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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卿辰惺惺忪忪地睁开眼睛,恍惚见卫昭坐在床头,便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卫昭见状正想扶他躺下,卿辰忽然道:“你回来了?”卫昭一愣:“我回来了?”卿辰神色凄然,抬眼望着他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我却从未感激过。这便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卫昭正不知如何作答,卿辰却一把抱住他,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卫昭既喜又悲,将卿辰揽在怀里道:“是我不该如此伤你,上天当惩罚我才是。”卿辰没再说话,卫昭俯首看他,却见一滴清泪缓缓从他紧闭的眸子中滑落。

卿辰仍未醒来,但仿佛噩梦连连,卫昭常在寝殿外看着奏折,便听见他梦中呓语,赶着进来都见他全身是汗,神色痛楚难当。卫昭连日里皆宿在祈天殿,躺在卿辰身旁,卿辰每每梦中惊醒,他都抱着哄着,轻声安慰,直至卿辰再度睡去。

苏木从未见卫昭这般用心过,他只道朝堂之上的卫昭素来颇为严厉,不苟言笑。这些日子,卫昭尤是心烦某些朝臣动不动就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满腹酸儒,半日还未及要领,当场就杖责了两名大臣,其余人等再不敢在朝上啰啰嗦嗦,无病□。但,无论在朝堂上如何疾声厉色,在卫昭踏入祈天殿的那一刻,这个本如刀锋般清冽的男子便如同笼罩了一层月色之光华,瞬间变得清朗而温润。虽然每日理事后已甚是疲乏,卫昭仍日夜不停地守在那人身边,连换洗擦拭都亲自动手,不仅毫无怨言,反而甚是欣慰。

这夜,卿辰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会儿见到狞笑着的喜林将钢针猛然□他的下身,一会儿见到苦力营里一张张极度扭曲浪笑着的嘴脸轻贱于他,他恨自己手脚被缚丝毫不能动弹,他拼力摇着头想从噩梦中醒来,双手在空中胡乱一抓,竟然真抓住了他昔日的神戟,他看见自己将喜林和一众猥琐之徒砍得七零八落,举着神戟一跃而起,正待取恶徒首级,突见那人的黄金面具从中间裂开,竟是卫昭鲜血淋漓一张脸,眼神凌厉,寒着声音问他:“你想杀朕?”卿辰头痛欲裂,仰天悲泣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卫昭夜里睡得很浅,见卿辰又在做恶梦,便抱着他连声安慰道:“我知道你没有,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冤枉了你,让你受了莫大的委屈。”温言细语劝慰了好一阵子,方见卿辰终又沉沉睡去。卫昭长叹一声,原来卿辰前些日里所遭受许多非人的磨难,对他打击甚重,挥之不去,导致积怨难消,在梦中都无法释怀。眼见至爱之人受尽折磨,而自己便是始作俑者,卫昭顿觉心似刀割,刀刀见血,长夜寂寂,悔恨不已。

几日之后的清晨,卫昭梳洗停当,穿好朝服,俯身为卿辰拭去额上汗珠,听见卿辰犹在梦中喊道:“殿下,有我在,别怕。”心里不禁又是一酸。见苏木呈上药方来,略一沉吟道:“再加一味麻黄与百合,他夜里常常睡不安稳,药也嫌苦,在梦里都别过头去不肯服。”苏木颔首,领命而去。卫昭看了一眼梦中之人,便起身前去上早朝了。

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卿辰张开双眼,发现自己是在祈天殿内,勉力坐起来,出了一身汗后竟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微微坐了一会儿后便下床走动也无碍。

一旁的宫女见他忽然下床了,忙要过来扶着,卿辰摆摆手走出寝宫门外,但见椅上搭着一件轻袍,绣着金丝蟠龙吐珠图案,竟是卫昭的,案几上奏章朱笔犹在,便问道:“皇上曾经来过?”宫女垂首道:“这几日皇上均在殿内,未曾离去,现是早朝去了。”卿辰一阵恍惚,这些日子天天见着的皇上,竟然不全是在梦里。便抚首问道:“我这是病了多久了?”宫女答道:“睡了七日七夜,这已经是第八天早上了。”

卿辰尚在怔怔地出神,一件锦缎长衫披在了他的肩头,身后一人道:“刚退过热,还没全好,怎的就下床来了?”他侧过身子果见卫昭含笑立于身后,竟全然不知是何时来的。

卫昭见他已好了许多,很是高兴,伸手又要去摸他的额头,卿辰却扭头躲开,对着侍从愠怒道:“皇上来也不用通传的吗?”侍从忙不迭地跪下叩首,卫昭笑道:“不用,是我怕扰着你,叫他们不用传报的。”见卿辰沉默不语,便探道:“你病时梦里所说的话,可还记得?”卿辰转过身去冷哼一声道:“有没有把谋反的细节都供出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磨刀霍霍

当夜卫昭在祈天殿用过晚膳,又跟卿辰聊了聊朝堂之事,见他又变得不冷不热的,便捧了香茗慢慢喝着,浅笑不语,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卿辰牢牢吸引着。早在知道他就是淳儿之前,自己只怕就已经被他所深深吸引了吧,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强行压抑着情感。当他知道卿辰就是淳儿的那一刻,卫昭心中的喜悦简直难以形容,上天真是待他不薄!这一生,有了他,自己便不再是孤家寡人!

