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心疼赵启平的手,就不肯让他帮忙,把手电筒叼在嘴里,使出了吃奶的劲独自去推盖在密道入口上的石板。这密道入口与地面齐平,石板又重,一个人要想推开实属不易,必须蹲下或者干脆跪下,重心完全前倾,用自己的体重做砝码才行。结果他刚推开了一尺宽的缝隙,只觉手下突然轻松了许多,石板轻巧地滑开大半,胡八一刚才发力过猛重心还没收回来,眼看被这一闪就要栽进密道中去。赵启平虽然没动手,神经始终紧紧绷着,一见异样立刻扯住胡八一的衣服向后急退,此时机括声密如爆豆般连响不住,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密道中射了出来,破空声咻咻不绝,黑夜里又看不清楚,赵启平慌了手脚要往洞口跑,胡八一急中生智将他绊倒,自己也就势矮身趴下,抱着赵启平往洞壁边滚。
“别跑,你一着急跑出去也是喂虫子!趴好了,射不着咱们!”胡八一干脆把赵启平压在自己身下,口气是此前从未有过的霸道,“你别动!”
又过了大概十几秒,一切安静下来。胡八一的手电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凭着直觉低头亲了一口赵启平,结果两个人的鼻梁实打实地撞上了,异口同声地哎哟了一声,各自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赵启平重新折了根冷光棒先去看胡八一,胡八一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话瓮声瓮气的:“我就这么个鼻子长得好,还差点让你撞断了。”
“我们医院整容科挺不错的,要试试最新引进的韩国技术吗?”赵启平拍拍自己身上的土,从地上捡起根箭仔细看了看,顶端三棱形的箭头锋利得惊人,随手在洞壁上一划就带起一蓬火星子,“这么多年还没锈,也是了不起。”
“都抹了油的,据说蒙古人爱往武器上涂狼油,我看是后人牵强附会,上哪儿弄那么些狼去。”胡八一从他手里接过箭,看了一眼就扔了,“箭是蒙古人的,这个机关可不是。”
蒙古人纵横欧亚大陆的时候最常见的武器是弓箭和弯刀,刚才这一轮箭雨力度强,间隔短,很明显是弩机射出来的,当时连环弩的技术只有汉人才有。至于到底这机关是投降蒙古的汉人设计,还是元朝之后被人发现了才改装的,胡八一还没办法下个定论。
密道口黑漆漆的敞着,赵启平把冷光棒扔进去,照出一条能容两三人并肩的台阶。冷光棒落地的地方约莫已经有十几米的深度了,台阶尚未到底,也不知向下还有多长。胡八一取了两颗红奁妙心丸和赵启平一人一颗含在嘴里,又检查了一遍背包,确认墨斗、捆尸索、探阴爪、软尸香、黑驴蹄子和糯米等等诸般宝贝都齐备了,这才屏住呼吸点了支蜡烛走到密道入口旁边。蜡烛火焰微微摇摆不定,却并不熄灭,说明下方空气是流动的,存在另外一个出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赵启平按亮了狼眼手电,胡八一拽了他一把,要他跟在自己后头。赵启平低声笑了,在封闭压抑的地道中激起一点儿很轻的回音,然后抬手在胡八一后背上画了几道。大概是个什么字,他隔着衣服没分辨出来,就觉着痒得心猿意马的。
“别闹,快把手套戴上。”胡八一到底没忍住,回头把手电拿过来,顺便偷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先记着帐,等出去了的!”
他借着狼眼手电的强光仔细打量地面,只有浅浅一层浮土,大概这地方封死之后就没人下来过。台阶最下方的平地上支了四张床子弩,现在所有的弩箭都射空了,机簧松弛,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条不知道有多长的密道,是有壁画的。这就说明这条密道在当时必定极其重要,甚至有夸耀忽必烈生平的用意在内。
壁画直接画在两边的石壁上,线条清晰,颜色艳丽,更难得的是场面极为宏大,像是八百年前的热血少年漫——出身高贵的青年南征北战最后一统中原,马鞭所指之地便是蒙古铁骑践踏的方向。一开始还是老一套,出生的时候满天祥云,青年时射雕射狼射敌人都百发百中,领军出征的时候自己冲锋在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等等,赵启平看了几幅便笑道:“原来白头山天降伟人那一套元朝就有,一点不稀奇。”
“太阳底下无新事。”胡八一看了看表,“我们得快点了,壁画下次再看。”
赵启平点头答应,两人迅速向前推进。走了十来分钟之后胡八一偶然注意到墙上的壁画已经不再是千军万马征伐沙场,便停了脚用手电去照。画面上是个面貌模糊的僧侣正伸出左手来抚摸下首跪着那人的头,右手举着一只碗作势要往头上倾下去,碗沿上还镶了金——这分明是密宗的灌顶场面。
“那碗是人头骨做的,”赵启平皱着眉头站在他身后,“冠状缝很清楚。”
“宋理宗头骨也被做成酒器了,元朝风俗如此,”胡八一指指跪着那人,“带金盔,穿白裘,又处在画面中心,按常理推断,这个人是忽必烈,那么给他灌顶的就是八思巴。”
他们又往前走了十几步,灌顶的一幅画算是结束了,紧跟着是八思巴为忽必烈做法祈福,祭品除了牛羊还有战俘,场面形容不出的残酷,有几个喇嘛模样的人正从战俘身上取出骨骼,在旁边的空地上拼成一具完整的骨架。再往前的壁画上是如何将骨架用丝绳穿在一起,裹上薄薄一层泥之后风干,然后再裹上一层,最后涂上石粉——就是制作那些他们在山洞中看到的佛像的过程。
“我怎么觉得有点后背发冷。”赵启平尽量不动声色地往胡八一这边靠了靠,“他们要用这么多人命换什么?”
