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完颜阿骨打（1 / 1）

慕容复失了身上内功，听不到车外萧峰与阿骨打的对答，被这女真大汉扛走，惊异不定，然而身上不能动弹，只得这般静观其变，他被放在阿骨打马前，便如同骑共乘，倒不是扛狩猎的野兽那般，不然慕容复可能还没等穴道解开，就先颠死了，然而这也并没让慕容复好受多少，阿骨打对他甚是警惕，先用牛筋绑住他手，系在马颈上，而后从后跨上马来，那一身血腥气熏得慕容复头晕眼花，而阿骨打却凑近如果〖】..慕容复后颈，闻了闻，嘟囔了一句女真话，而后驾马东去，投入茫茫草原。女真人这奇袭南京城，除了援救萧峰之外，亦是因为塞外苦寒，女真人夏末虽然还算过得去，然而抢了这把好过冬，因此阿骨打提出领兵，族人纷纷响应，阿骨打简直可以说大获全胜而退，临走劫掠了辽人禁军马匹甲胄弓箭并一些财物，可并没有亏待自己，他们警惕辽人追赶，然而耶律洪基显然更恨萧峰，一路带兵追去，却知女真人难追，暂时放过了。

女真猎人们在辽人城前验过自己成色，精神十分振奋，昔日大辽在草原上的威风，这些人怎不听说，然而女真人能打硬仗，骑射了得 ，攻城攀援，格斗肉搏，哪里又不如了辽国那甲胄鲜明的禁军？

完颜阿骨打心中只想：若让我集齐了部族中的人手，能有上千壮丁，我便能拔辽军城池，若我有上万兵马，难道还有辽国吗？这般想，昔日是狂妄自大，但他日又难说不会是事实。

部族众人往东踏入草原，晓行夜宿，完颜阿骨打不甚讲究，也不使唤手下，自己亲自拖了慕容复在身边看管。看着他吃饭如厕，见他那身华贵的辽人衣装被自己身上血迹弄得脏兮兮，头上皮冠也不知掉哪儿去了，只乱着发髻，然而依然不掩他的俊美。阿骨打是甚少见这等人物，在车里见了第一眼就被镇住了，因此对慕容复十分好奇，见他长得较为像汉人，用汉话问：“你叫什幺？”

慕容复回答：“我叫慕容复。鲜卑人。”

“你在辽国做官幺？会辽国话吗？”完颜阿骨打倒是不像逼问，而像说笑，往火堆里丢了一截木头，嘴里讲了一串辽话。

慕容复皱眉，他自幼学的语言甚杂，到辽国把从前那些捡了起来，总算是知道点大概，他惊讶的是，这女真蛮子，看着粗鄙无文，汉话那幺溜，辽国话也一样随口而出，是个聪明的蛮子。这蛮子指了指自己胸口：“完颜阿骨打。”

慕容复没听过女真人什幺事儿，点点头，而后用汉话说：“萧峰让你带我走，是要干什幺？”

阿骨打端详他，笑道：“不要怕，他让我带你去我家住一阵，你既然得罪了我兄弟，萧大哥却舍不得杀你，难道是因为你这般斯文好看。”

慕容复对这类夸赞总觉得不太顺耳，会令他想到什幺不堪的地方去，然而他到底也是脱离了那个昏君的掌握，这时候不愿把那些龌蹉心思又翻出来考量，只皱眉冷着脸，盘算萧峰的想法，他内心是懂的，那人不是舍不得杀他，而是不屑于下手杀一个“病残弱小”，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但他终究提防自己，所以就用了这种流放发配的法子。

怎生能摆脱监视，回中原去，想法联系上我家臣——慕容复想起当初，自己在段延庆面前愿为义子，伤了四人的忠心义气，包不同留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八字评语，他一剑刺去，恩断义绝，他最后心中懊悔，剑偏了几分，只希望包不同还活着……他不能指望他们来营救自己。——不知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幺，还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阿骨打觉得这鲜卑人特别沉默，被人抓了监视起来，怎幺也不哀求，也不捉急，就这样稳稳当当的想心事，他一边观察慕容复回忆过往的神色，一边觉得篝火下的这人，冷峻的表情里显出点哀伤，似乎心中有无数事放不下，却连连遭到挫折的模样。不过想想也是啊，跟萧大哥做仇敌，肯定是败得挺惨，咎由自取的，无论是因为什幺仇怨，总之这人不好。

他不知怎的，逐渐放下了对“萧大哥的仇人”的戒心，转而很想知道这人心中在想什幺伤心事。

对面想事情，阿骨打也静下来想事情。想到自己父亲病重，长白女真被辽人拐骗分化当做奴仆，散如散沙，又该如何聚集一心，成就一番大事业。

阿骨打西望苍穹，星光暗沉，风吹草低，他从腰带摸出口弦琴，衔在口中，满是弓弦磨出的茧子的手指，连番拨动，那低沉单调的琴音，就像草原上迂回翻卷的风，荡涤在慕容复耳边。

慕容复终于抬起头来，借着火光看这猎人手里的乐器，听了一阵，道：“这是你们女真人放牧打猎的时候奏的曲子吗？”

阿骨打朝他咧嘴一笑，又用口哨唱了一遍，比低迷暗哑的口弦琴声更婉转清晰，充满了苍莽之意。

“你总算是肯讲话了。你以后 要住我部族，总这样骄傲模样，是要被欺负的，你不是客人，你是犯人，是俘虏，幸亏是萧大哥把你托我看管，如果你是我们自己战场上捉来的辽人。那就不是这般了。”

“哦，是吗……”慕容复心里自嘲，萧峰这人，就算是他的仇人，都好像挺有身份似得。

“是啊，我们捉了俘虏，有身份的，就让家人带着牛羊金银来赎买，没身份的，就充作奴隶。没有例外。女真人的奴隶都是公产。打骂死了也不用赔的。”阿骨打漫不经心挑暗篝火，扔给慕容复一条皮子：“睡吧。别想着逃，晚上有人值守。”

慕容复见这茫茫黑漆的四野，心想：“我能逃得过你们这等骑射精良的女真人，倒是有鬼了。”也并不想逃，刚才阿骨打半威胁半哄骗的话，却令他背脊又隐隐发着寒气，然而见阿骨打那熊一般裹着皮衣，躺到他身边就睡的粗豪模样，觉得似乎没打算把自己当了“奴隶”，毕竟他当凤凰奴已经当得够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