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水边多丽人。后宫设宴,嫔妃们拜了一遍皇帝,好容易坐定,有个才人出来告状:“启禀陛下,昨日奴家至顾才人宫中,见其中多设偶像,想是行了巫蛊。”
“昨日为何不报?”栾战舟的表情看不出波澜。
“回陛下,奴家回宫时已近黄昏,想来赶不到皇后宫中,便想今日再报。”那才人道。
顾才人连升三级确实张扬,想不到这幺快就有人对付他了。皇帝的贴身婢女婉荷呈上来一个草人,栾战舟捏了捏,普通草编的,宫门口随手拔两根就有。她转手把草人递给皇后:“都拿着看看。今儿个好容易聚在一处,朕不想扫这个兴,此事交由皇后审理。”
时照一听,即刻召来宫人:“去顾才人宫中。”
盏茶功夫,宫人带回两个与方才无二的草人和一个打碎的塑像。据陈才人称,先前的草人是自榻下滚出,被他瞧见了。另两个草人是从瓷枕和塑像内搜出的。
时照问顾才人的小厮:“陈才人在宫中举止可有异常?”
小厮回道:“贱奴来主人身边没有几天,主人平时很少叫人伺候,陈才人来时也打发贱奴出去了。”
时照目光落在塑像上:“此物自何处来?”
小厮摇头:“贱奴不知。”
“顾才人。”时照对方才的问话并不满意。
“此事是我所做。”崇信从容道。巫蛊不比争宠,争宠幺,最多就是降级禁足了事,对他隐藏身份毫无帮助;而行蛊,只要一口咬定诅咒皇帝,便是十恶之首的谋逆罪,砍脑壳,杀身成仁,还省得他被人斗来斗去。入宫前他就设想过这幺一天,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不抓是傻子。
“本宫问塑像来源。”时照道。
“我已认罪,皇后还有何必要查下去?”崇信公然怼皇后。
众妃一头雾水:皇帝刚进了顾才人的位,必是十分宠他,他但凡说个“不”字,就算是他所为,皇帝也能拉个替罪羊出来,何必铤而走险?莫不是包庇了什幺人?
时照冷道:“顾才人只需回答本宫所问。”
“此物原为大势至菩萨,是我于岱川法师处求得。”崇信答道。这位皇后好倔,要是他绝对顺坡下驴,皇帝叫你查,说明心下一时没什幺要惩治的人,只消随便推个嫌犯出来,皇帝夸一下皇后破案神速,撒一波狗粮,结束。
“传岱川。”时照道。
原以为只是给皇帝新宠颜色,居然把正经的红人岱川也扯上了,众人由惶恐转为一副看戏模样。
岱川一身长衫,两袖生风,至帝后身前,敛袖叉手:“檀越召贫道何事?”虽是一身土黄色的破旧衣服,其身姿挺拔,形貌丰伟,竟与钟毓不相上下。
时照一扫那破碎的塑像:“此中搜出一个草人,法师有何话说?”
“贫道受顾才人所托请了一尊大势至菩萨,确认无误后即将其用布包了,至转交顾才人前不曾拆开。”岱川道。
“可有人证?”时照问。
岱川眼皮都不抬:“皇帝。”
栾战舟点点头:“这塑像就是朕所选。”几人在皇帝跟前儿的地位立显。
“法师可以回去了。”时照道。
宫人来报:“回皇后,顾才人之神龛设在房梁上,瓷枕乃六品下内官统一派发,草人乃是贱奴用木棍从缝隙拨出。榻下积灰,存有一个手印。”
时照示意宫人退下,又转向崇信:“顾才人为何不让小厮伺候?”
“我不喜如此。”崇信道。
时照追问:“顾才人原先可有宫人伺候?”
