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流确是极为爽快,朝梅霖笑了下,没一句谦虚之言,竟是应了。
但顾飞晚听得梅霖的评价,眉角一扬,端起酒杯回道:“在下实不敢当。梅兄观透天下局势,纵横商界,乃个中翘楚也。这一杯,在下敬你。”
这句赞叹,别无他意,竟是十分的真诚。梅霖听罢,难得毫不做作地与之畅饮一杯。突然觉得,如果两人不在商界,说不定真能成为知己。
颜苏坐在言墨旁边,刚开始还很担心,但见聊了半天都没有提到自己,便暂且放下心来。抬起头不经意一瞥,却见穆清远正看着自己,颜苏不自觉就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他幽深的眸子。直到言墨伸手覆在颜苏手背上,才让他回过神来。
颜苏忽而就不知所措起来,他虽表情平静,可眼中的些微慌乱瞒不了人。
言墨朝他温雅一笑,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进他碗里,轻声说:“你尝尝看,冬日里的鱼,味道和夏季还不一样呢。”
鱼的味道,怎么会分季节。颜苏知他在引开自己的注意,感激地笑笑,便端起碗吃饭,连头也再没抬过。
又听对面的梅霖开口说:“年初时,在下得了幅随葬墨宝,落款乃阳刻‘宁山绝笔’四字……”
“那肯定是假的。”付连玉直接下了定论,“有谁会专门刻这样的印章,等着临死之前来用?分明是后人故作聪明,造了个假章,糊弄人吧。”
薛流也附和道:“虽说宁山随性不羁,但也不会这样做。”
梅霖却是笑着摇头,说:“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家父曾请玉笔寒宵看过那幅字,确为宁山真迹。”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一愣。梅霖接着又道:“我也很想知道那幅字的真伪,所以想请各位光临寒舍,共同鉴定,顺便估个价。”
“要论鉴赏书法,恐怕还得请王老先生,欧阳也只擅长估价而已。”陆杨棋摇着酒杯笑道。
“王老先生那边,昨晚在下已经亲自去请了。老先生答应前往。”梅霖想了想,仍是十分诚恳且期待地说:“各位仁兄都是名扬天下的行家里手,小弟不敢班门弄斧,只觉得这一趟,绝不会让各位失望。”
穆清远放下酒杯,淡声说:“梅大少爷盛情邀请,我等再推辞便是无礼了。”
“那么这个年节,要打扰贵府了。”言墨也发话同意前往。
最后商量完,陆杨棋家中商铺年末需查账,分不开人手,就不能去了。而薛流要回常海,亦不能同行。
一席酒宴,宾主尽欢。宴散后,已近夜晚,陆杨棋、言墨和颜苏一同回了陆府。清明的月色流淌在打磨平滑的石板上,荡出流水般的细密波纹,从湖边的小路一直划到月形花窗前雕栋廊下。
颜苏依旧做着每日三百字的练习,握着竹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言墨端着茶坐在桌边,却是没喝一口。他望了望书案左侧已经叠起的一沓宣纸,上面的字迹整洁却不够流畅,字形比起交给颜苏临摹的字体要略显瘦直,折角弯钩过于拖沓。言墨起身,拿起宣纸一张一张地看。
罢了,放下纸,走到颜苏身后,轻轻包住他的右手,在空白处缓慢地写了一个“静”字,在他耳旁轻声道:“练字在于心静,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
颜苏呆愣住,沉默着不肯说话。
“你认识顾飞晚,还是穆清远?”
“先生!”颜苏吓了一跳,手中的笔掉下,在宣纸上染了一大块墨迹。
言墨拾起笔,放到笔洗里洗涮干净。他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竹制笔管没有碰到白瓷笔洗,四周安静的只听见清水荡漾的声音。言墨将笔毛用丝绢擦干,将羊毫笔挂上笔架,然后拉着颜苏坐到圆桌边,轻声说:“以前我不问你,是因为你的过去和我无关。但如果它们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那就并不是与我无关了。”
颜苏低着头,内心十分挣扎,那些过去真的很不想让先生知道。他害怕先生知道后,会瞧不起他,毕竟先生与青楼烟花巷,实在格格不入。
言墨看他这般不愿说,便叹口气,“我不逼你,若实在不愿,也就算了。但我还是希望彼此双方,能坦诚相待。”说罢,竟是起身欲走。
“先生!”颜苏拉住言墨衣袖,几次抓放,终是仰起头,望着他凄然地说:“先生知道后,会不喜欢我的。”
言墨一顿,回身坐下,拍了拍颜苏的发顶,柔声道:“苏儿乖巧聪明,谁会不喜欢?”
“我……”颜苏看着言墨鼓励的眼神,一咬牙,终于说出口:“我以前在青楼待过两年,琴艺是老板教的,也是在那里,见过穆相爷,和顾公子。”
言墨像是放下心一般点点头,心道果然如此。又见颜苏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说:“可我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先生不要嫌弃……”
“傻孩子,先生哪里像是迂腐之人,怎么会嫌弃你。自古技艺多出于艺馆,青楼又如何,不一样是做生意的地方。”言墨替颜苏倒了杯热茶,朝他温柔地笑着,“这么说,苏儿待的青楼,是在京城。”
“嗯。”颜苏万般没想到言墨是这样开明,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嫌恶,反而像是聊家常,谈论的还是那些青天白云秀美山水一般的话题。
“好了,去睡吧。不要想太多,徒添烦恼。”言墨安抚着颜苏睡了,才熄灯离去。
躺在被窝里,即使是冬日的夜晚,颜苏仍然觉得很暖和。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先生身边,是能让他唯一安心的地方吧。
没几日,颜苏和言墨便和陆杨棋告辞,与梅霖一道西行去庸德,同行的还有付连玉、欧阳希、穆清远和顾飞晚。
残雪覆盖的官道上,行驶的马车很多,虽说是将近年节,可水阁诗会一场盛宴,参加的人多,离开时,车流自然也不少。马车一架接着一架,或富丽华贵,或淡雅朴素,或精雕细琢,各色形状,看的颜苏啧啧称奇。
尤其是其中一架,拉车的两匹马是不掺杂毛的纯白色,整个车身用白纱罩着,里面也是白色的厚锦棉遮住车门,车顶镶了一颗纯白琉璃珠,用银质镂空莲座托着。驾车的车夫是个极为英俊的青年,也是一身白衣。
那车缓缓驶过,颜苏扒在车窗上,特意留心观察着。也许是他盯人的视线太过专注,驾车的青年轻轻瞟了一眼颜苏。颜苏一愣,随即朝他露出个友好的笑脸,却发现青年早已移开视线,也不知他看见没有。
“先生,那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呀?”颜苏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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