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说话之人竟然是上清宗宗主易成显。适才淬玉谷叶可桢求见,求他相救谷中弟子。他听罢缘由,知道这位骄矜的姜绣心师姐确实有可能取几人性命,便急急忙忙带上大弟子严毓赶了过来。他这位宗主新官上任,却做得不甚舒心。宗内除了孟隐枫一脉,其余环月谷、云梦谷根本不服他。若是让孟隐枫三个弟子都折损在这里,他这个宗主也不用当了。
“多谢师姐手下留情啊,”易成显心中思虑万千,然而面上半分不显。纵然姜绣心冷言冷语,他也不见一丝怒色,仍是笑眯眯地道,“如今宗内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啊。我便想着,在小还峰上设学,将宗内幼子一起培养。增加交流嘛!师姐以为如何?”
江离见这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却对娇滴滴的姜绣心一口一个师姐。心中大大地觉得荒谬,便悄声问穆一楠。穆一楠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别看姜师叔这么年轻,实际上恐怕活得比淼淼还久呢。” 他说完了就一阵懊恼,心想,我干嘛理这臭小子?
姜绣心道:“我自己的弟子难道自己不会教吗?你又教得出什么好弟子啦?”她这一说,易成显大弟子严毓也脸现怒容,易成显却道:“师姐说得是,所以还请师姐每月初一十五莅临小还峰授课。其他各谷谷主或成名弟子也须按安排授课。”姜绣心当然不会同意,她说道:“你来若只为了这件事,那便请回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易成显呵呵笑道:“本来我确实是为了其他事而来,但后来想到一些往事,倒觉得此事不值得我专程来一趟。”姜绣心问道:“什么事?”易成显却闭口不言,反而一指江离,道:“你可知道他是谁的后人?”姜绣心想,任凭他是天皇老子的后人,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他。易成显却叹了口气,道:“他就是江吟师兄和凡女纪柔所生的孩子啊。”
姜绣心心中震动,她仔细打量这孩子,见他脸孔黝黑,还缺了一颗门牙,真是半分也无江师兄当年的风采。但既然易成显这样说,孟隐枫又将他收在门下,必然是不会错的。想到往事种种,竟再无心争这半口气。一句话不说,转身进屋去了。
叶可桢三两步走到江离等三人面前,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不过是些皮外伤,才松了口气。他与穆一楠一人带上一个孩子,辞别易成显师徒,带上一条灵蛇回淬玉谷去了。回到谷中,谢芸与孟隐枫夫妇仍然没有回来,几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叶可桢去找出伤药来给三人涂上,江离见他动作轻柔,眼中关切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暗暗感动。心想,虽然他们平日对我爱理不理的,但心中还是爱护我的。他这样想着,眼里不由垂下泪来。
叶可桢不过是半大孩子,见他突然哭了还以为是疼哭的,关切地问道:“疼吗?我轻点。”穆一楠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很心疼,嘴上却说:“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疼忍忍就过了,有什么好哭的?”江离擦了擦泪,道:“不疼。”
孟隐枫与苏婉和第二日凌晨才回来,连门都还没进,直接就去小还峰报告去了。云州地界突然涌进了大批妖族,他们夫妇二人此次就是去调查此事。这些妖族悄悄潜进人界,也不扰民,并没造成什么损失。但人界突然出现许多妖族,联想到沧州也出现了一样的情况,总是觉得不安。
恰逢宗主召集其他各谷长老在场商议在小还峰办学之事。此事孟隐枫早已知情,也是表态同意的。但环月谷姜绣心与云梦谷孙季常却十万个不同意。姜绣心是看不上易成显,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不同意。大有你过你的,不要将我算进去的意思。孙季常则认为,“仙门中没有集中授课的先例,这样做纯属生事,照目前这样,各谷自行教导弟子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谷主都不算恭敬,易成显知道往日里自己人微言轻,如今虽做了宗主,没做出成绩前并不能服众。他涵养甚高,心性又平和,缓声道:“上清宗虽一直是人族执牛耳者,然而门中精英在战中几乎死伤殆尽。人族三大门派,上清宗受创最重,想要保持战前地位,恐怕就难了。按以往经验来看,百年间不会有大战事。但一旦等魔族恢复实力,人间将又面临大灾难。如今之计,最重要便是培养后继人才,尽快恢复实力。若按照一贯的教导方式,各谷不相沟通,遇事也不过一盘散沙罢了。”
他虽然说得在情在理,但这两个谷主哪里能这么容易被说服?反而因理屈词穷,挥袖走了。易成显显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此后多次前往环月谷与云梦谷,终使两人答应了。
夫妇二人回到淬玉谷,检查了一下弟子的功课,照例骂了一顿孟宁和穆一楠,又匆匆离开了。大师姐谢芸三日后才回来,露了一会儿面,每人给骂了一顿,走了。谷里的大人似乎都很忙,几个小孩一下子就没人管了。穆一楠便带着江离孟宁捉鱼摸虾,玩得不亦说乎。叶可桢想监督三人的功课,但他性格温和,哪里管得住?
