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姑娘看着他微微笑道:“公子仿佛有心事。”涂清澈酒醒了大半,懊恼道:“姑娘恕罪。”梅儿微微笑道:“公子何罪之有?”涂清澈见梅儿面上红晕未消却谈吐自如,心中敬服道:“梅儿姑娘神仙人物,为何流落风尘之中?”梅儿一笑:“我既是神仙人物,为何你却不肯与我亲近。世上之事哪能样样都有缘由。”是啊,这世间之事,哪能样样都有缘由?涂清澈心中戚戚道:“姑娘这里可有酒喝?”
梅儿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自柜中取出一坛酒来。她开了封泥,将酒装进壶里倾入杯中,端了一杯递给涂清澈:“公子尝尝这酒如何?”涂清澈接过酒杯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心脾脏腑,又转了个弯冲入脑海铺开了一幅丹青笔墨,他轻轻叹息着说出了这酒的名字:“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
梅儿笑道:“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这酒正是‘醉生梦死’,相传这酒点滴入喉便可忘却前尘往事,公子愁容满面,不妨与梅儿一起饮个痛快。”涂清澈一笑:“梅儿姑娘也有烦心之事吗?”梅儿举杯相邀,仰头而尽,嘻嘻笑道:“若有烦心事,一杯下肚,也记不得了。”涂清澈一干而尽,辛辣之味瞬间通便全身,酒水之烈令人无从招架,浑身上下都是懵的,酥麻麻动弹不得,浑然记不起己是何人身在何处,更想不起有何事忧愁,‘醉生梦死’果然名不虚传。可是,辛辣之味一散,那个人影一晃又上心头,他身骨风流眉目含情,挥之不去散之不尽。他又饮下一杯,似乎要借酒水将他从自己心中脑中彻底抹去。那梅儿姑娘也像有心事般接连饮下。两人悄无声息只是饮酒,将那坛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梅儿醉意醺醺将最后一杯酒吃净,笑问道:“梅儿已记不得自己究竟是谁了,公子烦忧之事可还记得?”涂清澈心中酸楚,看着憨态可人的梅儿姑娘,不答反问道:“梅儿姑娘可有心上之人?”
梅儿笑道:“自然是有,只可惜我的心上人做了和尚再不把我放在心上啦。”涂清澈感叹道:“梅儿姑娘如许人物,他竟也舍得做和尚。”梅儿叹道:“可不是。我与他辛苦成就的家业说舍便舍,金山银山祖宗基业都留不住他,愣是出家做了和尚。”涂清澈一笑:“姑娘年纪轻轻,便已成家立业,涂某佩服。”梅儿又道:“他要建粮仓,我便帮他屯粮食,他要储金山,我便帮他藏金银,我为他的理想而活,他却自己放弃了初衷,你说可笑不可笑?”涂清澈听了这话却笑不出来,他看着对面稚嫩小巧的梅儿姑娘,心中觉得她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他试探地问道:“不知梅儿姑娘的心上人现在何处法号为何,若涂某他日得见,也可替你劝一劝他。”梅儿姑娘摆了摆手含混道:“斯人已逝,他虽活着却早死了,我不想再见他。”涂清澈揉了揉疼痛的脑袋:“既然他如此无情,梅儿姑娘也莫再为他心伤,世上之人千千万,何愁不能遇良人?”
梅儿自碟上取了一只梅干送入口中,大概是梅子酸涩,她蹙紧了眉头吐了吐舌头模样滑稽道:“男人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几年前,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与我一夜春宵非但分文不予,还劫走了我的十座粮仓。”
涂清澈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梅儿姑娘方才说的这句话,心中无数个疑问齐齐冒出却不知开口先问哪个了。
梅儿姑娘不顾涂清澈脸色突变五官扭曲,自顾自地道:“我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顶数他最最混账。正经起来像个王族贵胄,混账起来又像个泼皮无赖,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敏感心细,明明是一肚子馊水的色胚,却温柔多情得令人着迷。我明明被他骗得辛苦,却丝毫也恨不起来。若你见到这个人,或许可以帮我踹他两脚。不过……看你与他的交情,料也舍不得下脚。”
梅儿姑娘说完这些话,举起茶杯放在唇边,笑意盈盈地细细观察涂清澈的脸色。这样的男人,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果真是最最混账,涂清澈痛苦地抱住了头,他恨恨地想到,他又不是什么青楼名妓,怎么我认识的人人人都要与他扯上关系纠缠不清呢。
梅儿姑娘犹不解恨,连卷带骂又说道:“这混蛋小子,我第一次见他时就该知道他不是个东西,通共五坛子的‘醉生梦死’,我千般万般舍不得喝,他却拿它来研墨作画。若我那时划花了他的脸,也不会到后来再见时认不出他,任他爬上我的床,劫了我的粮仓去……”
涂清澈不想再听下去,只得打断道:“想不到双仪城城主梅歆芷看上去竟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他仔细去看她,想在她的身上找出岁月的破绽,然而,无论是从眼神还是肌肤纹理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这一副皮囊,明明就是个十来岁的姑娘。
梅儿笑道:“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出我的年龄,他果然与寻常人不同。”
涂清澈心中郁闷:“他如何看得出来?”
