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哀怨地看了一眼江离,心想,我可没有偷懒,但修行缓慢我又有什么办法?要比他早日入道,却是不可能了。嘴上弱弱地说了声“是”,不再做声了。
待叶可桢和穆一楠来看两个师弟,孟宁才委委屈屈地跟他俩讲易琮带着人欺负他俩的事。穆一楠正值少年跋扈不羁的时候,听说此事就要去给他俩出气。孟宁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听说他爹是宗主啊……”穆一楠嗤笑道:“有师父在,他还能拿我们怎么样?”说着与叶可桢一道找到那群孩子,当众把易琮揍了一顿,道:“你再敢欺负他俩,我就再揍你。”
易琮被揍得眼泪涟涟,哭着去向爹告状。易成显一见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中又心疼又生气,嘴上却严厉道:“你又打架了?”易琮哭道:“不是我先动的手。”易成显见他哭,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易琮抽抽噎噎忍住了。易成显便道:“我让你认真读书修道,成天见的出去惹是生非。小环峰上的蚂蚁都快被你捉光了。”易琮刚忍住的眼泪又快出来了,抽噎着叫道:“是他们先惹的我。”易成显道:“蚂蚁都惹你?”易琮道:“不是,江离他们惹我的!”易成显道:“他们为何只惹你,不惹别人?”易琮跑去告状,反而被父亲训了一顿。他低着头垂着泪听训,完了跑回屋里又大哭了一场。
此后易琮果然不再找江离与孟宁的麻烦,只是从不带他俩玩。江离便只和偶尔来看望的两个师兄一起玩,心想,我不和你玩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吗?孟宁却没江离这般记气,他看那群小孩玩得开心,心里非常羡慕。
这日上完课后,一群孩子在草丛里玩将军捉小鬼的游戏。原本是大家轮流当小鬼,轮到杜璎珞时她就不乐意了。她虽生得美,一直不做小鬼也有人不服。恰好江离与孟宁从此路过,杜璎珞眼珠一转,抱着手道:“你们在做什么?和我们一块玩吧。”孟宁记吃不记打,只跟江离一块玩也很寂寞。听罢很高兴地跑过去,问道:“你们玩什么?”杜璎珞道:“我们玩将军捉小鬼,你来做小鬼让我们捉。”孟宁道:“好啊好啊。”其他小孩却不依了,纷纷道:“才不要跟死胖子一起玩。”杜璎珞道:“我爱跟谁玩就跟谁玩,你不愿意我们就自己玩去。”易琮最爱跟杜璎珞在一块,听罢忙道:“都听璎珞的。”杜璎珞得意地哼了一声,问道:“江离,你不跟我们一起玩吗?”
江离不喜欢她高人一等的模样,道:“谁稀罕?”
杜璎珞见惯了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心中不喜。但左右已经找到了小鬼,一群小孩便和孟宁玩了起来。江离见孟宁玩了几轮一直做小鬼,打抱不平道:“为什么他一直做小鬼,他要当将军。”张俞仪道:“哪里有这么胖的将军?他要去打仗一定早被小鬼擒住了。”孟宁听了这话,小肉身躯被打击得一颤一颤的。江离抱着手冷冷道:“你看,和他们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只想欺负你。”孟宁受了欺负,又受了江离的冷言冷语,委屈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游戏也不玩了,吵着要回淬玉谷去。
原本好好的游戏被江离打散了,一众孩童心底里对他更讨厌了。而孟宁脾气和软可爱,逐渐和其他孩童要好起来。
孟宁交了许多朋友,感到十分高兴。然而他修道缓慢,孟隐枫每隔一阵,总要抽出时间训斥他一次。江离只得他一个朋友,当然非常珍惜,每每在孟隐枫来之前做一件调皮捣蛋的大事,以救孟宁于水火。有时孟隐枫气急了,还真只顾训他,勉强放过孟宁了。
儿时光阴,一日长,十年短。时光流转,当初的垂髫稚子也都长成少年了。这十年间,江离仍和易琮不对付,连同其他同学也不和他玩。好在上有师父师娘关爱,下有同门师兄弟一同玩乐,平日里也有孟宁陪伴。加上江离修道刻苦,时光虽寂寞,也不十分觉得难捱。但近日里连孟宁也开始疏远他,江离心中难过,却半分也不吐露心声。