好日子才过了四五日,小还峰便派了一个弟子过来,要接各谷还未入道的弟子前往小还峰上学。这样江离与孟宁都得去了。叶可桢与穆一楠替两个小孩打包好了床单被褥,一人提一个小孩,往小还峰飞去。或许是易成显对淬玉谷多有倚赖,那位接待弟子也很是尽心。一路上都在介绍这次学堂的老师、课程、考核之属。宿舍是混住的,两人一间。原本是随机分配,但孟宁年纪太小,叶可桢不放心,托那位接待弟子行了个方便,将两人安排在一间房。叶可桢又问了饭堂在哪里,如何洗澡,何时放假等等。他带着两个孩子一一看过了,又将两人送到教室,才与穆一楠两人御剑走了。
第一次办学,来的孩童不过十多人。江离凑过头与孟宁道:“你看那两人也来了。”孟宁一看,见是那日打架的两个孩童。那两个孩童也看到了江离与孟宁二人,那稍小一些的对江离挥了挥拳头,转过头去了。江离不屑道:“有什么好厉害的?”孟宁小声道:“我觉得他们挺厉害的,他们人长得高。”江离小声道:“你这是被他们欺负怕了。他们这种人,你胆子越小他越欺负你;你要是凶给他看,他反倒怕你了。”
杜璎珞也来了,刚好坐在江离左边。她今日穿着一件妃色衣衫,脖子上挂着一串珠光晶莹的垂珠璎珞项圈,更衬得她如同粉雕玉琢一般。她旁边也坐着一个小女孩,看着同她一般年纪。她却不同人家讲话,只自个儿坐着,好似谁也瞧不上。
上午习字开蒙,有些孩童已经学过了,学起来就要容易许多。江离与孟宁却要从头开始,一个个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杜璎珞瞟了一眼,不禁更看不起他了,连字也写不好。
一上午的课结束,江离只觉得腰酸背痛,又渴又饿。拉上孟宁就往饭堂去。孟宁累极了,在教室外又没找到叶可桢和穆一楠的身影,“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往日孟宁就算伤心也不过是悄悄挂两颗眼泪,这样嚎啕大哭还是很少见。江离手忙脚乱地安慰了一会儿,毫无效果。忽然眼前递过来一包白糖糕,孟宁从眼缝儿里看见了,拿过来抽噎着开始吃。
“早听说孟隐枫收了个极其好吃的徒弟,今日才知果然如此。”
这声音极耳熟,孟宁抬眼一看,一口食物就卡在嗓子眼,差点被噎住。江离连忙帮他顺好气。这一打岔,孟宁倒不哭了,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女人前几天要把自己煮了,今天居然送了自己一块白糖糕?想想就觉得惊恐!
江离不知她又要搞什么鬼,索性不管那么多,只笑盈盈地问好道:“姜师叔好啊。”
☆、小还峰
姜绣心端详他,道:“这样一看,也不是完全没有江师兄的影子。”
江离觉得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老子面子真大,能让孟隐枫不辞千里去沧州找自己,还能让一个水都烧好的女人放过自己。江离不断猜测这女人和自己的父亲到底有什么往事,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抚在了他头发上。姜绣心抚了抚江离的头发,道:“我竟不知江师兄还有后人,要是知道,我定不会让你流落街头这么多年的。”
说话间杜璎珞已出来了,姜绣心虽然骄横,但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却与天下母亲别无二样。一见女儿最先问的还是“饿了吗?”“累不累?”杜璎珞说饿了,姜绣心便带上女儿,捎上江离与孟宁,回环月谷用餐。江离与孟宁原本不敢再去环月谷,但姜绣心可不管这么多,提上衣领便把人带走了。
小还峰与环月谷原本就相邻,姜绣心速度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到了。孟宁看到这个风荷处处的院子,仍然心有余悸。但因惧怕姜绣心,倒是不敢哭了。姜绣心捏了一把孟宁的脸,笑道:“别怕,以后再也不吓你啦。”
她这一笑,真如百花盛开一般,孟宁见了她的笑容,心中的惧怕消散了不少。
饭菜早已备好,姜绣心给每个小孩夹了一筷子菜,道:“以后常来我这里做客。以后要有谁敢欺负你们,便来跟我说,我定给你们出气。”又叮嘱杜璎珞,“以后要多和他俩一起玩,知道吗?”
