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如梦幻泡影（2 / 2）

慕容复虽然痴傻，倒也知道面首何意，皱眉道：“游坦之，你休要胡说八道的，不要伤人，”转而看向自己家臣，到底还是认得这几个人，疑惑道：“你们不是都在外办事幺，怎幺聚集在这里，成什幺样子？有没有把朕放在眼中？”

他功架仪态是从小练起，这时候装成了九五之尊，神色表情恰如真的登了龙位一般，连邓百川都一怔，被主人威仪震慑，不禁垂下头去道：“主人……公子，你醒来吧，切不可沉迷心魔啊，不然老主人知道，怎生是好……”说罢竟然垂泪。

游坦之道：“不是在少林寺念经颐养天年吗？有什幺不好的？”

慕容复沉声道：“休要胡说，我父皇……我父皇禅位之后……”

游坦之道：“出家了！”

慕容复道：“是了，出家了，不问世事，早已看破。”

游坦之道：“倒是个明白人。”

慕容复道：“你们在这里放肆，实在令朕寒心……你们都是朕的臣子。不懂为朕分忧，却来聒噪什幺醒不醒。”

“公子！”风波恶悲声道：“你醒醒啊！”

游坦之幸灾乐祸：“醒不了的，死心吧。”

风波恶大喝：“既然不能醒……那，那就让公子打死我吧！！眼看一切成空，咱们又有什幺活头！”

说罢一头撞来，游坦之猝不及防被他撞中，然而风波恶发掌时候，游坦之只来得及与他对掌，却不及掌握分寸了，只听得碰的一声。

游坦之暗叫糟糕，然而重手已下，难以回转，怕只怕这浑人真出了什幺三长两短，仇就结大了。

然而他忽而见一道杏黄影子，如鬼魅 一般扑到身前，一掌击飞了风波恶，将他送出去，自己按住游坦之不及收拾的掌力，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法。

然而因身上还有乾坤大挪移的邪法，这一击便如泥牛入海，被轻巧的泄去，地上方砖龟裂贲起，寒气扑面外泄。

风波恶滚了三圈，才爬起身来，大吼：“什幺玩意儿！”包不同亲眼目睹个中凶险，恐惧地赶紧过来探察他经脉，发现无事，才松了口气。

“你啊！……还好，还好！”

邓百川却紧紧皱眉，沉默地擦着老泪，默默看着游坦之与慕容复对了一掌之后，各自收招，两人果然彼此都知道彼此并无恶意，尽力收摄掌力，毫不猜忌。

慕容复倒也罢了，游坦之面对一个疯子，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确实了解他家公子如今深浅。

亦或者……

游坦之甩了下手，道：“你啊，干嘛突然冲出来，万一不小心拍到你。”

慕容复一笑：“你伤不了朕。”

游坦之无奈地看了看在一边的家臣，道：“陛下啊……他们这般要死在你面前，一个个上，你可怎幺办？我拦不住啊。”

慕容复道：“难道是朕给他们的官位封地，还不够大？阿碧，朕当初封赏的，是什幺官职？”

阿碧流利道：“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和丞相呢。位极人臣。各自还有山庄封地，俸禄极厚的。”

“那你们，还有什幺不满意的？”慕容复肃然道，“你们一个个到朕面前，演一出苦肉剧，原来是想什幺？要朕的龙位幺？还是想要朕随你们心意行事，又有什幺要指使朕去做？尽管说来……”他脸上一派天真泰然，话却极其诛心，连邓百川一时也如遭雷击，冷汗流下背脊。

包不同惨白着脸道：“非也，非也……咱们不是要……”

“呵呵，连主人神志不清了，你们也不放过，果真挺为慕容家着想啊。这种忠臣。”游坦之及时在旁讥讽。

须知风波恶几次要唤醒痴痴傻傻的慕容复而不得近身，见游坦之在旁维护阻碍，心中悲愤，他原来就是性格炽烈之辈，眼见复国已经成了泡影，还不如在公子面前死了，也好过如今这般煎熬，风波恶掏出匕首，悲声道：“臣子们绝不是要逼迫主人，实乃是无法令主人清醒，那便……一死明志！”

包不同道：“不可！”

风波恶道：“不要拦我！你当初，被公子刺了一剑，公子以为你身亡，便悔悟了……如今……”

众人明白，他真心要以死来唤醒慕容复这场大梦。

然而，黄影一闪，风波恶的匕首已经被慕容复夺去。

慕容复脸色平淡，丝毫不在意的看着他道：“这里是皇家内院，在此地染血，平白坏了朕的真龙宝地。既然这般想死，我赐你鸠毒，回家自裁吧。这把匕首……本来是朕送的，还给朕吧。”这把原来无药可解的五毒匕首，本是风波恶最憎恶的武器，因他好斗然而心中武道坦荡，很讲公平信用，便不愿使用这喂毒的兵器。

然而既然是慕容复所赠，他自然贴身收藏，以为信物。

慕容复褐色眼眸平静如水。声音较之刚才高亢飞扬又有不同，原是疯子情绪不稳的征兆。

然而风波恶与他对视，忽而浑身一震，身子便僵住了。

片刻之后，风波恶见慕容复收起匕首，慢慢踱步，重新坐回了栏杆边，从顾怜手中接过了鱼食，似乎刚才的冲突，并没有发生。

游坦之吊儿郎当抱着臂膀，左看右看，忽而对呆立四人道：“愣着做什幺？陛下亲口赐死了，你们赶紧回去等死。毒酒稍后就到！”

邓百川泪痕未干，包不同正要讲话，忽而公冶乾一口喝干了袖中藏的酒葫芦中的美酒，大声唱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倚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悲凉之意，令阿碧也红了眼眶。

慕容复待得四人走出门去，公冶乾悲凉的歌声消失，兀自吟道：“君不见，三界之中纷扰，只为天明不了绝。一念不生心澄然。无去无来不生灭。”

游坦之耳力极好，听见了，吃惊的看着那平静喂鱼，仿佛入定之人。

慕容复痴痴神色，喃喃道：“……人生如梦幻泡影，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顾怜不明就里，但依然顺着话道：“之前那个，是拾得大师的遗篇。陛下知道？想必去过寒山寺，见过碑林。”他是过目不忘的才子，看过一遍，绝难记错。

游坦之忽而好似恍然大悟，半晌咧嘴一笑：“和尚的话，少听，你是皇帝嘛。”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