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长打了个哆嗦:“那一幕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可怕。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顺着那么细的一根绳子,在毫无防护措施也根本没有受过训练的情况下,攀过几十米宽,近千米高的高空……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爬得很快,那种速度简直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李正剧烈地哆嗦起来,“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他们一个接一个迅速地爬了过去,站到了对崖。三立带着他们几个进入了村子以后,我才敢出来,靠近那根绳子看。”
“绳子其实只比我的大拇指粗那么一点点,结也打得不像很牢的样子,我本来还想自己试试看,一看这个情况,根本就不敢尝试,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感到有股目光在盯着我看。我抬起头来才发现刚刚明明已经进村的三立此时却在对面望着我。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我还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对着我微微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你先回去。””李正扶着额头,“你能想像吗?他竟然对我说,你先回去,就像我们不是在山崖的两端,生者之村和死者之村的两端,他就像平时在农田里干活时那样,笑眯眯地对我说那么一句家常话,你先回去。我吓坏了,真的就跑了回来,关在家里半天都不敢出去。后来傍晚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回来了,我听到外头他们的声音。自从大人们都不在了以后,我们自己煮饭放到空地上,几十个人一起吃,只有那样才能让我们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人,虽然失去了父母,我们还有兄弟姐妹。”
“我当时还在害怕该怎么办,他却来敲我的门了,他说李大哥,吃晚饭了,声音跟往常一样温和好听。”
“我怕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又敲了一阵,然后叹了口气说,那我等会让人给你把饭送过来。他说完这句就真的走了,到了晚上,小丫提了饭菜给我送过来,她说李大哥,你真幸福啊,三立哥哥特地下厨给你做了好多好菜呢,我们都轮不到吃,羡慕死了。”
“我看着菜篮里那些我平时喜欢吃的菜,想到三立的样子,心情太复杂了。我问她,小周他们几个怎么样了?小丫说,没怎么样啊,还是那副老样子。
听她这么说,我几乎要以为白天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了,但是后来我就发现小周他们变了。他们三个以前都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从那以后却变得特别听话乖巧,以前他们很服我,但那种服是男孩子之间强者为王的那种感觉,可后来他们对我的态度却是一种礼貌的恭敬,生疏又客套。我注意观察过,小铁表现得最为明显,甚至连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不再做了。有一次我问了他一个只有我和他知道的秘密,他没能答上来……”李正叹了口气,“虽然还是同样的相貌,但那种感觉就像是……”
“身体里面的东西被人换掉了。”祝映台说出了那后半句话。 换魂。
或是别的什么。
去的和来的,不再是同一个人。
“后来这样的事还发生过?”
“发生了很多次,这些年来村子里不定期就会有人失踪一阵子,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变得跟以前微妙的不同。到了现在,这个村里还跟以前一样的,连同我在内,大概也就只剩下四个人了,小丫 、阿全、大林和权子。本来他们都在村委会里,但是三立似乎很不喜欢我跟那几个人相处,这几年想了些办法,慢慢将他们赶了出去,把我孤立了起来。”李正说,“所以我刚才才要试你们一试,我怕你们也被换掉了。”
祝映台这才明白了李正人前的不苟言笑和人后的疲惫是怎样来的。如果李正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生活在这样一种诡奇的环境中实在太不容易,如果换成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恐怕早就疯了。但是,胡三立这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李正的话又是否值得相信呢?
“这些年来,三立请人给村里铺了水泥路,通了电甚至装了网路线,又陆陆续续搞了些旅游专案,说是要给村里创收,我知道他是想要掩饰村里人都已经被换掉了的事实,可是他却不知道,做再多的表面功夫又有什么用呢,内容物已经换了,怎么都不会跟以前一样的。”
“你没有想过离开下归村吗?”
“当然想过。”李正说,“可是我走不了。你们难道没发现吗,这座村子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禁闭着。”
祝映台想到了来到归村的第一晚,他跟梁杉柏遇见过的那团黑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这么一想,那些横七竖八倒下的成为路障的树木的始作俑者似乎也一清二楚了。看似开放的归村与外界,其实有着不仅是认知和谣言造成的精神隔阂,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其他横亙于两者之间的力量。那种力量阻拦归村里的人出去,却似乎不阻拦外人进入?
