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老汉和钱柳烟不得不再次现身,挡住钱思语往后推道:“出去出去,别进来。”推揉中,正好把钱思语推进赶上来的麦包包怀里。钱思语踮起脚尖往牌坊里看着潘小溪,见她又被红珠的光芒包围,红珠外面的金光忽明忽暗的闪动着,麦包包叹道:“糟糕,这东西像在吸食破书的血液,也不知道被它吸了几次了,再这样下去破书会死的。”
花衣老汉道:“大娃娃,书姑娘暂时还死不了,这些年来每个被它抓来的人,至少要被吸食九次才能变成一副白骨,而书姑娘如今已是冥府御赐钦差,更是需要九次以上才能化去她身上的催命符,之后才化成白骨。”
麦包包对着空气道:“老祖宗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该如何化解了它。”她转过钱思语的身体又道:“妹妹,你刚才到底怎么吓退它的?”
钱思语把双掌往麦包包眼前一伸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伸手去挡,它就退啦。姐姐,我不要小溪死,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他们不让我进去,我该怎么办?它那么怕我,不如放我进去试试,我不想小溪出事儿。”
麦包包很纠结,她看着钱思语的双掌除了尘土就是干涸的血渍,这血渍应该是从她嘴角抹下来的,那就是说这珠子其实是害怕她的血?默不作声的拿起钱思语的双手一阵细看,她的血渍之下还有钱思语自己蹭破出血的小伤口,难道珠子是害怕她和钱思语两姐妹混合的血液?无论怎么说,她都不想冒险,她不敢让自己的妹妹去做这种危及性命的试探,再三犹豫之下,她问道:“妹妹,你怕痛怕流血吗?”见钱思语摇头,咬了咬牙道:“那姐姐就刺出一些你的血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救回小溪,你要乖乖的等在这外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跑进去好吗?”
钱思语点头,只要小溪没有性命之忧,流血又算什么,何况是疼爱她的姐姐提出的要求,姐姐一定会有办法救小溪的。她想着,任由麦包包拉着她返回悦乐坐着的草丛。麦包包从悦乐手上拔下几枚细针,捏到一起往自己手臂一划,划出一条小口子,两臂相交着抹了抹流出的血,看着钱思语扯起衣袖露出嫩白的皮肤时,又犹豫了,她皮糙肉粗的成长在山野之中,小伤小痛早已习惯了,可要对娇生惯养的妹妹下手,她如何下得去手啊。悦乐呼一口长气,睁开双眼,终于解开穴道了,这两姐妹真让人揪心,以前在不归楼见到潘小溪和钱思语相继服毒时,就揪心过了,现在换了个人又来这样,这三个女人怎么都这么呆呢?她几眼就看穿了麦包包的用意,心中大叹自己运气不济,嘴里却说道:“你又想护妹是吧?你能护她到几时?我去吧,你都受伤了。”
悦乐说着抢过麦包包手里的细针,往钱思语的手臂上用力划去,看着流出的血条比麦包包手臂上的更粗,邪魅的一笑道:“心疼是吧?真没见过关键时刻像你这般优柔寡断的,人家都愿意了,你这呆子却下不了手去,来,你再来一下,平均一些。”话音刚落,麦包包的伤口又被大力的划了一下,悦乐把细针撒向背后的野草深处,将两姐妹的血液都抹到自己的双掌上,站起来朝钱冢牌坊走去,突然一个回头道:“呆子,你这办法要是不灵,你姐妹二人先行逃命,以后记得替我收尸,好好安葬我。”
麦包包看着笑着远去的女人背影,心里突然大为感动,微微蹙眉,久久之后,喃喃道:“悦乐。”悦乐站在钱冢牌坊底下,转身媚笑道:“干嘛?舍不得我?我算是想透了,得到你的人也难得到你的心,你那么喜欢心疼人,索性干脆点儿让你试着为我痛一次,好歹也在你心里占到如此小小的一席之地。”
“悦乐。”麦包包除了重复这个名字之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目送这个黄衣女人,一步步接近那粒红珠,心像被泡进醋缸里的感觉,酸酸的,又慢慢悬浮到了胸腔最高处,有些心跳加速也有些让她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包包大人催更,交差~
☆、第81章 包包认亲
“姐姐,如果有人对你心生爱慕,如何能证明她对你是一往情深?”钱思语看着靠近红珠的悦乐,心中赞赏有加,勇敢的悦乐姐姐,若能真成了自己的嫂嫂,姐姐应该也会幸福的吧。
麦包包调整了呼吸,闭目打坐道:“妹妹身处险境,还有心去思忖风月,情为何物?爱又为何物?我只知道传唱千年的爱情全是凄美的,招人羡慕,招人忌恨的幸福,全都是先要付出代价的,包括身家性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爱情?”
