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少言入榻,唐灼道,“明日我受了韩王邀请入他府上饮宴。回头我们去长安街上走走如何?”凝雪虽自幼生长于长安,然出宫次数寥寥,见唐灼欢喜,加之自己也未见过这真正的天子脚下,遂应道,“也好。”唐灼似得了彩头般,笑意盈盈闭了目,顷刻鼻息顺深,酣甜而眠。凝雪见她酒后似孩童般,那杀人冷峻的阎罗面,那闯入驿战时狂意恣人的少年将军,和那唐府内两番扰她口无遮拦的孟浪情形,还有今天殿上的剑气长虹桂彩身形,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明日见韩王,皇兄定不是宴饮那般简单事,唐灼啊唐灼,你可知以后不过三两年,这大宁朝便要变了天颜,那时你我还能有今日般安晓平和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唐灼崇阳殿上所念为曹植《离友诗》。
第14章 第 14 章
韩王府在长安朱雀街,府邸阔豪城内一望既知。出了韩王府的唐灼神色凝重,韩王道,“如今朔方道、范阳道隐有不臣之心。驸马贵为帝婿,凝雪与我一母同胞,日后我登大宝,还望驸马进退多念你我情谊。”唐灼彼时亦一笑道,“伏俟指麾。只父亲——”韩王道,“安定候我自有劝意。”唐灼方点头作揖。韩王面有喜色,当即抚掌笑道,“父皇果没说错,驸马乃英雄汉!”
唐灼之前便知韩王宴请非家常事,而是存着拉拢之意。一番应酬下来,觉得比沙场彻夜攻敌还要来得累些。忆起昨晚与凝雪说今日与她同游长安,想起自己这般姿容,便接过门外候着的唐却递与的着纱深帽,遮了面上疤痕。便出了朱雀街转而去了那日杨复恭说的京下街。
京下街商市最为繁华,商铺鳞次酒楼栉比,唐却已经听了唐灼吩咐选了处清淡可口的酒楼订下,待着和凝雪累了歇脚。凝雪已一身淡青素花裙出了后门,发髻更挽了民间扇形高髻,但也遮不去面上云淡花羞色和一派举止贵气。换了小轿至京下街附近,便闻叫卖询价人声鼎沸,掀了轿帘看街前石狮旁,唐灼也是青衣素袍,头着深帽,浅纱缠额似高丽装扮,知她为了避人喧哗。见杨复恭立在轿旁,快步走了过来。凝雪下了轿,二人身后只跟着唐却唐策,各自沉声静气细细看着眼前的京下街,二人为白氏、唐阚等人选了各色礼物,更不忘给唐秋挑了些西域的檀弓小玩意。但唐灼身形竹健,举止凝稳,而凝雪更是面似梨花淡白,唇若胭脂润红,偶尔与唐灼指点一二物件,声清而雅,旁人见了都好不羡慕唐灼得此仙人伴侣。唐灼见此状心下生悔,怕唐突了凝雪,便让唐策招了那杨复恭与小轿前来,载凝雪前往酒楼。
两人进了雅间临窗坐下,面前早已备下清馔小食,唐灼替凝雪倒上茶,笑道,“我今日可着实开了眼界,这京下街足足是成都街坊数倍繁华。也不知这酒楼如何?”凝雪低头不语,尝了片份小菜,才道,“果然不同于宫里,别有滋味。”唐灼这才放下心来,二人自顾谈着这京下街情形,也不谈今日唐灼去往韩王府一事。
眼瞧着天色渐晚,二人竟都望着远处落日沉思。身后的唐却唐策也不敢多言,只道公主驸马心下依旧疏涩。街市灯火俱起,屋内也早亮了烛火,唐却才道,“今日我去韩王府,韩王虽有拉拢之意,也未将话点透。其余事宜皆场面话。”
凝雪看着唐灼眼里坦色,道,“皇兄志在必得。只怕——”看到唐却唐策,她话锋止住,唐灼既示意二人外出等候。“只怕他入大统之时,按捺不住削道之心,我担心那时适得其反,天下十道,只须一两道反,这大宁朝怕是难以驭平。”
唐灼点头称是,“韩王也是担心此事方才示好于我。”见凝雪深深望着自己,她马上避开眼神,道,“我父即为剑南道节度使,势足心壮。到那时,我也怕是左右不得大局。”凝雪紧问道,“阿灼,你最想要的是何?最欢喜的为何?”