“如果我们只是想去镇上买卖东西还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但必须当天来回,如果待的时间稍微久一些,就会出事。当然,能出事的人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五个了,其他人都很听三立的话,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违背他命令的事。”
“我曾有一次借着去镇上参加选举的机会,想要离开这座归村,但是当天晚上却接到电话,说小丫她去山里釆野茶的时候摔了下来,不省人事。我急急忙忙地赶回村去,在路上竟然直接遇到了送小丫出来治病的三立,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镇定自如,他说,“李大哥,你看,这个村子没有你是不行的。”于是,我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了,即便所有人都能离开这座村子,只要三立还在,我就不能走。从那以后,我就打消了离开归村的想法,一直到了现在。”
“那么那些游客呢?到你们村来游览的人不是都好好的吗?”
李正苦笑着看了一眼祝映台:“你真的相信那些人都好好的吗?”他说,“由于地处偏僻,这么多年来,其实村里一共也就来过二十来个人,都是听了什么死而复生的传闻过来试胆或是求助的,结果一看我们村是那样的,就觉得没意思了。三立常常亲自接待那些人,他总是有办法让别人对他心服口服,那些游客在这里一般能逗留一周左右,然后三立会送他们出去。我一直担心那些游客也会被换掉,但是三立看起来没有对他们出手,他们来时和他们走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看起来?”
“是啊,仅仅是看起来。那些游客出去以后,自然就不会和我们有什么联系。但有偶尔一次,我从另一个游客口中听说,曾经来过我们村的一个小伙子,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车祸,离开了人世。我当时心中一惊,花了点时间找到了另一个游客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结果对方的父母跟我说,他们的女儿前阵子被查出来患有急性白血病,如今正在医院治疗。我问起跟那个女孩子一起来的她朋友的事,他们告诉我,那个女孩子挺好的,前阵子出了国,当时我还傻到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但是不久后却在网上看到新闻,那个女孩在美国的一宗校园枪杀案中被人杀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调查过来过村子里的人出去以后怎样了,我怕听到的全部都是噩耗。”
外人虽能进入,但当离去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样的村子为什么会被传言为能够唤回死者的奇迹之村呢?祝映台思索着。
李正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村子的……”
“网上的帖子。”祝映台说,“下了火车以后也听到车站有人传言,说你们这个村子里住着个能人……”
“能人能将死者从阴间唤回是吗?”李正说,“我一直怀疑那些发帖的、在车站散佈传言的人很可能都是三立雇来的,他每个月都有几天会出山去办事,没人知道,不,至少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李正说完这些,深深吐了口气。 “好了,憋了几十年,我终于把能说的都说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事?”
“因为我看得出,三立对你们很紧张。早上你们露的两手也让我觉得,你们应该能够帮到这个村子。”
李正说着,竟然缓缓地跪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就当我求求你们,请你们调查一下这件事,帮帮这村里唯一剩下的五个人行吗?”
第六章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胡三立抽着冷气,重新坐回到上午才接待过祝映台他们的那张椅子上,这次要接待的只有祝映台和梁杉柏两人。
祝映台不置可否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在刚刚出现在他们面前,引发了一场骚乱。李正疯了一样地想要逃跑,胡三立为了拦住李正,挨了好几拳,好不容易才把人拦下来,打晕了重新送回村里。在这个过程中,祝映台和梁杉柏都没有动手,一来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二来是李正和胡三立两人之间究竟谁更可信尚未有结论,祝映台打算再观望一阵。
“我已经安排李大哥吃了药睡了。”胡三立回答,神情疲惫,“真的很抱歉让你们也被卷在里面,怪我最近对他太放松了,我还以为他的病好多了。”
“病?”
胡三立叹了口气:“间歇性精神分裂。”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办公桌边,从中间的抽屉里取出一大叠的纸张,“已经好多年了,这些都是他的就医记录。”他将手里的材料放到祝映台面前,如同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般,一点点翻给他看。
“这是心电图、脑CT、认知调查问卷、处方、病情描述……”胡三立手中堆叠起的病历和医院收据横跨了近十年,遍布I市、K市各个中心及专科医院,如同雪片一般的纸张上都记载着李正身体存在的问题,“对了,还有药,我给你们看。”他又起身打开另一边的柜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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