大主教和首相一直在计划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让王储必须结婚,并且已经给他选择好了新娘——布伦斯维克的卡罗琳公主。”
王后交给伯爵的任务很艰难,他要去劝服王储娶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新娘,并且听说那位公主体型肥胖,而脾气很坏。
☆、第74章 王储的婚事
听到列斯特伯爵丝毫都没有犹豫地接受了王后的托付,玛丽心中暗暗地有些担心,因为从她这几天所听闻的轶事来判断,王储绝不是个可以被人随意摆布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同居多年的情妇——两人甚至举行了宗教婚礼,只是不被国王承认,也就在法律上不被承认罢了。
从索菲娅王后的会客室里退出之后,伯爵跟几个围上来的贵族寒暄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在商量,于是玛丽便走到窗口向外张望皇家庭院里的景色——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灰尘,似乎有很久没有清理过了。玛丽下意识地用手帕去擦拭玻璃上的污垢,这个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伯爵夫人,您是否认为皇宫里的仆人很不尽职呢?”
玛丽被吓了一跳,她缩回手,回过头去,原来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微笑着对她说话,玛丽曾经蒙他主持过婚礼,也算是旧相识,便屈膝行礼,大主教和蔼地伸出手去,让玛丽亲吻他手上的大主教戒指。
然后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唔,很抱歉,大主教先生,希望我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我只是惊讶于仆人们如此不细心,这里人来人往,玻璃窗上却蒙着厚厚的尘土——即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大主教宽容地笑道:“然而皇宫不是普通人家呀,伯爵夫人,要知道负责庭院卫生的是伯德雷爵士,而负责宫内清洁的是卡尔根女伯爵,玻璃窗却很不幸地介于两者之间,在搞清楚权属之前,就只有先让灰尘污垢呆在上面了——据我所知,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三十年。”
玛丽噗嗤就笑了:“大人您真是太幽默了。”她以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开玩笑,而大主教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反而他谨慎地朝大厅那头的人群看了一眼,便换了一个话题:“伯爵夫人,据我所知,您认识我的私人秘书里斯本先生?”
玛丽的笑意淡了一些:“是的,我们原来是朋友,但是经过一些事之后,我不知道再这样说是否合适。”
大主教慈祥地笑了:“我明白,我明白,里斯本先生已经向我忏悔过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果让我从女性的角度来评价的话,我想伯爵夫人对他的行为不难原谅——他固然不够光明磊落,然而却是出于强烈的爱情。”
玛丽温婉地指出:“从我的立场而言,的确可以理解,但是就恐怕伯爵可不是这么想的。”
大主教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是呀,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之前因为羞愧于自己的行为,里斯本牧师曾经主动要求去印度支那最偏远的山区传教,以此来救赎自己的罪过。不过在动身前,他写了一份对于帝国在远东的发展计划书,由我转呈给国王之后,陛下非常欣赏,特地传召他回到伦敦——只差一步他就登上了去东方的船。所以他现在是陛下的私人牧师了,不但负责宫内的弥撒,而且为陛下进行国事顾问。我殷切地希望列斯特伯爵能够尽释前嫌,毕竟为陛下服务的臣属应该和衷共济,而不是彼此怀着怨怼。”
现在玛丽明白了,坎特伯雷大主教生怕列斯特伯爵运用对国王的影响力,将里斯本牧师的新职位给取消掉,但是他自己不想去游说伯爵,便转而游说起玛丽来了——相对于伯爵而言,玛丽的确不是很生气于里斯本先生的行为,毕竟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难对钟情于自己的男子狠下心肠来,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帮上大主教这个忙。
在回去的马车里,伯爵问玛丽对今日所见皇室成员的观感如何,玛丽不假思索地答道:“陛下不像个国王,而像个农夫,但是让人一见则顿生同情与好感;而威廉王子也不像个王子,倒像个水手,且脾气暴躁,反复无常——希望王储能好说话一些。”
伯爵便笑了起来:“威尔士亲王也许是王室成员中最有贵族风范的人了。不过那只是他的表面,事实上,这位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矛盾混合体。他时而随和亲切,时而又刁钻古怪,他才华出众,却又碌碌无为,从他出生起就一直在等着陛下晏驾的那一天,因为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够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在此之前他只能站在陛下的阴影之中——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三十年,而且还在遥遥无期地等待,”
玛丽有些好奇:“你真的会去说服王储娶那位卡罗琳公主吗?这样即使成功了,不会被王储和与他同居的那位夫人怀恨吗?”
列斯特伯爵轻轻吻了吻玛丽的耳际,说道:“亲爱的,你有做政治家的敏感和判断——那位卡罗琳公主很明显是坎特伯雷大主教推荐的人选,而这背后都少不了那个里斯本的谋划,只不过他们不想过于得罪王储,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打算让我去做替罪羊——所以我不但不会去劝说王储娶那位公主,还会在他面前坚决反对他对自己的发妻背信弃义,这样当他自己下了决心要遵从自己的父王结婚并很快后悔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我的见解是多么的明智,并懊恼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玛丽现在明白了,什么都瞒不过伯爵的耳目,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将方才在大厅里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谈话和盘托出,而没有加以任何评论,她让列斯特伯爵自己去判断其中的是非曲直,因为她感到自己对于政治实在是过于幼稚了,只能依靠丈夫的判断力。
显然列斯特伯爵对于妻子的做法很满意,他吁了一口气说道:“里斯本,这真是唯一令我有所忌惮的名字,他是我平生所见唯一在才智上可以与我一较高下之人,然而却对我怀有深深的恶意,这实在是令人遗憾——所以,玛丽,恐怕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说和是不能成功的,不但我不同意,我想里斯本先生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玛丽糊涂了:“可是为什么呢?我想在霍华德庄园发生的事,过错完全在他一方,怨不得任何人。”
列斯特伯爵微微笑道:“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我与你结婚,只不过是在他对我的万重怨恨之上又增添了一重恨意罢了——还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的怨恨,那时我刚刚继承了列斯特家族的爵位和财产,便做了一番调查,结果发现,他是前一任列斯特伯爵的私生子,他才华横溢,足智多谋,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而无法继承他父亲的家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落入我这个远房亲戚的手中。呵呵,我想他这一生都会跟我作对的。”
虽然伯爵在讲述这些陈年旧事时,语气很是轻松,但是玛丽却感到心情沉重恐惧,那似乎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然而她不愿意再去想里斯本先生了,若说之前她的确如坎特伯雷大主教所言对于痴情追求过自己的人抱有一分好感,如今也认为他的追求是动机不纯的,未免增添了几分嫌恶。
第二天一早,伯爵便独自去王储所居住的卡尔顿府拜访,因为那里的女主人费兹赫伯特夫人身份尴尬,玛丽便没有随同前往,并且她那天早上另有安排——她要去看望自己的舅舅舅妈加德纳夫妇和那些亲爱的表弟表妹们。
加德纳太太见到自己的外甥女非常开心,可以说她的这些外甥女们一个比一个嫁得好,而其中尤以玛丽最为让人惊讶,现在加德纳太太看玛丽车马光鲜、衣裙华丽、举止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上位者的自信了,便感叹说女人果然是受丈夫的影响甚深,玛丽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伯爵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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