唐灼闻言愣住,她只道娘亲曾说过,“心若竹心,空持不折。”她心内从未真正喜欢过什么,也未曾妄意否定过什么。领兵作战,镇守剑南,不是她本意,只是自幼唐阚教她的,她必要全部做到,且要做得够好。但这一桩桩都非她本心,唐灼皱眉思索再三,“我也不知。我自小奉父命而行,即便处事也有自己主意,却仅仅想将事事顺好罢了。问及我欢喜的、最想要的,我也不明白。凝雪——”唐灼少有的犹豫不决,还是艰难道,“但我知我最庆幸的,便是与你成了亲。”
凝雪闻言呆怔了片刻,心内忽一阵慌乱,“你也知,你我做不得真的。”唐灼冷然低头,闷声道,“我当然知。然我还是庆幸,总有人陪着观月谈话罢。”她抬起头,似是安稳凝雪般的笑了笑,眼里惨然无奈。何以做得真?何以?她与凝雪,都是要等那一纸婚牒被废,各自寻婚姻罢。“如若,如若你我婚事解除,”唐灼闭上眼睛,复又狠了心般睁开,“你当何去何从?”
凝雪似早已想过,“青灯古庙,黄卷伴手。”唐灼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凝雪存了这般心思,以前只道这公主好算计,为躲兴辽逼婚才嫁入唐家。今日看,她也是身在局中无可奈何。
“我们回去罢。九月初十就要启程回去,这几日,你多回宫里看看。”唐灼道。凝雪早已发现,唐灼沙场冷面而私下里颇为细心,她感念于此,附手于唐灼道,“阿灼,真到了那日,你该如何?”
唐灼手上凉润,心里又一阵悸动,但也只苦笑,“归来去兮。吾归何处?”她心里自知,于凝雪婚牒解除那日,必是她身份天下大白之时。不敢想不再沙场御敌的唐灼,能以此副面貌过那相夫教子的日子么。自母亲去后,唐灼少有欢喜,除了偶尔面对凝雪时。既然凝雪存了必定离去的心思,倒不如让她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算了,携了这份欢喜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九月初九,唐灼一行已经准备妥当回剑南道,却连接了三份急报,分别是咸通帝忽然病又更重韩王加强宫内防范、河西道新任节度使上表朝廷请辞和唐阚命她加紧返回。几日之内情势虽变异颇大然也在预料之内。只第一封急报让唐灼犯了难,凝雪此番定不愿回成都。她俩要真此时别了,局势日新月异,能否再见都难说。再定了定心神,唐灼还是不想因误了凝雪与咸通帝父女最后相面而怨了自己。打定主意后,唐灼手写了封信离开书房径直进了寝房,见凝雪已经换了入宫衣裳,见唐灼进门心内不知如何开口,唐灼已经手拿一檀木盒进来,见凝雪面上甚是焦急又已换了行服,“你也知了,陛下病重,你且安心回宫。明日,明日我先回剑南道复命,待陛下病势转好你再回不迟。”
一旁的荔儿见这阎罗面驸马竟体贴如此也不禁心下感激,只道日后少骂她几声便是了。唐灼更将手中檀香木郑重递与了凝雪,见凝雪要打开忙声道,“这个你且收好。暂不要打开,若倾世有变,这个也可保你一时脱身。”凝雪惊讶,心中隐然知晓盒中为何物,她心内一股感激和莫名不舍,见唐灼已撇过脸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宫里吧。若是有事,可托剑南道复京使转递书信。”凝雪将檀木盒交荔儿收好,走近握住了唐灼的手,“阿灼——”唐灼心内俱是满当当的难过不舍,鼻内酸意忽涌,她强笑着道,“自咱们初见以来,我也未给过你多少好脸色。相识一场,我,我也——”她忽然落入了一个清馥怀抱,凝雪含着泪道,“阿灼,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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