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人的口中,我大致明白了这个纹身,或者说,“月亮咒”,究竟是怎样一个东西。
月亮咒是苗族的一道符咒,自古以来,苗人女子若因种种外力,无法与所爱的人在一起厮守,就行此月亮咒。将其涂画或刻于无人能见的地方,经常用水清洗。因为苗人相信月亮和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是刻在人身上,老人说,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你阿妈真够厉害的。
月亮咒真的很灵验吗。我淡然问他。
这个不是用来求今生的。老人回答,求的是来世。
可是被人看见的话,就算是失灵了,对吗?柯插话说。
老人点头,我和柯对望一眼。我想起老师那一记耳光,狠狠的绝望的。我本来以为,那是因为我在他人面前裸露了身体,还曾愤怒老师作为一个画者居然古板至此。原来我错了。老师所爆发的情绪,是因为我莽撞地破坏了母亲苦心留下的祈愿——
若今生无法在一起,留待来世相随。
我所背负的这么多年的困惑,终于昭然若揭。我曾因这个纹身而郁郁不合群,也曾因此赢得爱人的凝视,而今,我对此已有平常之心,却在这里得到意外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多少有些让我感觉沉重。
谢过老人,我和柯顺着村前的土路,像往常一样去杜文家噌饭。我们都没再提起纹身的事。
直到夜里,在小屋,我给柯讲了那些我不曾提起的往事。学画,画我的女孩,老师,以及母亲。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我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一切固然已经久远,却依然以某种形式在我的生命里延续,是现在的这个我的一部分。
彼时月光如水,我单膝跪在小屋的木板床上,一下一下给柯梳理长发。月影朦胧间,她的身影笼罩着暗蓝色的微光。我梳得很小心,每一下都从头顶到发梢,细细密密绵延不断。
我听见柯的声音,安静得如同此刻暗蓝色的空气。
如果我们分开了,你会为我做一个月亮咒吗?
你相信这个?我说,那只是苗人的迷信。而且,只管来世。
那你会这样做吗?她固执地问。
我沉默片刻,说,我不会。
柯没有说话。
因为我一定会尽所有可能,重新和你在一起。我在心里无声地说,却终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二十三、 回城
月亮潮汐 二十三、 回城
我们现在很少有吃早饭的习惯,因为农人们若下地干活,往往很早起床吃第一顿饭,午餐回家吃,午后由家里人送一顿“晌午”,到晚上天黑折返家里再吃晚饭。所以我和柯到当地人家里吃饭时,往往不是午饭就是晚饭。偶尔想吃早餐时,我和柯通常都是去乡人的田里取些时鲜蔬菜,生吃或者烤来吃。当地民风淳朴,吃点田里的东西无人会在意。眼下又是秋天,蚕豆玉米红薯番茄,都带着新鲜的胀鼓鼓的生命力,味道和城市里买得到的蔬果有着微妙而致命的差别。柯有时会孩子气地说,这里什么都好吃,我们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好不好?我微笑不答,因为知道此时的快乐正是因为度假毕竟只是些许时日,若长居此地,物质条件的贫瘠倒还是小事,在这种接近与世隔绝的环境里,精神的荒芜才是最根本的问题。我们都还太年轻了,并不适合作隐居山林的打算。
到弥渡的第二十二天的早上,我和柯在某块田边烤玉米作为早餐。用粗铁丝穿着的玉米棒子在火堆里渐渐发出香味来的同时,太阳从山后升起,阳光铺满开始泛黄的秋日山野。
注意到时,杜文走到我们的身旁。
这么有心情,烤玉米吃啊。他笑着和我们打招呼说。
柯把一支玉米连铁丝一起向他递过去,说,很香的,来,吃一个。
我现在饱着呢,吃不下,杜文说着,向我转过脸来,问我,想不想进城啊?
我略微怔了一下,反问他,进城?
去弥城。他答,我要去东门办点事情,跑一趟银行,还有政府。有公家的车过来接我,你如果想去的话可以一道过去。你们还没有去城里好好耍耍吧?
柯立即如孩子一样雀跃,叫道,好啊,正好可以买胶卷。
胶卷用完了?我问她。
她冲我吐吐舌头,说,早用完了,没和你说。不然你特地去买太麻烦了。
好啊,我对杜文说,我也想顺道带她去弥城看看。
于是不多久之后,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离开村子。这里的马都很瘦,一副随时可能过劳死的样子,以至于柯同情心大泛,最初死活不肯上车,我和杜文劝了很久她才上来。从这里到可以开车的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要走,好在那匹马虽然消瘦,精神还算矍铄,的的答答走了一个小时,终于来到约定的路边。一辆吉普车停在那里,司机在路边蹲着抽烟,看到我们的马车走近,站起身来冲杜文摆摆手。
下车的时候柯跑过去抱住马脖子,把脸贴在马的长脸上,如此过了半支烟的功夫。等她上了吉普车,我问她刚才是不是和马说话。
你真聪明。柯笑一下说,我对它说谢谢啦,还有对不起。
我和杜文都失笑。我忍不住告诫柯说,以后别这么冒失,还好这匹马比较温顺,要是它性格不好,可是会踢你的。
不会的。柯安静从容地回答,你看它的眼睛,那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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