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留心脚下。”喜公公一边紧紧地跟在天鸾的身后,一边仔细地伺候着天鸾,自从老国主云轩退位后,他就被老国主安排来伺候这位新国主。喜公公心里偷乐了许久,连续侍奉两位国主,喜公公的地位可谓相当尊贵,然而这位新国主脾性乖张,喜公公只得处处小心。
天鸾微微垂眼扫了下身边低头哈腰的随侍,点点头温声道:“嗯。”
喜公公低着头看不见天鸾此时的表情,却听得这温和的声音,心里顿时欢喜,没想到连日来悉心侍奉终于得到了回报,当初天鸾北征,喜公公全权思虑后决定随天鸾出征,北漠苦寒,喜公公仍旧恭谨伺候,也渐渐知晓了天鸾的喜好,天鸾虽未称赞于他,语气却比往日要和煦许多。喜公公掩住唇边笑意,继续躬身扶着天鸾向顾茗澜那方走去。
顾茗澜早已注意到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天鸾,他趋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向天鸾行礼。从马上跃下的墨敛之则不屑地挑起一抹蔑笑,不卑不亢地瞟了一眼这位春风得意的世乐国主。
“老师辛苦。”天鸾睨了一眼墨敛之,唇角扬得更高。不远处十六架投石车仍在不停歇地向那座已经被砸毁了一半的城墙投射,城墙下,身着皮质褐衣铠甲的北漠高骑军们正与身着银色铠甲的天羽军缠斗,在投石车后,千余柄天羽长弓例无虚发,每一箭都正中城墙下拼命厮杀的北漠高骑。北漠败局已定,世乐还有三万风骑军和五千影月军没有动。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天鸾面前这位神色淡漠的中年男人。
顾茗澜站直了身子,垂首道:“国主果敢勇武,臣不敢居功。”
天鸾伸手在顾茗澜肩头用力按了按,顾茗澜看上去并不勇猛,相反他身材修长,长相又偏秀气,看上去像是个文臣,如今他身穿一身铠甲,挺直而立,仍旧掩盖不了他一身儒气。青沂说有朝中人私下称顾茗澜为“儒将”,与雷霆叱咤的首将军云锋不同,顾茗澜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丁点将军的气势。
天鸾笑了笑,搭在顾茗澜肩膀上的手又加重了力道,他的眼光在墨敛之身上一扫而过,接着道:“孤要活捉瀚海王,老师办得到么?”
“臣定当不辱使命!”顾茗澜回得坚决果断,抓一个穷途末路的北漠瀚海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墨敛之从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对君臣,北漠大势已去,祖洲之上,炎崆、南浔国灭,其余小国不足为惧,这场一统之战其实早就定下了结局,只是没有过程而已。如今过程和结果都有,剩下的路又该要如何走?
一柄白色羽箭直向沙扬刃飞来,沙扬刃手中天狼刃横转,将那枚羽箭一分为二,左手握紧锐势骤减的半枚羽箭,将半枚羽箭深深地钉入了贴近他身旁的一名天羽军的心口。又一枚羽箭破风而来,沙扬刃反手竖起天狼刃,用刃托卡住那枚羽箭,天狼刃贴在赤旅飞的马身边缘,划开近前一个天羽军的胸口。鲜血如柱挥洒,溅在沙扬刃脸上,湛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巨大的仇恨与不甘,北漠将亡,亡在沙扬刃手中,灭亡北漠的人是曾经与沙扬刃一起联手抢夺瀚海王宝座的人。
天羽军源源不断地攻来,沙扬刃已不知砍下了多少天羽军的头颅,然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已然分不清是雪色还是那素白如浪的天羽军,他带出的一队北漠高骑军早已被冲散,耳边熟悉的声音渐渐消散,沙扬刃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同伴,他的子民的生命一条又一条地丢失在砾金城下。
“砾金城是北漠的屏障,没了砾金城,就没了北漠。”年幼的时候,齐格翰曾带着他们兄弟在砾金城下的荒莽原纵马驰骋,齐格翰勒紧马缰,掉转马头,握着马缰的手指着那高耸的城墙,对他身边的四个儿子说,“不能让任何敌人攻下砾金城!”
一柄长剑带着冷厉的光芒袭来,沙扬刃此刻贴在马背之上,他立即松开缰绳,离开跟着他十多年的赤旅飞,贴地滚了几尺,躲过了那令人猝不及防的杀招。沙扬刃“呸”了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泥水,他双手紧紧握住天狼刃,在他起身的刹那,他感觉到身后逼近的天羽军居然往后退了几尺。沙扬刃抬头,就见一片银色的铠甲左右分出一条路来,有人驾马而来,阳光照在他银白铠甲上,晃得沙扬刃不由得侧开了眼。
“久见了,瀚海王。”头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沙扬刃记得这个声音是属于哪一个人,那个儒雅却像是利刃一样的男人,正骑在马上,淡漠地看着他。顾茗澜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着墨衣的男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这个战场上的任何人都与他无关一般。
墨敛之……沙扬刃扫了一眼跟顾茗澜站在一起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手撑在地上,挣扎着从泥水里站了起来,褐色的泥水从他手中的天狼刃上滑落,又重归于大地之中。沙扬刃抹掉脸上的泥水,忽然笑道:“久见了,二位。”
墨敛之跳下马来,往沙扬刃面前走了几步,抱拳跪在沙扬刃面前道:“大王,臣有罪。”
沙扬刃眉头一挑:“墨先生何罪之有?”