“我看过府内书阁里的群书,庞杂的内容,说起爱情,还真想不透这世间的情到底为何物,不过遇到了小溪,又觉得有些事情包括有些人,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就像是上天赐予的让人推却不得,我也曾幻想过自己夫婿的模样,像爹爹和娘亲,哦不,是大娘,又觉得他们的夫妻之道并不是我想要的,也许我骨子里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吧,我可以守礼教的尊卑,却不堪忍受身为女子必须具备的懦弱,姐姐,我想要逍遥自得的日子,想要成为悦乐姐姐那样勇敢的人,她为了你,我可以为了小溪,哪怕真要拿小命做代价,也许这就是命。”钱思语瘦弱的身体挺直了许多。
麦包包睁开眼睛,捡去钱思语衣服上的杂草屑,把她的袖子拉下来盖住出血的伤痕,这才说道:“也许这真的就是咱们姐妹俩的命,你是久居深闺,想要逍遥也在情理之中,我是久居深山,每当自己追着飞禽小兽,漫山遍野的奔跑时,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让我停下来,替我捕获那些野味,给我填饱肚子,然而每次累了饿了,还得自己管自己,自从和你相认,我担心妹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底子又弱,生怕陪我度日的时候,把你冷着饿着,已所不欲,何能施给自己的亲人,如果破书可以照顾好你,我自然就可以停下来了,如若破书此次逃不过此难,我还得照顾你,好好照顾下去,妹妹就别再乱想了,我得好好调息,好助悦乐一臂之力。”
“我是担忧姐姐错过自己的良缘,就像小溪当初从屋顶掉入我的澡盆来一样,我,我固执的认为,若与她相好,有悖阴阳,她走了我念她,她来了我躲她,各自在磨难中聚聚合合,直到现在,看她遭遇劫难,我很害怕她因此死去,也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天赐的女人,在我心里,我已经离不开她了,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孽缘,这是上天赐予我的良缘,推却不得,若再抗拒,恐怕就天人相隔了。悦乐姐姐,你可不要错过,我害怕你们也像我和小溪一样,饱经磨难后才发现自己的心意,那就太迟了,姐姐。不如你俩远走,我的小溪我来施救,以免波及无辜。”
“悦乐她……”麦包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能替我捕野味的人,我当然也不希望她为我丢了小命,我也不是只懂做包子,四处堪察风水的呆子,一旦交出了心,万劫不复也不会皱眉轻言后悔的,还是妹妹的事儿要紧。”
“姐姐。”钱思语忍着眼泪,倾身抱了过去。两姐妹的身边‘卟’的飞摔下一道身影,悦乐嘴角鲜血溢流,还不忘抱怨道:“真没见过这种姐妹情深,蹲在草丛里海侃海聊,讨论自己的人生大计,嘴里念着我,眼里根本没我,背后说人是不对的,看看扰我心神的后果。”她打了个滚,伸手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又倒了下去,吐了一口血道:“呆子,我不会替你去捕什么野味,这个你擅长,我顶多把我的不归楼贱卖出去,把银子都给你,开包子铺和茶楼都不成问题,只要你愿意后半生都跟我过。”
钱思语一阵尴尬,跑出草丛想扶起悦乐,又忍不住望向钱冢内潘小溪昏迷的方向,还没伸出手去,就见悦乐白眼一翻,闭目倒地不动弹了,探了探鼻息,惊叫道:“姐姐,她断气了。”麦包包眼前一阵晕眩,她慢慢移过去,也伸手探着悦乐的鼻息,又按了悦乐的颈部,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上涌,掉落,她喃喃自责道:“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不该是她,我不管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我都要收了它。”她望着红珠思考着,妹妹到底是怎么挡退它的呢,既然我们姐妹俩混合的血液都无效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麦包包不知道,钱思语此刻也在做同样的思考,刚想劝劝姐姐把握好自己的良缘,悦乐姐姐就断了气,小溪的处境那么危险,姐姐又那么用心的爱护自己,如果还要有人死去,那么她希望接下来的一个人是她,而不是看着爱她关心她的人相继倒在她面前,何况这个东西似乎只有她可以吓退,于是呼的一下子站起来,朝钱冢内狂冲而去。红珠也向钱思语对冲而来,花衣老汉和钱柳烟,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阻止狂奔而来的钱思语,只好暗自祈祷,静观其变。
眼见红珠瞬间幻大之后,从原本的圆形里挤出了四肢和头颅,麦包包暗吃了一惊,看着钱思语伸开双手,手掌心朝上,挡着红珠的光芒,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妹妹太鲁莽了,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坏了,金针人偶终究还是成形了,坏了呀坏了。”花衣老汉捶胸顿足。钱柳烟拖住老太爷往旁边一阵躲闪。钱思语抬头从自己的指缝间向上望去,半空中飘浮的不再是一粒红色的珠子,而是金光迸发的人形物体,眼见它似乎没有立刻掉下来的样子,慢慢朝潘小溪的方向移步,小溪,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你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我再也不躲你了,我不管我们谁是谁的妻,我都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你掉什么眼泪?为你的杀母仇人落泪,孩儿,你对得起娘亲我吗?”
