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画眉应着，扔开伞去扶董贤，“去换了衣服洗漱吧，给吟霜上一柱香，过几天是赫连枔的头七了，吟霜必须要知道这件事。”
董贤点点头，由着画眉带他去梳洗更衣了。画眉为他挑了素净清白的颜色衣服，去烧水准备沐浴，特意什么茉莉得香料也没加，悄悄叫来莺儿，让她带着颖儿一起把祠堂的一应陈设都用茉莉水擦一遍。
董贤沐浴的时候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速速洗完后穿衣就去了祠堂，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馨香很清爽惬意，更飘进了他的心里。
对着赫连吟霜和赫连枔并排的灵位，他说不出什么，凝视了许久，轻轻说了一句， “安息…”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董贤泪眼朦胧，听得身后人说的悼亡诗，竟无语凝噎。
“唉。”后面的人声音清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溢少爷何苦如此！”
董贤不打算回头，微闭双眸，眼泪黏连了睫毛糊住了眼睛。
“柳公子见谅，下临寒舍招待不周。”声音也带三分哽咽。
柳珏上前去搭上董溢的肩，较之前的纤细更加瘦弱了三分。“溢少爷不可苦了自己，少夫人护着您怎忍心看您自伤。”
吟霜的死因人人不敢言出，柳珏一介草民如何得知？董溢心里有疑问，但他懒得追问。
“敝人可否为少夫人与赫连少爷上柱香？”
“当然，谢柳公子善意。”
柳珏捏出三根香，点燃了，对灵位鞠三躬，为吟霜上了香，又为赫连枔一样做了。柳珏回身拉董溢的手，踱步至大殿正门口，眼前就是董家大门了，“溢少爷与我前往天香楼吧，柳珏只求您这一次。”
董溢和他素来无甚交情，见他这样不得不跟他去了。
天香楼一应酒菜都备好了，看来柳珏是有备而来。入坐席后，柳珏才开口，“溢少爷吃惯了司空，来这里会不会不习惯？”
“哪里！司空未必是最好的，换个口味儿吧。”
“龙井竹新笋清新，红梅珠香恬淡，樱桃酿甘醇，不妨尝尝便舒解舒解心气儿。”
董溢微微点头，意思意思尝了口新笋汤和红梅珠香。
“溢少爷可知西施？”
董溢怔愣一下，不妨点头说实话。
“依您所感，西施结局如何？”柳珏继续与之攀谈。
“沉溺江中，留下史书一页罢了。”
“是啊，人没了就什么也留不下了！”
“你想说什么？”
“敝人家乡还有另一种说法，吴王夫差亡后西施随范蠡归隐了山林，不问世事，从此史书不再有二人今后的痕迹，苦尽甘来。”
“不过是世人为西施的命运唏嘘，造出个好的结局宽宥自己罢了。”
“是这个道理，溢少爷既然懂怎的劝不好自己呢？”
“道理？”
“嗯，西施是吴越的牺牲品，吴亡后她的命运好坏全凭世人心思，若您想她快乐她便快乐，若想她愁苦她便愁苦，皆因逝者已矣，什么也留不下。”
“可是她是否真正快乐，全在她自己，并非随我们心思能改的。”
“若西施不死，勾践便将死于吴国夫差之手，放置越国人沦为奴仆不说，单是范蠡就会死无全尸，西施怎能眼看范蠡赴死？反之，若西施死后范蠡一味伤心，不能安逸度完余生，西施死又有何用？！一生原本就是不值的，爱上了不值得爱的人，过上了不值得过的日子，沉在了不值得沉的江水，就连死也死的不值！”
柳珏平时温顺少言，但是说话竟然如此凌厉，一语惊醒梦中人，惊得董贤一身的冷汗。
“董贤多谢柳公子开导！恩情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赫连公主是我们槐都的公主，草民也是不忍心她在天之灵伤心不安。”
“原来柳公子是槐都的人，我实在无颜见您！”
“驸马说哪里话，柳珏区区草民，只求问心无愧，不敢借槐都身份不谦。”柳珏眼珠轻轻转动，压低声音，“溢少爷不可颓然下去，今后的路万分险阻，万望珍重！柳珏告辞！”
看着柳珏的背影离去，董贤心头明白了很多，也模糊了很多，柳珏是一介草民，不该知道这么多的！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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