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是一记鞭影抽来,李缱下意识一扭头,轻轻闷哼出声,颈侧已被鞭子舔出一道血痕,连带着领口以下的衣料也被抽得绽开——原是昭王直接顺手将手中马鞭用在了这位朝野中俱小有名气的李大人身上。
众人不及反应,便立马有一人跳了出来,一掌掴在李缱颊上,尖细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李缱!你身为皇上亲封的东宫少詹事,却暗助戴罪太子逃脱!光这一条便是按律可以下大狱的死罪,岂容你现在还在为太子诡辩,甚而胡乱攀咬昭王殿下!”乃是是昭王府的大太监姚麟海。
这姚公公是将五皇子昭王爷一手带大的宫中老人。昭王成年后出宫建府,也将他一并带走并委以总管之任。虽说去了王府总没有留在宫内气派,但如今想来他当年确实押到了个大宝。现皇帝式微,新龙龙气正盛,这天下江山易主之时就在这几日。真到那时,他跟随昭王多年,自是不愁坐上那大内总管之位。这一笔从龙之功,可保了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姚麟海从一众服侍五皇子的奴才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爬到最得昭王心意的位置,自然是察言观色观色中的翘楚。此刻见李缱当着众人的面维护太子,而正又因对主子所做之事心知肚明,所以印见祁连抬眼皮都不用,姚麟海便知如何行事——当务之急,自是要先堵住这位李大人的嘴。
李缱的左颊被扇破了,一丝血水挂在嘴角,纤长浓黑的睫毛闪烁了几下,想是可能被打蒙了——他四年前可是被皇帝钦点的一甲第三,再加之家父在朝为官时官阶也不小,无论走到何处都要得前辈一句后生可畏的称赞,同僚们奉承的逢迎,哪有经历过这等被阉人当众欺凌之事。
“李大人。”昭王上前两步,右手钳住了了李缱的双颊,左手按在佩剑上,鲨鱼皮鞘上的宝石在火光中微闪。此时他眼中已敛去了异色,一双平时总似笑似谑的桃花眼中此刻聚起鹰隼般的锐光,死死盯着李缱的眼神如蝮制蟾。李缱手臂被反钳,被迫与他相视,纵使已做好了万死的准备,却仍是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印煦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啐,夹杂着血水的唾沫轻轻飞过脸侧。
“杀了我。”
印见祁眼角微弯,似不怒反笑,却没有让剑出鞘,而是一手弹开了剑鞘的搭扣。
李缱被向上托着下颔,并不能看见印见祁手上的动作。修长上仰的脖颈呈现出濒死的脆弱,一双眼里却是信念弥坚。突地,李缱觉到有什幺东西点在了那条伤腿上。下一瞬,刺入骨髓的疼痛炸裂开来。
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穿透了夜色,原是印见祁将剑鞘按在了李缱的伤口之上。若说是皮外伤,那李缱自不会如此痛苦,可恶毒之处就在于左临的那袖弩实是一小巧的火铳,箭矢中埋了硝硫之物,所以才能百步之外轻易取数人性命。而那飞溅的残片硬是击在了李缱的股骨之上,骨虽未断,却也裂了开来,而印见祁又是自小弯强弓驭烈马的膂力,李缱一介弱质书生,所受之苦可想而知。
众侍卫方才在李缱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制住了他的腿以便昭王行刑,当印见祁停止手下动作时,
李缱早连呼喊之力都已涸竭,渗出的大颗的汗珠浸湿了额发,只剩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用尽气力抬起了眼睑看了昭王一眼,头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左临觉出身前之人的脱力,轻轻扳过他的脸来掀开了眼皮查看,继而朝昭王禀报到:“王爷,李大人已是厥过去了。”
印见祁复又挂好了剑鞘,转身回头跨上了马。左临抱起已无意识的李缱走到马旁静候吩咐。
印见祁侧头瞥见左临怀中那人雪白的脸上斑驳的水渍,眼角也泛着潮色,也不知究竟是汗是泪,只嘲讽地嗤笑一声。
左临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李大人,可否需要在下继续替王爷讯问太子下落?”
印见祁嘲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以他的性子,定是自知熬不过酷刑拷问的。他替印煦引开羽林军之时,早已将自己置于弃子之位了。”
“王爷的意思是……”
“姚麟海,好好伺候李大人。左临,去知会城门校尉天明以后全城戒严,仔细排查所有出城之人,”印见祁一勒马缰,马儿腾起前蹄,“我就不信,这偌大京畿,他能飞出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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