下一副壁画里,忽必烈站在白色的大帐前面,手里握着金色的令箭,面前匍匐着许许多多衣服华丽的人。忽必烈追求的无非是征服世界和长生不老,和每个雄心大志的皇帝都差不多,问题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实现过。
胡八一无言地搂住赵启平的肩膀,他已经知道孛儿只斤基金会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支黄金令箭。
47、口头禅会互相传染
壁画到了此处就是最后一幅了,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两边的石壁变成了白色的泥土。胡八一不敢托大,用探阴爪取了一点来嗅嗅,又小心翼翼用指尖捻了一捻,那土滑润潮湿,又十分细腻,是白膏泥无疑。白膏泥不算稀罕物事,学名叫微晶高岭土,要烧造上好瓷器的话白膏泥是必不可少的材料,蒙古人以白色为尊,喜欢白膏泥亦不奇怪,只是塞上草原从没听说哪里产这样东西,大约还是劳民伤财远路运来的。胡八一估算了一番他们下来的时间,心里有了几分明白,对赵启平说:“这密道果然通着湖底,这回跑不了啦。”
赵启平从包里摸出蜡烛来,跃跃欲试道:“在哪儿点?”
“待会儿的,现在还没到地方。”胡八一使狼眼手电一照,原本只能容两人并行的密道此时往两边阔成喇叭形分散开去,最后形成一个大厅似的穹顶,许多骨殖散乱在地下。他近前看了看,发现都是牛羊马匹,刀痕或在脖颈,或在胸口,一击致命,都是殉葬的牲畜,就示意赵启平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那些骨头经过几百年早就酥脆了,刚刚踩上去就化作齑粉,赵启平不怕骨头,走在胡八一身后左看右看,没几步便从一堆骨殖中拎出把长剑来,试验着一拔,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响亮,剑光竟如秋水也似。胡八一回头看了看,笑道:“你小心点,别砍了我。”
赵启平把剑交给他:“你拿着比我管用,前边肯定还有,按着武侠小说,可能还有武功秘籍什么的呢。”
他们这次本来就装备不足,牧民倒是家里有猎枪,但一来这东西金贵,二来他们和牧民语言不通,本地牧民不肯相信外国人,到最后也没买成,所以称得上武器的不过是两把工兵铲和各自的军刀而已,对付粽子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胡八一见这剑寒意逼人,银光闪闪,就接了过来,手腕一扭在空中左右劈了两个剑花。赵启平咦了一声:“你还会耍贱?”
胡八一开始没听出来,还挺高兴:“那是,我从小就特别会耍剑……诶不对,嗲赵,你这可是话中有话啊!”
赵启平盒盒盒地笑得直咳嗽,笑声不大,可是在这大厅里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回声,又忽远忽近的,像四面八方有十七八个赵启平同时在笑。胡八一越发觉得这地儿邪性,伸手把两个人腰上的安全扣又拴在一起,怕赵启平丢了。
再往前走就是人殉了,骨头明显比刚才边缘地带那些细上不少,从姿势上明显能看出来是双手绑在后面再一刀割喉,和牛羊什么的也差不多。地宫的入口就在人殉最密集的正中,白森森的骨殖中间突兀地矗立着一座纯白的蒙古包,十分高耸,顶部和穹顶连为一体,看起来像是无数白骨悄无声息地对着这座营帐匍匐行礼似的。走到近前才能发现这蒙古包是用高岭土垒的,内部空间并不大,祭桌前方又是一条斜斜通往下方的通道。
“这他妈成了土拨鼠了,得钻几层啊?”胡八一嘴里嘟囔,往通道里丢了根冷光棒,见四壁都是泥土,十分光滑,并没有机关埋伏的痕迹,这才往下走去。赵启平跟在他后面,脖子根儿后头汗毛直竖,总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他们,频频回头看了几次,又没见什么不对的。忽然他后颈上一凉,像是有什么物体运动带起了风,赵启平本能地觉得危险,拔出军刀回手就斩,也不去看自己砍到没有,拉着胡八一就往前猛跑,差点把胡八一也带倒了。他们跑出去十几步赵启平才敢偏头用余光看一眼,冷光棒幽蓝的光照出半条惨白色的怪物,身上还有一环一环的纹路,前端一张巨口,正向着他们追来,巨口里黏答答滴着馋涎,落到泥土上只听得嗤地一声,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赵启平一边狂跑一边痛恨这个破地儿连个岔道都没有,胡八一就镇定得多,边跑边在包里掏东西,摸出个瓶子看了一眼顺着肩膀往身后丢出去,过了几秒钟脚下的土层微微震颤起来。
“歇会儿歇会儿,不跑了,”胡八一靠着洞壁喘气,“你他妈怎么比我跑还快,这不科学!”
赵启平跑得腿都软了,差点一头栽倒,胡八一拽着两人腰上连着的那根绳子又给拽回来,手里的狼眼肆无忌惮地往后头满地翻滚痛不欲生的那怪物上照:“蚯蚓没眼睛,别怕。”
“蚯蚓?你家蚯蚓……”赵启平看看后头那怪物的直径,又看看自己,在腰上比量了一下,“你家蚯蚓比我还粗啊?”
“变异嘛,八百年的蚯蚓成精变人也不奇怪。”胡八一干咳了两声,“我估摸着它靠吃虿蠁活着,虿蠁醒一次它也跟着醒一次。”
“对付蚯蚓的药你也有?”赵启平看看拼命往土里钻的那条白色的肉虫,又往后退了两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mi.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