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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贞重重的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成遥知道该怎么做。”

郑林雁笑着为她揩去眼角的泪水，“别哭，我这辈子最喜欢笑了，更喜欢看着我的儿子笑。绍民，你和成逍不一样，你永远都知道你在做什么，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

素贞破涕为笑，强压下心中的悲伤，“娘，我这就带你出去，你还没见过绍仁留小胡子的样子呢，看上去成熟稳重多了。”说完站起身来在墙壁上开始摸索。

郑林雁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却突然感到身后的墙壁微有响动，素贞闻声看去，只见郑林雁靠着的那面墙壁缓缓上升，露出外面漆黑的夜色和几个身着黑衣的熟悉身影。

素贞分不清此刻该喜该悲，淡淡吩咐谭戚，“先送我娘回家吧，我稍后回去。”

谭戚看向地上江笑娥的遗体，却也明白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回素贞道，“公主和少夫人已经救回了少主，王老夫人目前正在诊治，少夫人让我们来这里接应您。”

素贞微微点了点头，“注意安全，尽快回去。”说完背起了身后的郑林雁，先一步闪身寻空隙离开了接仙台。

背着郑林雁赶到她暂时栖身的小院时，郑林雁的神智已经有些昏迷，只是一直看着素贞，笑的和江笑娥临走时一样满足。

素贞淡淡吩咐守在小院的司马敬宗派人去叫东方胜，自己陪在郑林雁身边。

素贞知道郑林雁中的是慢性的剧毒，刚刚在石室里和自己说话时已是勉强用内力压制毒性，可偏偏又接连中了国师两掌，此刻已然毒发，就算绍仁清醒着能够施针配药，也是回天乏术了。

在她的亲生儿子到来之前，就由自己这个假儿子陪她度过这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吧。

郑林雁躺在暂住小院的床上，身体由于毒性的侵蚀已经开始痉挛抽搐，素贞紧紧的握着她的一只手，想给她一些多坚持片刻的力量。

郑林雁声音飘渺，却是不停的在叙说着，“好想回到当年初遇冬哥的时候，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他，我……一点也不后悔爱上他。他……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傲然，有……那么多女人发疯的……爱着他，可他……却一个都不爱……”

“我以为他没有……心，却还是痴恋着他，可……可后来你娘出现了，我才……知道，他也是有心的，而且……心小的只能装下你娘一个女人……”

郑林雁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向素贞诉说着她的爱情，语调中却是说不出的幸福。

“……冬哥让我嫁给东方侯……我就嫁了……后来他有了你娘，我为了气他、引起他的注意，就和东方侯有了胜儿。可冬哥……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还劝我珍惜……和东方侯之间的幸福……”

“……冬哥出事时，我和江笑娥都很着急，可我们都……一点忙也帮不上，所以我们约定暂时和欲仙子达成协议，脱离四宫独立出来……好按兵不动的保存实力给冬哥报仇……”

“……王仲甫养活了冬哥的孩子，我们都很高兴……可那孩子太像冬哥，那样的性子，我和江师妹都不放心把……手中的势力交给他……还好，冬哥还有你。”

“娘，你们的苦心我都懂，我一定管好弟弟，让您们放心。”素贞的泪已是抑制不住，无声却又清冷。

“好……好孩子，我可以……放心的……去见冬哥了……”郑林雁艰难的抚了抚素贞的头发，手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里。

窗外有风吹过，刮起几片树叶，秋雨静静飘落。

素贞轻轻把郑林雁举起的手放下，缓缓的为她阖上了含笑的双目。

素贞终于有些明白绍仁身上那种油然散发出的悲悯和哀伤来自何处，一次次的看着身边的人为你而死，的确不得不逼得人快速成长。

静静的收起眼中的泪水，她们从这些逝去的人身上继承的，不应该是无尽的仇恨，而应该是无边的希望。

东方胜的快步赶来打破了这场寂静的秋雨，哀恸的声音扑在郑林雁的遗体上大哭出来，素贞心中悲凉，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父丧未除如今又遇母丧，该是对这个大喜大悲的快意男儿接连的打击吧。

素贞退出去轻声吩咐司马敬宗安慰东方胜、事后不可把郑林雁的遗体运回鄜州，便一个人在这绵绵秋雨中踏上回家的路。

天色渐渐的亮了，雨送一抹微凉，素贞却只静静的一个人走着。

一夜之间，弟弟是救回来了，可她也失去了两个敬如亲人的长辈；一夜之间，她由西门成遥变成了东方成遥，由罪臣之后变成了皇族遗孤，也由天子爱婿变成了老皇帝不共戴天的仇人；更是在一夜之间，她也失去了面对天香的勇气，只因自己的弟弟一直在谋划着杀掉妻子最敬爱的父亲。

亲人、爱人，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是做东方成遥还是继续做冯绍民？现实再是残酷复杂也必须要摆在眼前，未来的路，她冯素贞究竟该何去何从？

由于飘雨的缘故，听风阁院中的回廊里站满了人。

天香远远的看到素贞一个人走在雨中，连忙打起了身边的雨伞跑出回廊去为她撑伞。

素贞感激的冲天香笑笑，却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一起往听风阁的方向走着，还是天香率先出声打破了这层尴尬，“你去哪里了，张大哥派去接仙台打探消息的人说你早就脱险了，怎么才回来？”

素贞抱歉的冲天香笑笑，依旧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终于走到了回廊边上，素贞看到和光、李兆廷夫妇和张绍民以及梅竹都站在那里，边上坐着的，竟然还有那个发誓要杀了自己的女子墨沚。

素贞对几人颔首见礼，直接问道，“绍仁现在怎么样？”

几人神情都是一默，还是天香叹了口气，向素贞答道，“左腿没能保住，被林汐从膝盖以下截去了，右腿虽然有上药加固，恢复的希望也不大，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素贞蹙眉，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消颓，“心肺呢？外伤呢？”

“老人家连夜为他处理过外伤换过药了，治疗心肺的药也喂下了，张大哥、刘小姐和我又轮流为他输了几次内力，老人家说他要是今天子时前能醒来，就还有希望。”梅竹似是看出了素贞此刻的脆弱，出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