“是谁?谁在说话?”钱思语闻声四处观望,钱冢内的坟包,钱冢外倒地的悦乐,还有正跨过牌坊之界,向她走来的姐姐,难道是头顶上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贞儿,你连自己的娘亲都不认吗?快快退开,莫要阻我报仇,否则,别怪我连自己的孩儿都下狠手。”金针人偶往下飘了飘,一片金光之中,不断有声音传来。
我娘,我娘不是已经,这,这是大娘的声音,可是她死的时候我在场,她不是疯了才死的么,想起大娘失足跌倒在幽冥剑上的死状,钱思语全身一阵恶寒,当时那剑锋从她的下颚把她的脸一分为二,然后亲娘的靠近,她的脑子当时已经完全空白,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可是大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姐姐才是她亲生的啊。回头望去,麦包包紧握小桃木令的右手,因过份用力,指骨分明,脸上却是泪痕斑驳。姐姐一定想不到,十七年了,她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亲娘,怎么办?怎么办?这个东西怎么会是大娘的魂魄?
“娘?你是我娘?”麦包包的哭腔传来,她生来到底是什么命?命中注定要流落在外,自己养活自己不说,命中注定跟随师父学习七曲山法门的方术,命中注定要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相遇相认,最后的最后还要命中注定,用自己所学去对付自己的亲娘吗?谁,谁能来告诉她,她这奇怪的命运到底是什么命?
钱思语本想趁金针人偶在半空中发愣的时候,跑到潘小溪身边把她摇醒,想当初小溪昏倒在她爹密室的石道上时,也是她哭哭啼啼把小溪给弄醒的,只是当初遇到的魂是自己的亲娘,现在姐姐的感觉应该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吧,只是这次的魂换成了大娘,她不仅没有惊慌而且一点儿都不难过,于是眼泪就怎么都憋不出来,她也试着想过她那只可怜的小画眉鸟,只是这次不管用了,没有眼泪,光是推摇着小溪,嘴里喊着一样的内容:“小溪,我怕,这里有鬼。”可手下的人儿依然没有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依旧苍白,却把金针人遇给喊了过来。
身旁刮起一阵大风,钱思语被卷入大风之中,飞上半空中,又狠狠的砸向地面,疼得她全身散架,连个痛字都喊不出来。
“娘,你造的孽已经太多了,我不许你再伤害妹妹,和她相认的那一刻,我便下定了决心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替你赎罪,恕我不孝,岂可容你再造杀孽。”在钱思语摔落地面的那一刻,麦包包回头看了一眼悦乐的尸体,她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自己的亲娘,今天不收也得收,铁了心的收定了。
“你是谁家的孩儿,在这儿乱喊,我那逆女不听我劝,今日便是我报仇之期,岂能容你等破坏,此仇不报,我难瞑目。”金针人偶又刮出一阵大风,卷起钱思语的身体,甩向钱冢牌坊外的悦乐方向,根本不管自己卷起的是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起开始补更这篇V文,一天两更直至完结,这是今天二更的第一章,另一章稍后再发~请蹲守此坑的童鞋们不要错过每日两章的内容~
☆、第82章 含泪灭亲
麦包包左手一抹脸上的泪痕,右手一抖,小桃木令举到胸前,捏出腰带里的黄符和红绳,把桃木令幻大后,甩立在金针人偶下方的地上,两手迅速被红绳两端系起,用黄符缠绕着封起红绳的中间部位,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抹到和红绳缠成一体的符纸上,抛出手去。符绳变成一个金圈,径直朝金针人偶的头颅位置套去,金针人偶躲避之时,麦包包连跳带跃的飞上桃木令顶端,渐渐悬浮起身体的同时,伸手一招,脚下的桃木令立即变成了一柄桃木剑,被她握进手中,冷凛的神情里,她就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降魔大神,怒视着金针人偶,左手扯下自己脖子上从小贴身挂着的护身玉,对着金针人偶摇晃。
“你,你才是我的孩儿?羽娘,羽娘你这个天杀的,贞儿,贞儿你这个天杀的,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们都说贞儿不是我的孩儿,是羽娘的孩儿,这,这才是我的亲生娃娃呀。”金针人偶眼睛盯着麦包包手中的白玉,又开始状若癫狂。
麦包包咬着牙,右手的桃木剑直刺金针人偶的胸口而去,她再次泪流满面道:“孩儿不孝,娘,尘归尘,土归土,你不能再造杀孽了。”她的亲娘如此,师父也是如此,什么怨恨都是先因妒忌而起的,恨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爱才能亘古永存,悔悟不了的孽障只有自取灭亡,哪怕是她的亲娘。刺入金针人偶胸腔的桃木剑也像刺入她自己的心般生疼,可是不管对还是错,她的选择只有这一项。看着金针人偶从她面前收敛了不少金光,飞坠落地,麦包包心情复杂的放声大哭。
钱思语第二次落地的时候,觉得没有被摔得像第一次那么疼了,好不容易等可以翻身动弹了,发现自己横躺在悦乐的肚子上,不小心对上悦乐那双眼睛,这个这个,她断气之前不是两眼闭着的吗?怎么替自己挡这么一下,就把悦乐姐姐的眼睛都给砸睁开了?嘴里念着:“罪过罪过。”伸手想要抚下悦乐的眼皮,却发现悦乐的眼睛眨了眨,这下更给吓得不轻,一骨碌就从悦乐的身上爬滚到旁边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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