这日他来到停舟湖外一间酒楼,打算大醉一场。少年时光,最爱强说愁。江离灌下两罐子烈酒,却仍不见醉意。恰好看见墙上密密麻麻题着一些歪诗,一眼望去,见到一首《贺新郎》。江离轻声念道:“楼低不放珠帘卷。晚妆残、翠蛾狼藉,泪痕流脸。人道愁来须带酒,无奈愁深酒浅。”顿时觉得深得己心,默念了两声“愁深酒浅”,惨笑道:“这世间原本不止我一个伤心人。”
“阁下道法娴熟,普通凡酒自然不能解忧。”
江离循声望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着靛青色布衣,手中提着两只碧玉葫芦,对江离道:“不如尝尝我这无忧酿如何?”江离见他这葫芦不过巴掌大小,心道,任凭你这酒再烈,也不够我喝一口的。这男子仿佛看穿了他所思所想,将一个玉葫芦抛给江离。江离接过了,拔开壶盖,一股浓郁酒香就冲了出来。他喝了一口,感觉入口香醇,虽有几分刺喉,也被丝丝甜味掩盖了。
江离不屑道:“花果之酒,哪能醉人?”那人却不以为忤,爽朗地笑道:“自古哪有酒醉人?阁下独酌无趣,不如共饮几杯如何?”说罢也不待江离答应,自顾自坐在他身旁,拿出另一个碧玉葫芦,与他对饮起来。
江离见他虽素冠布衣,但身姿潇洒,便问道:“你也是上清宗门下?”这人道:“天下修者万千,岂能谁都出自上清宗?”江离道:“那你是出自忘忧城?还是罗浮门?”这男子摇头道:“在下无门无派,不过区区一散修罢了。”江离见他姿态怡然,道:“阁下风姿,却胜过名门弟子良多。”他日日与易琮等人相看两厌,难免对所谓名门弟子也不屑起来。却听这男子道:“名门多俊杰,然而江湖之中亦多有杰出不凡之人。在下纪雍,阁下怎么称呼?”两人互换了姓名,便聊了起来。纪雍见识广博,谈吐生动,说起三界四海之风物,便如亲历一般。江离不禁悠然神往,想到世间除了上清宗,还有大好天地,心中郁气不觉已排解了许多。便饮了一大口酒,道:“男儿本应志在四海,纪兄妙语点醒梦中人,当浮一大白。”两人举杯相祝,各自谈起往事经历,漫无边际的随意而谈,恰如老朋友一般,丝毫没留意到时间已过了许久。
这时楼梯上脚步声响,一窈窕的红衣女子走到江离身边来。见他满身酒气就不禁一阵皱眉。江离此时已有几分醉意,笑嘻嘻道:“大师姐,你来做什么?”谢芸道:“今日宗内考较弟子修行,你竟一大早偷溜出来喝酒。”她说着拎住江离耳朵,道,“以后再教训你。”说罢对纪雍笑了笑,道,“我这师弟不成器,倒叫阁下见笑。”纪雍笑道:“岂敢,令师弟谈吐不俗,天赋过人,上清宗果然人才济济。”他目送谢芸带着江离御剑离开了,才卸下脸上笑容。酒家主人走到他身旁,恭敬地道:“殿下,如何?”纪雍思虑了一会儿,对店家附耳交代了几句。这店家道:“此事不难,属下这就去做。”
那酒虽然入口醇厚,但后劲极大。谢芸带着江离飞了一圈,江离便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模模糊糊见看见宗内弟子都穿上了白底蓝边的制服,不禁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怎么大家都穿得这么正式。这念头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谢芸原本想先带他去换件衣服,好歹醒醒酒,哪知道一到就轮到他了。恰好是张俞仪当值,他与江离一向有些龃龉,早想看他出丑,自然不会行这个方便。谢芸气性大,又不能拿张俞仪撒气,便哼了一声,索性将江离扔进校场便不管了。
江离被这一扔脑袋更晕了,缓了缓才站起来。也没看清对手是谁,只听对方说道:“沧澜忘忧城门下张云林,请赐教。”
☆、夜雨
江离模模糊糊想,这哪里又来了一个沧澜门?但他醉中自然不会想这么多,意识里还当对手是上清宗弟子。心想,这次倒这样客气。他与门内同窗多有不和,往日里见面也没有好脸色,这次也不行礼,便将含光剑祭在头顶。
校场外风竹亭中,孟隐枫见弟子脚步虚浮,一身醉态,身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不禁心中有气。孟隐枫身边一个白衣人笑道:“这便是真人在沧州收的那个小弟子?倒很是别具一格。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是喝醉了上校场的。”这白衣人面如冠玉,嘴角总带着笑意,正是沧澜门初阳上人。孟隐枫自觉老脸丢尽,沉着脸也不说话。初阳笑吟吟道:“我看你那小徒弟站也站不稳,不如改日再比吧。”孟隐枫知道他是换着法儿地取笑自己,但最看重的徒弟做出了这等事,他也无心辩驳了,只好做出专心看比赛的样子。