这时,一位侍从端着药盅进来,卿辰一看是外敷药,低声对卫昭道:“你且出去。”谁知侍从放下药盅便走,卿辰刚“哎”了一声想把他叫住,却见卫昭褪下长袍,搬过卿辰双肩将他伏在床上,卿辰正惊惶不定,挣扎着要起来,卫昭一手按住他的腰部,喝道:“别动!”一手已将他的亵裤解下退至膝处,卿辰大病初愈,被卫昭按住一时半会竟真不能动弹,只觉卫昭轻轻将药膏涂抹于他□,手法纯熟,想来已不像是第一次为他上药,不觉又羞又急,脸已红至脖颈之处。

卫昭为他上妥药后,用软帕轻掩,穿好衣裤,将他扶起,看见他紧张脸红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道:“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我没摸过?”

夜快深了,卿辰正待歇息,见卫昭仍没有离去的意思,也忍不住催促他快回寝殿去,卫昭俯身笑道:“这几日你病里一直睡不安稳,晚上要我抱着才能入眠,你都忘了?”

卿辰一愣,随即斥道:“少胡说,快回吧。”卫昭怕他动怒,想到日里的汤药已加了安神的药物,应无大碍,便应允道:“那好,你先歇着。明日我再来。”

卿辰立即道:“那也不必。”

卫昭莞尔一笑:“这里亦是我家,哪有不来的道理。”

却道这日早朝,边塞来报,一向阴晴不定的突犹部落今日愈加猖獗,今年不但拒绝再向大康进贡,还数次滋扰边界,抢掠居民,就在两天前还派军烧毁三个边塞村落,挑衅滋事,蠢蠢欲动。

卫昭一早便知突犹部落狼子野心,与大康数代交恶,虽败多胜少,但奈何位处荒原,地广人稀,游牧部落又犹善躲藏,一直以来均无法一举歼灭。先皇在时便出兵亲征过突犹,卿辰父母亦是在突犹战场上行踪泄漏,遇袭被害。至长宁王监国之时,卿辰三次带兵攻打突犹,打死一名头领,歼敌无数,打得余部抱头鼠窜,满地找牙,主动割地求和,并应诺年年进贡。然而,就在数月之前,突犹新立的皇帝听闻那骁勇善战的长宁王已薨,喜出望外,又开始重生异心,单方面撕毁协议,渐露狰狞。

卫昭看见奏报,龙颜大怒,强忍着没发作,待散朝之后召见大将军即墨云奇和兵部尚书宁哲,令二人火速备战,屯兵积粮,此番必一举攻破突犹疆界,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即墨云奇奏道:“驱逐蛮兵扬我天威,乃我辈之幸,只是突犹境内满目荒芜,气候恶劣,兵将多地形不熟,水土不服,而突犹人最善躲避与伏击,若持久作战,粮草亦无法跟进,想要尽数歼敌,难矣。”

卫昭道:“犯我疆界者孰不可忍,我朝休养生息已数载,此番兵强马壮,士气高涨,此次当以倾国之兵踏平突犹,连一草一木,一丘一壑均不放过!”二人对视一眼,均知圣上心意已决,便慨然应诺。即墨云奇自请挂帅出征,卫昭犀利的眼神扫过二人,缓缓道:“御驾亲征,誓破突犹。”

御书房内,卫昭正赶着将奏折批完,见羌河已候在殿外,便召他进来,羌河照例将探听到的各处情报捡紧要的密报之。卫昭见亦无大事,便嘱咐他近日多将心思放在突犹战备中,届时他与赤箭等有征战经历之人均将随军作战。

羌河笑道:“近日朝中大臣暗地里议论昔日长宁王纵然果敢,奈何仍受皇家势力所牵制,不敢放手一搏,而今陛下忽地变得英明神武,气魄摄人,定是先帝庇佑,英灵附体,不然无从解释。只是……”

卫昭道:“吞吞吐吐的干嘛,说!”

“只是群臣均道,陛下的脾气比起长宁王来,可差远了。”

“什么?”卫昭一愣,哑然失笑道:“他!脾气好?”

卫昭固知自己脾气臭,不过卿辰也绝非善辈。他却又怎知,卿辰昔日以郡王之身监国,一度颇受非议。第一天上朝,晋王卫准便丝毫不给面子,拂袖而去给他难堪。好在卿辰自幼长在宫里,早对趋利避害,拉拢打压之术烂熟于心,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三下五除二便朝野归心。

卿辰在朝堂之上是谦谦君子,在众臣之中是良师益友,在百姓心里是忠臣良将,长袖善舞,颇有人缘。他自己却觉得这样戴着面具的生活很累很疲惫。不过,只有在卫昭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这一生之中最为凄惨、最为羞耻、最为尴尬的情景均被这人看了个遍,还有什么必要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的?因此卫昭能看到他的怒不可恕,能看到他的烦躁不安,也能看到他的软弱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心念微动

此时正值盛夏时分,窗外知了嘶哑长鸣,午后便酷热难当。卿辰全身浸泡在浴池之中,一个小太监正蹲着轻轻为他擦洗着身子,看着清水微荡,不觉又有些出神。他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日被下了药,卫昭与他在浴池中的缠绵悱恻,他主动迎上亲吻卫昭,卫昭亦是热烈回应,两人一时痴恋,纠缠不休,想着想着,身体竟难以自制地有了反应。

“你在想些什么?”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卿辰不由一震,回头一看,方才的小太监早不知何处去了,是卫昭赤着上身站在池里,含笑地看着他,慢慢为他擦拭着身体。卿辰大为窘迫,心里既羞且愤,这人成天在祈天殿内神出鬼没,自己愣是数次没听出他的动静来。当下前身贴着池壁,脸上一阵阵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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