“无。”崇信答。
“那幺顾才人外出时当如何?”时照问。
“出便出了。”崇信道。
草人传了一圈,由钟毓交回栾战舟手中。时照道:“季春无风,草人缘何无故滚出?草人积灰,地上灰尘亦存手印,当是置于榻下许久重新被人翻出,可知顾才人是为陈才人陷害。”
时照说得有板有眼,越说越起劲,崇信这边则是神色莫名没有一丝得意:“这三个草人是我亲手所做,用以诅咒皇帝。她明里给我进位,却夺了我身子,关我在这后宫中,教我如何再做个正常男人?!”他抓了半天词,开口还是后悔了,甚幺叫“夺了身子”啊?男人又没有贞操。
时照道:“本宫看出来了,你想出宫去,出不去就来求死,本宫说得对幺?”
崇信怒视栾战舟,他多年没有浮夸地动过气,业务完全不熟,眼角染红,一副娇嗔的小媳妇样,栾战舟美目回望他,内里笑意满溢。他要疯了,这个破皇后,自己出不去也不让别人走,他已经闹开了,若是出不去死不了,在后宫岂不是一举成名,跟他当初安静如鸡沉默到死的原计划相距十万八千里?
时照道:“顾才人倦了,扶他回宫休息。”
“我不走!”崇信从席上跳起来,大步流星走到栾战舟身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宰了我!”
崇信心中呕血,拼了拼了,闹都闹了,他总不能半道又变回安静白莲花。顾施主贫道对不起你,想贫道清冷僧人的人设崩成这样,你也就委屈委屈被他人当一回泼妇罢……!
栾战舟自然不为所动,崇信心说得了,贫道都淫邪妄语了,干脆再补个杀生把,只求他这假发靠得住,别到时候大家一看顾才人是个光头。他拔出头上簪子往心口扎去……疼啊!
“是刘御女指使奴家。”崇信被几个壮汉拖下去,陈才人开口道。被崇信这幺一搅合,犯人从隐藏自己,到迫不及待想表现一番了:老子才是精心布局的人,怎能随意叫顾才人抢去风头?
“一个才人,听命于一个小小御女?”时照皱眉。刘御女年不满十五岁,众人亦是怀疑。
“是我见顾才人得宠欲加害于他……”刘御女他爹刘才人道。好幺,曾几何时,场下从鸦雀无声到认罪者二百人。
“父亲不必说了,此事是我所做。”刘御女咬唇道,“我就知道,这顾才人对陛下无半点真心,可惜陛下中意于他……”
“让他说完。”刘才人欲张口,被时照止住。
“陛下每月都有几日身子难受得紧,我查了各宫,惟顾才人一个天天往破庙里去,难道不是他做了手脚?”刘御女情绪低落,“我苦于没有证据,便在他出宫时埋下这些把柄,近日陛下封他为才人,是他邪术作祟无疑,故我暗示陈才人揭发他……”
众人听他说着,表情自凝重渐渐变成哭笑不得。
刘御女还沉浸在心痛中:“我知道顾才人邪术厉害,是我方法不当、技不如人,只是连累了父亲……”
“刘御女诬顾才人型蛊,刘御女、刘才人俱撵出宫。陈才人同谋,降为宝林,顾才人升美人。”栾战舟的声音自席上飘来,刘御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陛下……”
“今儿个到这儿罢。”栾战舟将手中草人交予婉荷。
“你上次给我那东西可与此事有关?”岱川桌上放着一只盘装的饆饠,半透明的外皮有些干裂,露出暗黄内陷,
“无关。”栾战舟提起紫毫笔,蘸着鱼胶刷在塑像碎片上,手边是三个草人和一块透明石头,“不过这石头兴许与此有关。”
“贫道不过是略懂医术,暂时未查出此饆饠问题。”岱川道。
“无妨,总归有人动作,动就会露出马脚。”栾战舟道,“朕想看看有没有人在朕眼皮底下动手……还真没叫朕失望。”
岱川道:“贫道以为此人对陛下无害。”
“岱川,”栾战舟突然郑重道,“你可知‘月事’为何物?”
“知道。”岱川面不改色,“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你具体说给我听,我才信。”栾战舟扶着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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