场内较量转眼便到了关键时刻,张云林作为沧澜门的代表弟子上场,修为自然不差。一身灵力在法器加持下如怒涛卷浪,铺天盖地向江离扑过来。江离醉中也不觉得这法门与上清宗有什么不同,催动灵力,含光剑如有灵性,清吟阵阵,一剑斩向对手。
一力降十会。
这一剑层层进击,刹那间天地清净,只余这一剑清吟。
张云林忙而不乱,祭出防护罩护住自己。他能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然而今日他代表宗门出战,岂能轻易认输?他催动灵力,口中念念有词,迎难而上。空中光芒又起,涛声阵阵,像是要遮天蔽日一般。
然而一剑未消,一剑又至。张云林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人事不知,被一旁的沧澜门弟子抬下去了。
孟隐枫见了,心内稍觉熨帖,道:“我这弟子确实有些别具一格。”
江离见对手败了,摇摇晃晃地就要出场。校场边的执事弟子忙拦住他道:“先别忙,还没完呐。”江离醉醺醺说道:“这不是打完了吗?”那执事弟子笑道:“今日是守擂的打法,不被打败不能下去的呐。”孟宁见他实在醉得不行,心里担心,不禁上前问道:“江离,你还好吗?”江离醉中也不计较孟宁冷落他的事了,见他跟自己说话,开心得不得了,笑嘻嘻道:“完全没问题!”孟宁见了他的笑容,心如擂鼓,感觉耳朵又发烧了,别过头不敢再看他。
沧澜门又分别派出几人,都分别败在他的手下。往日里江离虽也常在考较中出风头,但同门往往因此看不惯他。这次他代表宗门出战,意义又有不同。上清宗弟子见他醉里还能连胜几人,觉得大大地有面子,喝彩声震天价响。杜璎珞一双含情妙目看着江离,也觉得心中小鹿乱撞。心想,往日里总觉得他还是那个黑黑的讨厌鬼,没想到他竟已长成这样俊雅的少年了,往日里怎么没察觉到?
江离容貌其实早已大变样。云州地势低矮,多云多雾,江离少了风吹日晒,日渐白皙起来。五官一明朗,活生生便是一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只是杜璎珞一向眼高于顶,往日从未正眼看他,是以直到今日才发现。
沧澜门被一个醉鬼接连打败,面子上很过不去,便又派出一人。这人穿着沧澜门制式青碧色衣衫,背后背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宝剑,眉目疏朗,形貌昳丽。风竹亭中原本早已气恼不已的初阳见了这人便放下心来,觉得夺擂有望。
来人见了江离,粲然一笑,道:“阿离,还记得我吗?你近年来可好?”这个称呼好久没人叫了,江离疑惑地看了看来人,认不出来。这人语气激动起来,道:“小时候,小时候咱们一块。”他还没说完,便见眼前那人往前一扑,“砰”地一声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孟隐枫看了这人,道:“这便是你在北岭镇收的那个徒儿?天资果然出众。”初阳原本期待着徒儿堂堂正正把江离打败的,没想到他自己醉倒了,觉得大是失望。
这人便是初阳在北岭镇收的小弟子,江离的幼时同伴楚怀宁了。
孟隐枫等考较一结束,便带着弟子来到江离宿舍。这劣徒竟敢在这样重大的考较前喝酒,不好好教训一下怎么行?没想到江离醉得人事不知,怎么叫都叫不醒。孟隐枫一腔说教之情无处释放,恰好孟宁在一旁,想起孟宁今日在对手手里连三个回合都没走下来,倒是动了真气。孟宁根骨不差,却十四岁还不能御物,孟隐枫只能设想他成日里偷懒,又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一顿。
孟宁被训是常态,他心里虽然难过,却低着头一声不吭。孟隐枫训斥了一通,痛心疾首地转身走了。穆一楠同情地摸了摸孟宁的脑袋,说道:“师父今天本来是要训江离的,这小子运气好,竟然睡死了。师父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别太放在心上。”穆一楠这几年好容易从一个半大小子长成了少年郎,变声期过了,声音也好听了起来。没想到脸上却悄然爬满了青春痘,这痘在他脸上安居乐业,繁衍子孙,简直要子子孙孙无穷尽。他每每想到此事,就觉得自己已经看破红尘,无所谓这身皮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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