梅儿笑得愈加欢快:“他说十来岁的小姑娘见了他只会朝别人身后躲,只有三四十的女人见了他才会双眼发光自己往跟前贴。即便是自小长在青楼里的女子,也不会在他面前动静自若,除非历经无数,年纪比他大许多……”
涂清澈哑然失笑:“他对自己可真有信心。”他细细回思前事,不得不臣服于他的心细如发。的确,她浑身上下精灵娇嫩风情万种,唯独缺少这个年纪该有的娇羞矜持,一举一动都是经岁月洗礼过的沉静从容。
梅儿姑娘又笑道:“不过你比他们要聪明许多,几句话点拨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涂清澈看着面前的梅儿姑娘,联想到她的身份,一时之间拘谨起来,他尴尬道:“多谢梅城主夸奖。”
梅儿姑娘自顾自又说道:“他真是个神秘的男人,做王爷时名声远扬,做神医也风生水起,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拥有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更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跳出来指出如今的神医决明便是当年的王爷玄方,尽管他们知道神医的面容与王爷一模一样。”
涂清澈冷笑道:“皇帝当年厚葬西南王大告天下以寄哀思,又有谁敢提他尚在人世?”
梅儿姑娘看着涂清澈,意味不明地笑道:“与你不同,我更喜欢做神医的他。”
涂清澈磕磕巴巴道:“他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梅儿姑娘看着涂清澈,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流失干净,目光陡然变得阴森:“你此番与他前来所为何事?你们混进城来到底是打得什么鬼主意?”
涂清澈此时再也无法将面前之人与方才亲吻他的梅儿姑娘对应起来,面前这人目光冰冷洞悉人心,明明就是雄霸一方的双仪城城主。他心中计较不定,不知如何作答。
“你师从鲁祖之,此番恐怕是为了擒龙道而来。”梅歆芷冷笑道,“你可有把握破解这擒龙道?”
涂清澈如实答道:“并无十全把握,但倘若我破不了,这天下便没有人能破得了了。”
“很好。”梅歆芷盯着他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涂清澈面无惧色,目光清冷道:“你若想杀我,我不可能活得到现在。更何况,你若想杀我,尽管杀了便是。”
梅歆芷苦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毫无生趣,你比你的胞弟差得远了,他可比你有趣许多。”
涂清澈讶异道:“我的胞弟?”
梅歆芷亦讶异:“叶之洋还没有与你相认吗?这孩子……”
涂清澈摇头笑道:“我与他容貌相近,却不是同胞兄弟,我娘亲……”
梅歆芷打断道:“我不想与你说这些。我此刻不杀你,是想与你订一个君子之约。”她轻启朱唇,将那君子之约字字吐来,直听得涂清澈连连摇首。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许多话,涂清澈撑着脑袋想了许久,才重重点头应下了这个君子之约。
梅歆芷见他应了此事,重重松了口气,又取了一坛酒放在桌上。她眉目间有些疲惫:“这是世上最后一坛‘醉生梦死’,你我便饮此酒盟誓吧!”涂清澈笑道:“城主当真舍得?我曾与一位好友约定若有缘定要讨一坛回去与他痛饮消愁,只可惜这世上仅余一坛,他没有这个口福了。”
梅歆芷叹息道:“他也是伤心之人吗?”涂清澈摇头笑道:“他与他的心上人心心相印,最欢喜不过。”梅歆芷恨恨道:“我最痛恨挚爱情侣,若我见到,定要将他们拆散。”涂清澈笑道:“只怕他们心中只有彼此,不把你看在眼里。不过……说来也奇,我这位好友的心上人锁骨间也有一枚红痣,真真神奇,大概但凡美人,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吧。”梅歆芷神情古怪,声音低沉道:“你们既然都是朋友,那位锁骨有红痣的美人,决明大概也认识吧。”涂清澈叹道:“岂止认识,那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梅歆芷咬唇不语,涂清澈见她面色不好,不解问道:“他认识又如何?”梅歆芷摸着锁骨不悦道:“怪不得当年,他将我推在床上,不肯吻我却一直撕咬这枚红痣,他这样尽心尽力,原来是将我错当了他人。”涂清澈心中百味陈杂,半晌才道:“他断不会用任何人代替他,更不要说他是男人你是女人,你无从替代也无法替代。那一晚,他或许是有过片刻失神,但确实是对你真心实意。”
“不过是场鱼水之欢,我并不在乎他是否真心”梅歆芷笑道,“不过他的床上功夫实在好得没话说。”果然是三四十岁的女人,涂清澈望着神情坦荡身量稚嫩的梅歆芷,只有报以苦笑。梅歆芷开了封泥,神情间颇有怜悯:“我瞧你倒是对他动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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