杜璎珞悄悄撇嘴,暗想,才不要和这两个丑小孩一起玩。
吃完饭姜绣心送三个孩子回小还峰,姜绣心一转身,杜璎珞便小嘴一撅,也不理他俩。江离见她不高兴了,便道:“我们一起去给你摘花玩,好么?”杜璎珞不想和他俩玩,却不敢违抗母亲,眼珠一转,道:“那你要让我骑马马才行,你驮着我去那边摘花。”江离虽不情愿,但吃人嘴软,道:“好吧。”杜璎珞不料他还真愿意,愣了一下,道:“你这么脏,谁愿意和和你玩啦。”江离在沧州的烈日下晒得极黑,杜璎珞从未见过这么黑的小孩,总以为那是没洗澡,泥垢堆积所致。江离道:“我很稀罕么?”
杜璎珞心道,是你不跟我玩的,到时候可不能告我娘亲去,便道:“那你自己玩吧,可别去向我娘亲告状。”
江离知道她原本就不想跟自己玩,再也懒得耐着性子哄她,拉上孟宁一道捉蛐蛐去了。恰好遇到前日里打架的那两个孩童,带着一队孩子在花丛里玩。那较小的一个孩子一见江离和孟宁,便道:“小丑八怪、小胖子,你来我小还峰干什么?”江离道:“我们爱来便来,这是你家的么?”那大一些的孩子就说道:“这当然是他家的啦,你知道他是谁?”旁边有孩子接道:“他是宗主的儿子易琮哦。”江离想,宗主的儿子了不起么?便说道:“你这么惹是生非,我看他也懒得管你。”易琮大怒,带着一群小孩扑上来就要揍他。孟宁吓了一跳,拉上江离就跑。恰好此时上课了,易琮不敢在课上捣乱,只恶狠狠地对江离道:“晚上让你好看。” 常与易琮在一块的小孩则是易成显的小徒弟,名叫张俞仪,他与易琮年龄相近,自然便玩到了一块。张俞仪对江离道:“你几次三番侮辱我师父,我定不会放过你。”
易琮往日惯常在上清宗各谷玩耍,早与同龄稚子相熟。他是宗主独子,性格又霸道,其他孩子都不敢违抗他。况且江离生得黑,孟宁长得胖,那些孩子见了就想欺负嘲笑一番。江离见那些小孩以易琮马首是瞻的样子,便知道硬碰硬讨不了好去。当晚便与孟宁躲在窗外,果然见到易琮带着一群孩子去找他麻烦。没找到人便踢翻了几样物什,骂骂咧咧走了。孟宁吓得瑟瑟发抖,江离搂着他肩膀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孟宁道:“可是打了会疼啊!”江离道:“我不会让他们打你的。”
易琮与张俞仪带着一帮孩子刚出了门,就遇到了巡查的小还峰弟子。他从门里往内一望,见到一地狼藉,就知道易琮又在欺负同学。但易琮是宗主独子,他不好私自管教,便带着易琮去向宗主禀报。
此时易成显正与孟隐枫商议妖族之事,哪有闲工夫管孩子?这弟子带着易琮等了许久仍没得到传唤,便知道宗主对管教这孩子也不是很上心,只得走了。易琮原本还怕父亲训斥自己,等到后来难免生出些失望来。
江离安抚了一番孟宁,确定易琮等人不会再回来了,才从窗户翻进来,锁好门窗睡觉。
第二日孟隐枫来小还峰看望两个弟子,问两人在学里和同学相处如何,江离只说一切都好,其他种种一句也不表露。孟宁就和淼淼一般畏惧师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孟隐枫便嘱咐二人好好学道,说道:“你师叔师伯道法精深,由他们点拨几句,胜过寻常人修行十载了。你们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修习才是。”他看江离态度恭敬,满意地点点头。他见孟宁一直低着头,以为他只是年纪小,不习惯,便勉励道,“孟宁,你在这里可再不能偷懒了。你是师兄,要给江离做个表率,争取比他早些入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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