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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的事，戏班对苏州还是有些担心，一路走来有认识的，看见她回来的，高兴者有之，冷眼者有之，甚至有人还指指点点地猜测她回来的原因。

大小姐有意无意地凑近她，和她低声说话：“你看，我之前不是不让你回来，你这么一回来就被这么对待，你就这么乐意被当成猴子瞧啊。”

苏州瞥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像没有风浪的水面。即使微风扫过，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纹丝不动。

被她怎么一瞧，大小姐猩红的唇瓣抿紧了些，嘴角向下一弯，吃吃地捂着嘴笑起来。她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在苏州身边，模样再是正经不过了。

进了人声鼎沸的戏楼，耳边是清晰的咿咿呀呀唱戏念词声，伴着锣鼓震天哐哐锵锵地响，听得青衣角儿低低垂泪，下边楼里又兴起叫声一片。

拉着苏州偷偷往二楼走去，但是所过之处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们，便是一阵骚动。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了，大小姐冷眼扫过去，没人愿意沾惹上麻烦。

“怎么了？”底下第一排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直筒西裤、笔挺白色西服，整整齐齐，还带着看起来很严谨的白色手套，短短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净无须的脸上是稳重的神色。

他问的是旁边一个个子偏小，衣着朴素，浅灰色休闲装，年纪约莫二十多，戴着金丝圆片眼镜怀里还捧着个小背包的男人。

金丝圆片眼镜抬头往二楼骚乱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影上，了然了。压低声音对那白西装的说道：“是杜如梦。”

白西装抬头也看了一眼杜如梦，不以为意地继续把目光放到台上。眼里看着袁媛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他看得极为认真，甚至随着袁媛的喜怒哀乐也跟着紧松眉心。

“您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名园，万一老爷子知道了……”金丝眼镜见他不在意杜大小姐，知道是有意要打断他刚才的劝阻，他只要耐着心旧事重提。

“那又怎样？我姓元，文先生姓文，我早就脱离了那里，他和我没关系，我的事轮不到他管！”白西装不屑地讥笑，“我告诉你，你也是姓文的，老头子逼死了你哥哥，你不恨文先生却来劝我？你想要留在我身边就安静点，你要知道，你也是姓文。”

金丝圆片眼镜沉默，良久，才苦笑着摇头：“姑姑，我算什么姓文的？我无父，不过是文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他见白西装还是看着台上的那个戏子，不由叹了口气：“如果文启铭当初没有看上夏无声，又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白西装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不管文家有没认你，你都叫文启钧，文启铭的弟弟。这么评论你的哥哥，你不觉得很无礼吗？”

“姑姑，对不起。”文启钧说。

白西装凉凉地瞥他一眼：“先说好，你这么一直叫我姑姑，等会儿赵老板发现我已经到了，把咱俩都拦住，我就让你滚出国。”

文启钧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大小姐拉着苏州在她身边坐下，茶水师傅过来给她们倒上茶，还上了一些点心。大小姐好奇地看着台上的袁媛。

扮相庄重，配上那张清秀带着清冷的脸，还有苗条婀娜的身段，让大小姐惊讶道：“这真是阿媛？”

苏州和袁媛搭台子过，自然知道袁媛的能力有多强。她点点头，欣赏地看着袁媛正在唱词，压低声音回答大小姐：“是她。”

“这也太……真漂亮。”她由衷赞美道。听着楼上楼下的人高声叫好，还拍手喝彩，也跟着举起手拍了起来。

苏州认真看着袁媛和一小生在唱着，她唱完了两句词，突然顿了一下。苏州眼皮一跳，心儿瞬间提到嗓子里。

好在袁媛又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低眉含泪接着唱下去了。

苏州松了一口气。

虽然都是唱戏的，但是袁媛和苏州不一样，苏州是头肩，袁媛是二肩，头肩犯错忘词往往有经验去应付，袁媛戏嫩了些，怕下不来台。

可今日看了这戏，才知道袁媛比她想象中厉害得多。相信只要假以时日，给袁媛一个机会，就会一飞冲天。

苏州的手突然被碰了碰，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小姐。大小姐一本正经地看着台上，手却动了动，一举抓住苏州，把苏州的手含在掌心里。

苏州想要抽出来，却被死死扣住。她想喊放手，大小姐似乎心有灵犀地回过头，低低笑了：“别闹，这么多人在。”

她噎住，无奈地任大小姐抓着不放。

袁媛的唱腔质朴平易，委婉细腻，让人一听如沐春风，又深沉含蓄，韵味醇厚，如同深藏已久的美酒。

有的人，偏生就是一名顶级品酒师。

大小姐攥着苏州的手，注意力却落在了楼下一桌客人身上。那个灰色短寸平头，浅灰色衣服的眼镜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

但是看那个样子，又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显然这个男人对旁边那位文质彬彬的白西装很尊敬。再看这个白西装的男人，骨架子小，虽然足够高挑，但是对于男人来说他有些柔弱了。这应该是一个女人。

“哎，你看，楼下第三张桌子的客人，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小姐提醒苏州，示意她看向文启钧身边的那个人。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苏州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穿着男性化的女人。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在我认识你之前，我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阿媛第一次和我搭台子的时候，她只是站在下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第二次，是赵老板追着她的车子跑的时候，我和阿媛出去，刚好看到。”苏州回忆着这个人，然后见大小姐一脸沉思，不禁微笑道，“怎么？大小姐想认识她？”

大小姐挑眉道：“哦，嗯，是挺想的。”有一种直觉，这个女人应该有个乱七八糟的过往。不是指她的私生活，而是说她应该经历过很多事情。尤其是她看着袁媛的眼神，那种像透过袁媛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

苏州起身，笑着说：“那我去请她过来。”

“诶诶诶！”大小姐忙拉住她，让她坐下，“别，你这么走来走去，等会儿你们名园的唐经理就会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