“臣为一己之私,至北漠遭此大劫,臣难逃其咎。”泥水浸湿了墨敛之的衣角,这位圆滑的北漠富商脸上不再有虚假的表情,他坦然对上沙扬刃的双眼,向自己的侄子领罪。
天狼刃在沙扬刃手中转了个向,刀刃对准了墨敛之,沙扬刃道:“一己之私?你墨氏在北漠经营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重夺炎崆四郡?而我……“沙扬刃左手指了指自己,接着道,“拥有一半墨氏血统,也觊觎着炎崆四郡。”
“大王……”墨敛之愕然,他知道沙扬刃要说什么,沙扬刃不愿墨敛之为自己担责,北漠墨氏一倒,就再无崛起的可能,沙扬刃身上有一半的墨氏血脉,他不能看着墨氏倒掉!
“墨先生,北漠大劫,实乃沙扬刃错信他人,与任何人无关,墨先生可记住了?”沙扬刃收回对准墨敛之的刀刃,抬起天狼刃将它对准了远处骑在白马上,轻袍素衣的世乐国主。
墨敛之抱拳再拜,朗声道:“墨敛之明白!”
听得墨敛之的应答,沙扬刃露出满意的笑容,天鸾想要将北漠连根拔除,这个算盘是打不响了。
指尖跳起一团白色的火焰,瞬间将那张白色素笺化为灰烬。巫玄将双手重新笼回袖中,轻轻合上了眼。数月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窗外的赤榴花已经打起了朵儿,斑斑点点地嵌在翠绿的树枝上,再过一个月,这些赤榴花就会彻底绽放,如跳动的火焰,炙热得灼人眼。
“终于,要结束了。”巫玄忽地睁开眼,清冷的人眼角洇开一抹轻松的笑意。屋内的案头上放着三个琉璃盒,碧色、赤红、淡墨的光芒安静地躺在盒中,它们不再挣扎,似乎是在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结局,无声、安静。
巫玄回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琉璃盒,窗外雨声潺潺,今年的春日来得并不悄然,巫玄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案几前,琉璃盒中的光芒似乎惧怕巫玄,在巫玄靠近的一刻,光芒全数暗了下去。
巫玄伸手摩挲着琉璃盒盖,从碧色到赤红再到淡墨,三色光芒在指尖萦绕,一股澎湃的灵力忽然直扑巫玄而来,巫玄骇然,连忙后退,白色光芒再次从指尖跃出,在巫玄身前形成一片屏障,挡住了三股灵力。
“不能再等了。”待灵力退去,隔在巫玄身前的白色屏障也随之消失,巫玄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不见,他冷冷地看着案几上的三个琉璃盒,舒朗的眉头渐渐蹙起,一抹不安浮上心头。
“来人!”墨色衣袖在空中划过,紧闭的屋门倏然打开,立在屋外的墨衣将士抱拳躬身,等着巫玄下令。巫玄声音冰冷:“命影月军整装,明日随我一齐去砾金城!”
“末将遵命!”
青凝温婉地笑着,让侍女将白虎王妃送出了王府。待白虎王妃身影消失在眼中,青凝这才有机会喘口气。自从青沂下令将司命院围封,直到国主北征回国,这些日子里,白虎、朱雀、玄武三位王爷都快踏破了青龙王府的门槛。就连这些王爷的王妃,车马也不间断地停在青龙王府门口,她们找的人不是青沂,而是青凝。
“王妃们怎么会找上郡主您呢,这令可是王爷亲自下的。”青凝的侍女飘衣一边收拾杯碟,一边嘟囔。
青凝无奈地回道:“大哥那里连三王都走不通,只能从我这个妹妹这里打主意了。”
“那她们这弯子可以白绕了。”飘衣撇撇嘴,她家的郡主一向深居简出的,性子看似温婉,实则打定的主意绝不会变,更何况这次大司命也得罪了她家郡主,想让郡主开口求情,可真真是惦记错人了。
青凝叹了口气,从椅上站了起来,院中冥凝花有几朵已经开了,花香幽远清淡,扫去了她心头一片烦闷。她走到花丛中,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一朵刚开的冥凝花,四瓣幽蓝花朵随风摆动,摇曳生姿。“司命院恐怕从此以后不会再这么盛气凌人了,三王只怕也会渐渐疏远那里吧。”
第70章 春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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