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陌生温暖
所谓像由心生,恨一个人必定无法忘记他的面容,无形中也複製令自己厌恶的气质,是以相像。当愿意去爱去看人们良善的一面,自然渐渐複製出心中喜爱的表情样貌。
看着父母年轻时青春充满朝气的脸庞,明白生命原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曾对未来有过希望热情执着,却难免在中途拌跤跌倒,幸运一点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前进,不定真的达到梦想境地,怨声载道的就只能坐在原地羡妒着别人超越自己,最后抑郁老死一生。
「阿钦,你说,如果明天就是我的告别式,该用哪张照片才能代表我?」
他紧紧抱住我,带点痛的那种力度。语气强硬命令。
「别问这种蠢问题,有我在的一天,妳的照片都不可能是遗照,因为永远有最新的一张。」
心贴心的拥抱,温度律动触觉,甚或疼痛,都叫人无法质疑活着的事实。却依旧无法阻止内心揣想,未来某一天,自己的遗照会是怎样的脸面?届时会让上香的人说出像爸爸像妈妈还是像我自己?
或早或晚或快或慢,遇到某些人生点,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关于死亡这件事。
爸爸与阿姨的告别式上,比喜宴时来了更多只在小时见过的亲戚长辈,场面虽然哀戚,但庆幸仍能活着送至亲挚友最后一程,不也是种幸福。
回忆与亡者的美好片段,对死者或许没有助益(不管好坏真假都已无可辩驳),却让活着的人感到安心,带着喜悦与感恩的心情,珍惜悼念那段逝去的美好岁月,然后无愧地继续各自珍惜的人生。
而我大多时候是抽离情绪,像个傀儡般进行着该做的仪式,彷彿灵魂正飘浮远处,冷眼睨视这如戏的桥段。
没想到「一回生二回熟」这句话也能用在处理丧事,面对众人的安慰,也流不出多余的眼泪。像远方睨视会场的另个自己,太过坚强理性近乎公式化冰冷。那切断情感的举动根基于,深知今日过后,再没永恆避风港的孤寂,才是真正要面对的残酷人生。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频繁在人前用眼泪博取同情,一旦习惯依赖,会变得矫情,令人生厌鄙视。
那是种往后得更独立坚强,更开朗乐观,才能不被众人的悲怜目光淹死在自怜的孤海里的自觉。
可惜伪装的坚强总不是那幺容易习惯维持,任何无预警的稀鬆问候,都会突如其来令情绪瓦解。
电话那头,是上午才在公祭时答礼过的绍延钦。那时我拒绝他以亲人身份参与爸爸的丧事,不是生气他前些日子彆扭行为或想放弃和他交往,只是不愿在这时候接受不明不白的準亲属身份,这将使複杂情绪雪上加霜。
他难得像个成熟大人,先是抱歉没能帮上太多忙,最后才说出真正目的「我知道也许妳想静静疗伤,但我妈坚持问妳,要来我家吃饭吗?她煮了妳爱吃的菜。」
听着听着,终于明白爸爸希望我选择绍延钦的原因,那家庭之温暖,任谁也无法轻易推拒放弃。
但我还是拒绝了,对一个没享受过正常家庭温暖的人,除了不习惯,也怕习惯。从没拥有总好过得到再失去。再说,我暂时不想接触过多同情的目光与安慰,那对现下的我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负荷。
绍延钦依旧开朗回应「好,我来搞定我妈,妳记得,想哭就尽情地哭,哭完多睡多吃。」
我还真就听话乖乖爬上床,迷迷糊糊睡了漫长的一觉,身体突然一阵下坠感而惊醒,听说人太累是会这样,与鬼压床归在一类。睁眼看錶,短针离入睡时只推进一小格,窗外天色青灰暧昧,分不清是傍晚或清晨,搔着头呆想究竟只睡了一小时,还是十三个小时?
这才察觉请丧假也好一阵子,半个月间作息不定,几乎快忘记原有的正常生活,连时间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差。
这时门口传来铃声,我起身直视门孔,见一头髮花白身材中广的男子,手里捧着眼熟的保温袋,习惯性正朝着孔洞礼貌微笑,即使脸面因鱼眼视窗变形,凭刚睡饱的清醒头脑快速比对记忆,仍是可辨认对方是日间大楼管理员陈伯。
管理员通常十二小时轮班,早晚七点交班,记得下午回家时跟陈伯打过招呼,现在不过六点一刻,眼前并非夜班的吴伯,看来我刚刚只睡一小时便醒了。
庆幸脑子还能用,放心开门打招呼,接过递上的提袋,他看我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搅扰我休息而歉然说着「有位绍先生,说是妳朋友,正帮顾我着大厅,要我送提袋上来,看妳亲自收下才走。」
我将提袋揣在怀中紧紧抱着,不用开看就知道里头会是些什幺,连警卫都猜出是食物,我强忍激动,镇定微笑跟他道谢。喜欢八卦的陈伯见我有了笑意,也大胆趁机攀谈「骆小姐,是爱心便当吧?那位绍先生长得一表人材,又健谈,一直要我留意关心妳起居安全,想是妳男朋友,我就开玩笑要他早点娶妳回去,爱怎幺关心就怎幺关心。谁知他一脸尴尬地摇头,说若是这样,他就不用千里迢迢快递,还麻烦我送上楼。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唉,我就没女儿,不然招他当女婿不知多好……骆小姐,那我先走了,东西趁热吃啊!」
看来夜班的吴伯日前并未跟陈伯交接──骆小姐曾带绍姓男友人回家这八卦。
目送陈伯进电梯,我关上门,走到床舖旁的矮桌,放下保温袋颓坐地毯上,瞪着提袋垂落露出三个圆形透明玻璃保鲜盒,里头一望即知,全是绍妈妈的拿手滷菜。中间还挟着张纸条,好奇抽出来快速扫看一眼,立即起身三步併两步抓起门边对讲机打到大厅保全柜台。
「我是……骆小姐妳找绍先生啊,没…他还没走,你等等。」听见陈伯高昂的回应声,我鬆口气。却忘了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幺,脑子再度呈现当机状态,连泪腺都控制不住。
「蓓瑄,是我……」听到延钦的声音,原本激动的思绪更混乱,只能强抑颤抖自喉间发出生硬的嗯声。他听出语气中的压抑,似乎在拉长线路换耳接听,外加摀着话筒悄声「妳还好吗?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妈有时就爱强人所难,还叮嘱我不准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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