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前停住,紧张地转过来,断断续续地道——“格雷夫斯先生……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他没有得到回答。
或者说他得到了,却已全然没了印象。
因为忒休斯把魔杖举了起来,一记昏迷咒准确地击中了孩子。
这是第一回,而纽特也无法为孩子申辩。克雷登斯表现出太执着的欲望了,忒休斯惯有的强硬态度也让事态陷入了僵局。
所以当他们把孩子放到床上时,纽特并没有阻止忒休斯抹掉克雷登斯关于这一天的记忆。只是在离开卧室之后,他仍低声向忒休斯请求——“以后我来说,可以吗……哥哥?”
忒休斯把魔杖插回腰间,默不作声地转回了书房。
这是第一次逃跑,无论于克雷登斯而言还是斯卡曼德而言,他们都以为是事态最严峻的一次,可惜双方都想错了。
第二天克雷登斯醒来后完全不记得前一天发生了什么,可他依旧打算回去。于是他又把前一天过了一遍,以至于到了下午,他又收拾好了包裹,再次试图对斯卡曼德兄弟告别。
这一回纽特温和地对他说——“再耐心一点,再等几天。几天之后,我带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纽特的规劝确实暂时让孩子把包裹放下,可到了晚上克雷登斯却发现他的日历本里丢失了一天的记忆。他努力地想回忆起被划掉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终究一无所获。
这样的结果让他惊恐地意识到现实可能发生的情况,于是在所有人都睡了之后,他又火急火燎地把纽特的房门敲开,语无伦次地质问——
“这……这为什么,昨天应该是医生来检查我的,可是、可是我压根不记得!……是、是不是你们给我施了遗忘咒?我、我为什么会想不起昨天我做检查的结果,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激烈的响动把忒休斯也惊醒了,纽特也意识到克雷登斯再次走出了他们安排的轨迹。
于是忒休斯又举起了魔杖,克雷登斯再次昏睡过去。
只是这一回他们没有忘记掏出孩子的小本子,把用红笔划掉的日期又恢复过来。
距离与格雷夫斯先生相见还有七天,越过今夜则只剩六天。而只消用魔杖点一下,距离又重新变成了七天,始终都是七天。
始终跨不过去的七天。
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他们只能期许孩子永远不会发现真相。
这是克雷登斯第二次逃跑,而孩子仍然以为这是第一次。
之后的第三次和第四次,情况则变得越来越严峻。
人的每一段记忆一旦形成,既与之前的记忆相融,又不断地往未来延展。单纯抹消掉其中的一段就像斩断了新长出的一截枝丫,却没法将渗透进过往的痕迹全数根除。
何况,克雷登斯的思念太强烈。
他的梦境仍然十分丰富,可他已经梦见过奎妮,梦见过蒂娜,梦见过莱马洛克和斯卡曼德兄弟,甚至梦见过赛比,独独还是没有梦见帕西瓦尔。
梦境的空落让他越来越惶恐,使得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确定对方的存在。有时他甚至连前两天的记忆都混乱了,却在睁眼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就想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而在第四次逃跑失败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没有出来吃早餐。
纽特以为频繁的遗忘咒让克雷登斯比往日更加疲惫,所以多睡了一会。可当他推门进去时才发现,克雷登斯的眼眶红得可怕。
他见到纽特来了,赶紧搓了搓眼眶。
纽特问他怎么了,他也说不清楚,只能断断续续地描述——“我也不知道……就是好难过,我好想回去,可我好像回不去……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对、对不起,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越说越难受,但还好,他并没有真正流出眼泪,而是强行又把快要成型的泪水堵了回去,堵成硬生生的抽噎。
他把自己抱成一团,甚至不敢说最近身上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不过想来也是,他压根不知道那是施以昏迷咒并把他搬回床上时磕磕碰碰造成的,所以只是不住地道歉,不住地表达给周围人带来困扰的愧疚感。
纽特知道这是潜在记忆带来的厚积薄发的情绪。
就像雅各布被强力的遗忘药水浸透,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与神奇动物形状相似的面包一样。而即便他完全忘记了奎妮,也仍于再次见到时克制不住地靠近与爱上。纵然他再怎么费力也找不回原版的记忆,却能产生一种强大的、难以言说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雅各布如此,克雷登斯亦然。何况克雷登斯对帕西瓦尔的感情,比雅各布对奎妮的复杂上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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